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你走”却想起来更多的，喃喃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就是姜大队长，也——”他脑海里，浮现出隐约约的强悍高手的模糊影子。他突地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立刻刹住，转口道：“哦，你的‘小算盘’的称呼，是那一段前后，渐渐被叫出来的？”
“小算盘”道：“惭愧得很。我知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怎么练都是练不成的。那时候有一段时间，洎江的黎科长到处里，给弟兄们讲课——黎科长说，每个人天分不同，有的人善于杀猪，有的人善于作画，最好找到适合自己提高发挥的那一块地界，就好这个，这个，事半，这个——”
“由你走”说：“事半功倍。”
“小算盘”说：“对，事半功倍。哦，后来我就想，我算个数什么的还行，就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能够多做些事，多立功，也算为我的那结拜兄弟报仇了。”
“由你走”自是对黎之虎黎大科长一直佩服得紧，听到这里，连连点头称是：“是，是，科长说得对。”好像黎之虎现在就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喝酒似的。
他又转向“小算盘”：“好了，咱们还是说今天任务的事，你刚才说，那掌柜的——”他脑中电光石火一闪，“你是说，那掌柜的手上，有和你练拔枪练出来的一样的茧子？”
“小算盘”说：“是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两道稍微长一些，在这两边，一道短一些，在这里。还有的茧子没看到，不过这三道茧子是独特的，我想没有什么别的常干的活儿能磨出这样的茧子，就拿翻账本来说，不停地翻账本，时间长了也能磨出些厚皮茧子，不过，那应该大概在这里。我有两次查案，帮处里长官翻档案，连翻两天，我还换过几个翻法，这样，这样，都不会磨到这两个位置----”
“小算盘”喝了不少酒，又和同事大哥谈得畅心，不免话啰嗦了些。
“由你走”却丝毫不嫌其话语啰嗦。他眼睛睁大，随着“小算盘”的连说带比划，脑袋微摆，边听边迅速地分析判断。
他说：“兄弟，听你这一阵子分析计算，老——我看，你估计的不会错！
哈哈，今天咱们没白憋着劲儿套这一身衣衫！
现在，让我好好想想。”
他目视离他脸最近的半盘青椒爆肘片，眼中欣喜疑惑深思恍然，来回倒腾。终于他说：“老——我想了想，兄弟你看的和判断的，不会有什么错。下一步，咱们要仔细筹划，摸清几个要点，才好向上峰报告。”
“由你走”知道过去一些案子，有的报得早了，队里处里派了人跟，跟出些笑话来。有的报得晚了，赤党分子发觉了侦缉队员的举动，一溜烟逃走，算是让队里处里鸡飞蛋打。
“还有些总也让人料不到的古怪缘由，把案子弄成个大大的四不像，让更高的上峰骂一骂我们的上峰，而我们的上峰再把我们骂个狗血淋头-----”“由你走”想着，嘴里说，“就拿兄弟你看准了的这一条——大药店掌柜的是玩枪出身这一条，也会有几种不同的缘由，咱们需要暗中调查，就像杀猪杀牛，
一刀捅进去，到位准，就能这个，那个，对，事半功倍。”
“小算盘”听“由你走”用了自己刚才说过的成语，开心道：“我听游哥的。”
“由你走”说：“那这样办——咱们先向组里报告第一步比较确实的，关于对这大药店生意规模的怀疑。
至于药店掌柜的手，我觉得，兄弟你的猜度，不会有大的差池。这章大掌柜，就他妈的是个玩枪的出身！
他妈的，打什么样的算盘，也打不出那样的老茧来！
只是这个疑问，咱俩先不忙报告上面。咱们先沉一沉，想办法，悄悄打探打探这掌柜的来路。若是来路清楚，哪怕他就是个惯匪大盗出身，改路子从了良，咱们也不用上报——这年月，好些大官都是他妈的贼人出身，咱们不要惹错了人。
要是那章大掌柜真地来路不清，哪怕就沾了他妈的一点赤匪的边儿，老子们就立刻报给组里，查他个底儿掉，抓他个鸡飞狗跳！
妈的，不要说他手上练出了三道茧子，就是练出了十三道茧子，三十道茧子，练成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还能扛得过老子们国民政府，这个，这个，雷霆万钧之力？”
“小算盘”善于计算，已经听出游哥所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高兴道：“游哥运筹帷幄，我听游哥的！”
外人听了也许会好笑：就两个人的队伍，还“运筹帷幄”？
其实不然，这两个人，找到赤党的穴位之后，报上去，上峰调派起来，根据需要，要多少兵力有多少兵力！
“白无常”对这个“快腿快脑”组合报来的第一步调查结果，和他们提出的疑问很重视。
他沉吟道：“大药房进出，有少少的隐瞒不报，哪怕是十分之一二，都不是小数。如果走了别的路数卖了——就算他们偷漏了税款，都好说，要是把药弄去了赤匪那里，就是大麻烦!
我看，顺藤摸瓜！
你们看，有什么好招法，能够再进一步稳稳地查一查？”
“由你走”说：“我有个想法，谈不上好招，就是一个硬办法，盯着人头算。”
“白无常”不动声色，和“小算盘”一起等他说。
“由你走”说：“----派出人员，在大药店对面，秘密蹲守，凡进到药店里又出来的人，一律稍微跟出一点距离，暗中拦住，统计其买药的品种和数量，这样几天下来，对药店卖出的药的数量，有一个总的我们的暗中统计。然后再到药店去找掌柜的，就说上次没有看清销售账目----这样一查对，如果数额有差，可以很容易看出来-----”
“白无常”说：“好办法！哎，小游，你这主意，怎么想出来的？”
“由你走”说：“惭愧惭愧！康队长，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我过去有个税务局里工作的朋友，告诉过我这个办法，他在税务上干的时候，有两次都是这样，最后把暗中记录和店里账目放到一起对照，店铺说不出来站得住的缘由，就没个跑。不过，那时候他们抓到商铺的把柄，只是公司偷漏税而已
-----”
“白无常”说：“原来这样。小游你说得对，税务上查到偷漏税，结果就是补上税款，再罚上一笔。最大的事儿，就是把店封了，顶罪的人关上几个月——我们要是查出了有意思的事情，嗯。”
他不再细说。
而“由你走”和“小算盘”互相一看，都明白了队长兼组长的意思，“我们查到了跟赤党有关系的偷漏，那就是要流血死人的事情了！”
-----墙拐角边，“由你走”咪着眼睛打瞌睡，突地睁开眼睛：“怎么？”
“小算盘”正要伸手推他，立刻停下，微微吃惊：“游哥您睡着了，我还没碰您您就惊醒了。”
“由你走”轻叹一口气：“老弟你要是经历过几场大险，反应定是比老——比我还要快。怎么？”
“小算盘”指指大药房门口：“刚才有几个人进去，差不多都出来了，就有一个胖家伙，进去得挺着急，好一阵子还没出来，我估摸着，那小子可能要买些药----”
“由你走”精神一振：“好，等这老小子出来，咱们问问。”
“小算盘”似乎又有些吃不准：“也许他不买药。”
“由你走”拍拍他的肩膀：“老弟，我看你这一天多下来，没算错过嘛！怎么心劲儿软了？”
“小算盘”挠挠头：“没查着什么有用的，我心里有些没底。”
“由你走”笑道：“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你当咱们这种查法，能挡几个就弄出个赤匪来？哈，那还要什么侦缉队，还专项小组？记住老弟，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定好的的招法，坚决干到底！嗯。”
他又眯缝了眼，好像又要睡过去似的，忽地睁开：“老弟，以我的经验，咱们这活儿，只要坚持，耐得烦，常常就在眼瞅着没什么指望的时候，这个，那个，柳暗花明，云开日出！”
“小算盘”耷拉下一半的脑袋又抬了起来，说话也有劲了：“游哥说得好，这个，”他咧咧嘴，好像也要想两个词出来，给自己打气，却是嘴咧着停住不动。“游哥，那胖子出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由你走”身体一震，右手到腰间擦了一把，又空着离开。
他微微摇摇头，心道：“老子这是怎么了？离他妈的应该掏枪的时候，差得远哪！”
和“小算盘”一起看去。
一个胖乎乎中等个儿的中年男子，两手各提一个点心盒大小捆扎的纸箱，从大药房正门出来。
就见章大掌柜送那胖子到门口，正笑着说什么，应该是“多谢关照，请下次再来”的话语。
“由你走”说：“妈的，这是买药的，还是贩药的？这么大包小包的。老弟，准备查数！”
“小算盘”应令道：“好的游哥。”
远远见那章大掌柜进了药店大门去。
那胖子，却正好是向“由你走”和“小算盘”蹲守的这方向过来。
“由你走”说：“这倒省事了，兄弟，咱们不动，等这胖子绕进巷子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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