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泰大药店”出来，往“由你走”和“小算盘”蹲守点的这个方向的一段路，左右都是长段墙面，就这一巷口。胖子很有可能是向这巷子口走，要穿过这巷子去。
“由你走”和“小算盘”向巷子里退了一小段路。
今天行动之前，他们两个都穿了便衣，灰衫黑裤，商铺伙计的大致装束。
两人的上衣都比较宽松，乃是为了掩饰身上的家伙。
“由你走”稍稍扭扭腰，又伸腿弹了弹。
这是他的老习惯，一旦拦查出现意外，他好拔腿飞追。
对他来说，也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万一不对了，好拔腿飞逃。
只是，在这政府军警力量层层点点布防的省城里，需要逃走的机遇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由你走”看着巷口，稍稍有些意外。
胖子进了巷口，这在“由你走”和“小算盘”预计之中。
意外的是胖子的神态。
就见两手提了纸盒的胖子，大摇大摆走进了巷口。他明显已经看见了站在前面的“小算盘”，还瞥见了后面几步的“由你走”，他却是毫不在意，没有丝毫慌乱，继续向巷子里面走来。
看看胖子到了不远处。 “小算盘”横跨一步，挡在巷道中间，笑着招呼：“这位大哥，请您停一停。”
“由你走”听来，“小算盘”实在是太客气了。
急速一想，觉得也有道理。
“我们就是暗地查帐，现在顶多就是税务局便衣的身份，又不是侦缉队设卡----”
“由你走”没想到，那胖子张嘴就是凶悍狂妄之语！
“妈的，干什么的？劫道的？老子正有急事，停一停？误了老子的事，你们兜着？”
他称呼“你们”，就是说，已经将“小算盘”和“由你走”都当作了一伙。或者说，已经认出并确定了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小算盘”一愣。
“由你走”也一愣。不过他脚下没停，几步到了“小算盘”身边。
“小算盘”看看“由你走”，转脸对胖子说：“这位，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不斯文，看你的样子，还是个走江湖的，不懂得‘说好话天下去得’的道理？”
“由你走”听出来，“小算盘”已经有了几分火气。
“----也是，像我们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出任务时候，问人查人的时候，这样‘热脸贴到冷屁股上’？
当然遇到拼命的赤匪，谋划好了要收拾我们这些政府军警的赤匪，则是另一回事。
那样情况下，老子们就是再客气，也他妈的要被抓破脸打翻在地，能保命就不错-----”“由你走”想道。
胖子口中“咦”地一声，看看这两个，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做什么的？老子老远就看见你两个，藏头藏尾地在这里猫着，想要干什么？嗯，老子这样问，算是好话了吧？”
“小算盘”又看看“由你走”。这样的执行任务，“由你走”自然算是带头的。
“由你走”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你问的事，正好是我们想要问你的事。你是做什么的？”
胖子说：“你们拦住老子，老子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又倒过来
问老子？”
“由你走”笑道：“你真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哦，是了，我们也没给你看个什么证明什么的。哎，你手里拿的，是刚刚在大药房里买的药？”
胖子愣神，又上下打量面前两个，恍然道：“啊，你们是税务局的，没穿官服。”
“由你走”转念想到，“嗯，让年轻人，多出头历练历练也好好----”便不出声，意在让“小算盘”接话处理。
“小算盘”大概看出了“由你走”的意思，也笑一声，对胖子道：“还行，你没把我们当成山上下来的土匪。”
他的语气轻松，“由你走”和那胖子都笑了笑。
胖子嘴里喃喃道：“税务局的，哦。”
说着，他放下两手提的两只纸盒，直了腰，嘴里说：“你们早说啊，哦，”他的右手伸向怀中-----
“小算盘”大喝一声：“干什么？”
喝叫同时，他闪电般掣出了盒子炮。
胖子两眼成了斗鸡眼，瞪住脸前一尺远的驳壳枪口。
“长，长官，别误会，我这，我给你们拿，拿我采买的药的药单子看。怎么，你们不是税务局的么？不是要看药，看药单？”
他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由你走”见“小算盘”面部透出少许狰狞，身体挺直，手臂伸直，枪和人这一刻贯成一气，一个不对，就会用子弹把面前这个胖子打个仰面朝天，一命呜呼！
“由你走”不出声，也不动，他怕自己一动，惊了胖子或者“小算盘”。他心中道：“‘小算盘’老弟还真是被蛇咬过了，见根绳子都要吓一跳。不过，他刚才动作，已经绝不在我之下----”
“小算盘”喝道：“你这胖子，不要乱动，等老子来！”
他向前一步，左手伸出，在胖子胸前拍了拍，说：“好，你慢慢把手拿出来，不要快！老子有个习惯，别人快了，老子也忍不住要快。真把你个胖子早早送去了阎王殿，是不是会弄错，弄误会？”
胖子说：“是是，咱们今天就是个误会，误会！”
说着，右手慢慢地从怀中出来，抖一抖，果然他手里拿的，是一份单子。
“小算盘”将单子递给“由你走”。
“由你走”看了看，又递给“小算盘”。
“小算盘”一手提枪，一手端着单子，一目十行地看。
然后递回给胖子：“你收好。”
然后微微垂目，像在思索什么。
“由你走”知道：“我这小老弟，在记单子上的数呢！”
“小算盘”说：“好，你这胖子，拿着你的药，过来一下。”
他的说话里，完全没了刚才的客气味道。
胖子连忙答应：“是的，长官。”
“由你走”心中暗笑：“妈的，这胖子今天就应了那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个人前后相跟，再走一段，走过一个墙拐角。
“小算盘”先站下。胖子也站下，看看前面“小算盘”，又看看后面“由你走”，迟疑了一下，再看看“由你走”的脸。
“由你走”心道：“妈的，这胖子老子好像也见过，只是想不起来罢了。老子现在化了些装，这老小子应
该认不出老子来。”
“小算盘”说：“你这胖子，打开你的药盒子。”
胖子放下药盒子，蹲下打开。
“小算盘”又说：“数数看看这些药，让老子看看。跟药单子上对不对。”
胖子依言倒腾两个大纸盒子中的小纸盒子，每见“小算盘”点头，边进行下一步。
都倒腾了一遍。“小算盘”说：“怎么有一种，你的药单子上没写出来？另一种多了四盒？”
胖子说：“不会吧长官？我这——”
“小算盘”脸一沉：“老子说有，就是有。要不，你把药单子拿出来，对一下。嗯，这样，不能让老子白记了——多一盒药，老子给你一个大耳刮子，一共，应该是十个大耳刮子。”
胖子说：“行，哎呀不行！哎呀长官，您说得对，对！有六盒七叶止血药，另外，黄白消炎粉多四盒。这都是上次我来拿药，大药房掌柜的说柜上货不足，要我这次来取足了。”
他看着“小算盘”，脸上充满敬佩：“这位长官，您老人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在下佩服，佩服！”
“由你走”在一边听着，继续暗笑：“这胖子，妈的说起好听的词来，来得不比老子遇到麻烦时候慢！”
“小算盘”说：“回头我们还得对问一下。你要是说谎，哼哼。”
胖子说：“不敢说谎，不敢说谎！要是有一丝差错，在下甘愿受罚！罚多少大洋，长官您一句话！”
“小算盘”鼻孔里哼一声道：“嗯——有差错，路子不对了，就不是罚钱的事了，不要看你这一身胖肉，神气吧？”
他上下看胖子，继续道：“保证一个月，让你这胖肉全没了，一辈子都再长不起来——”
胖子大惊道：“长官，您二位老人家，不是税务局的长官？”
“小算盘”道：“谁他妈的说老子们是税务局的了？嗯，老子的这点算计本事，到税务局，也能混口饭吃吧？”
胖子说：“能，能，太能了！您这样的，别说到市里税务局，就是到省税务厅，也能当上大拿！”
“小算盘”微微一笑道：“老子谢了你的这话。妈的，你早这样，老子也不必骂你。”
胖子忙道：“您老人家骂得好，骂得对！谁叫我不长眼来着？”又看看边上笑眯眯听着的“由你走”，迟疑问道：“长官们是？”
“由你走”仍旧笑眯眯地：“你先生净长肉了，没长脑子。能这样找你先生麻烦的，也就是两三种人吧？税务局的？给老子们提鞋都不够！”
胖子哆嗦一下，不敢接话。
“由你走”慢悠悠道：“一种，江洋大盗，不过那样的，找你干什么？”
胖子说：“那是那是。我看长官们也不像是做贼的。”
“小算盘”瞪他一眼。
胖子连忙解释：“长官们神威。盗贼们就是投上三辈子胎，也休想养成长官们这等神气。”
“由你走”笑一笑，继续道：“第二种，赤党。”
他停住了。
这回，胖子猛地一抖，飞快地来回看“由你走”又看“小算盘”，目光中透着一半疑惑一半惊惧：“长官，这个，赤党？不不，你们这个，不会是赤党。赤党找我做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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