------也就是在这样的大城市大白天，人多环境中，才适合这种强力跟踪。
换个人少的环境，这样的跟踪法，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黄包车跑在巷子中。这是条空长巷，两边都是高墙，大住户人家的后院墙。
朱垣轻声说：“小谭，你跑累了吧？辛苦。”他声音极轻，也就一米多外的小谭能够听见。
小谭微偏脸，轻声道：“不累！我这正好松松腿，练练劲，免得体力下去了。垣子哥你们当大爷的，只好躲起来练了。”
朱垣轻笑：“没法子，派了冒充大爷的活儿，也不好跟你换。”
小谭说：“不能随便换，碰上眼睛尖的敌人探子，记得样子，认出了就麻烦。”
看看要出巷子口，两人闭口不语。
一出巷口拐弯，就见前面远远，阿亮扛了条扁担，上面挂了绳子卷，一晃一晃地走。
车子跑到和阿亮并行时候。可见像是刚扛完零活下工的阿亮背上还有些灰土。
朱垣暗想：“阿亮这装束，这累了的模样，像！”
阿亮哼着小调，声音很小，语词含混，朱垣和小谭却听了个明白！
“-----再往前，里格朗，是师范，浪里格朗，小会子，哎呀呀，在前面，里格朗格朗----”
小谭稍稍发力，超过了阿亮一截子。抬手将挂在脖子上毛巾举起擦一下，松手时候，手向后抖了一下。
阿亮的小调继续哼着。
“-----哎呀呀，知道了，里格朗，我回去了，浪里格朗-----”他一拐弯，回去报告去了。
黄包车在师范学校的牌楼前拐弯，又跑几十公尺，在一家路边饭馆门前停下。
朱垣对车夫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吃个饭就出来。这样，我让伙计给你送几个包子出来。”
车夫小谭感激地说：“谢谢先生。您包了车，放心，我不走。”
朱垣进饭馆，走到坐在窗边桌子旁的张义会跟前，说：“兄弟你来了。”
张义会赶紧站起来：“老板，您来了。请坐。”
朱垣坐下，对过来跑堂伙计说：“麻烦伙计你，先给我那门口的车夫送四个肉包子去。回来我再点菜。”
又向窗外门口边的黄包车那里示意一下。
跑堂伙计说：“好咧先生。”
张义会连忙说：“伙计，都算在我账上。”又笑对朱垣说：“老板您照顾我们店铺生意，我们掌柜的说了，今天这里一小餐，我们店里请。”
朱垣笑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谢了啊。”
见伙计走了，低声道：“怎么样？”
张义会笑嘻嘻地，拿茶壶给朱垣倒茶，嘴唇不动发声低低：“那小子进师范里去了，肯定是个学生。”
朱垣客气地伸手在桌面磕一磕，表示感谢，低声道：“队长已经跟咱们交代过，这师范里，有咱们的几个地下人员。不好！这得赶紧再报告。”
他转脸看到，窗外车夫小谭正接过饭馆伙计递过去的包子，又向他这边扫一眼。
朱垣抬手，隔窗招呼车夫：“过来一下。”
车夫小谭啃着包子，从门口进来了。
“先生，您叫我？”
“我跟这位先生谈生意
的事情。时间长些，你可以先拉别的客人，或者自己去转转，两个钟头之后再来。放心，包车钱一文不少。”
车夫咽下嘴中包子，高兴道：“谢谢先生。”
就在他咽下包子去的时候，他听见了客人的低声叮嘱：“去报告，那学生进了师范学校，不好跟进去，我们守在这里。”
车夫点点头，转身出门，拉了黄包车，一溜烟走了。
两个小时之后，车夫如约来到饭馆门口。
他的包车客人，和那代表某店铺的高级伙计看来谈得不错，都抹着油嘴出了饭馆门来。
车夫小谭摆开一下车子，等两位吃饱了饭的人最后客套。
两个食客继续说着客气话。
车夫小谭的嘴这时候却是没闲着，在两个客人客气话中，插空低低地说：“------这师范学校，三面靠山，一般不会有人翻山走人-----
估计那人是师范学生，有可能是一般巧合，也有可能是特务化装变化-----
队长决定，保险起见，现在开始提前执行行动计划——师范的地下同志全体撤退！这样，可打乱敌人部署。紧急行动命令已经发出给了师范的同志们------
队里已经有布置，垣子哥跟我走。阿亮带人盯住向左去的路，小会子盯住向右进城的路。如果可确认那特务学生出来，一定要盯死。其余的，一律不管。-----两侧都有认识的自己同志随时准备接应。就这些。”
朱垣笑哈哈地道：“那好小哥，我先走了。”上了黄包车，和张义会拱手相别。
三个人信心很足，都想到：“队长亲自坐镇指挥，动用这么大兵力，这一小块的撤退任务，顺利完成的把握很大！”
又到了黄昏时分。
酒楼里面开始热闹起来。
司红光在酒楼顶层上菜口，熟练地发菜饭酒。小刚子和另两个伙计轻快地来回走动，伺候客人们。
司红光扫一眼后墙上挂着的壁钟，心道：“就这一两分钟，如果那小子又拉车从那里过去，就定是吃侦缉队饭的！”
他昨天发现，与前天同样的时间，有一辆黄包车从他的监视区里穿过去。
车夫是同一个人。拉的车是空车。
司红光知道队里安排有三个同志化装成黄包车夫。三个同志弟兄司红光都很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这个车夫，司红光敢确定，绝对不是自己人。
昨天第二次见到同样时间经过的这辆黄包车，从教书先生同志住处外二十多公尺的路口过去，司红光心里咯噔一下。
“也许是哪一个有身份或者有钱的人定好的车，每天去接人，路过这里-----”这是第一反应判断。
但是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今天是老子盯住的第三天-----”再扫一眼，那辆黄包车又出现了！
同样时间，同样地点-----这要不是固定时间接人，就是敌人侦缉队固定时间查哨或者换岗！
司红光稍稍凝神，看清了。这回，黄包车里坐了个客人！
车子已经过去，车里的人什么样子，这么远距离上，司红光根本没看清。
司红光手一动，分菜柜台一角的茶杯倒了。
茶杯里剩茶不多，刚刚打
湿了几块叠好的台布一角。
司红光嘴里轻轻骂自己一句，拿了打湿的台布，抖开，搭到打开的后窗台上。
落日余晖照亮了白色的台布。
这就是紧急信号：“查这辆车！”
司红光向下面扫一眼，看见一辆黄包车，从另一个角落拐出来，沿前面那辆黄包车走的路，跑走了。
“前头那辆是不是敌人，很快就见分晓------”司红光忖度。
他又快速地分发菜饭酒。
一个多小时后，刚刚忙完一阵子，楼下伙计从手动升降盒道口向上面喊：“山子哥，你家里有事情，掌柜的说让你回去一下。”
司红光看向走过来的小刚子。
小刚子说：“山子哥你去！这儿正好也已经忙完了。”
司红光说：“家里婆娘就是啰嗦，还能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如飞下楼，到了门口。
胖老板正在门口送客人，满脸堆笑说些好听的话。
转过脸来，看见司红光，说：“山子，你家里有事，你先回去看看。”他的肥肥右手在腰下靠前，一握，随即松开。
这是个暗号。
司红光虽有思想准备，依然心中惊诧：“那黄包车家伙果然是敌人！”
按照预定计划，司红光要立即前往教员同志“姚先生”回家必经道路，堵住他，不让他回家。
司红光说：“好的。谢谢老板。”他客气地让开一点，让胖老板先进店门来。
胖老板走进两步，一转身又向着门口外。
司红光一看，门外并无客人来。他心领神会，慢慢向前迈小碎步，绕过胖老板去。
他脚下不停，耳朵听着胖老板的低声说话。
“我这里是单线，工人和学生都不知道。”又大了声音说：“山子，回去看看，要店里帮忙的，说话。”
司红光听清了胖老板的低语意思：“我这里是单线联系的点，安全，两个地下小组同志，都不知道这里。”
这就是说，胖老板这里暂时不会撤，除非上级命令来-----
司红光说：“那我走了，谢谢老板。”
司红光快步穿街过巷，十分钟后就到了预定的堵截点。
又过几分钟，堵截目标——师范学校的姚先生，身着长衫，戴了副眼镜，徐徐而来。
司红光放下手中的面碗，站起来招呼一声：“姚先生。”
姚先生站住了，看站立在路边面馆门外桌边的司红光，微笑道：“这位先生是在呼唤在下？”
司红光走近两步，微微鞠躬道：“我的弟弟在姚先生教书学堂里读书，让姚先生费心了！”
姚先生一愣，左右扫一眼，问道：“贵弟是？”
司红光道：“免贵，姓言，言语的言，学名言民铭。这名字有些拗口啊。谢谢先生了。”
姚先生“哦”了一声，显然是想起来了：“是他啊。贵弟聪颖过人，今后学成，前途不可限量。”
司红光喜道：“啊，谢谢先生吉言。先生要是没有急事，我想请先生到前面茶馆小坐，听先生谈一谈我弟弟。”
他说完，自己心里道：“这些套话，斯文，拗口，老子就只能说成这样了。”
姚先生微微一笑：“好，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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