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低声喃喃：“明天？明天一定要这样干么？”
老安说：“也不是完全一定，我们要看上级有没有新的命令，如果有，我们坚决执行。
如果没有，就照我的计划办——我们这个联络点的工作，由我负责，听我的！”
小安子又冒出个主意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走？”
老安摇头，断然道：“夜晚，敌人必定有至少双倍的人手盯住我们。而且，夜晚街上戒严，敌人巡逻队和暗探都很多。我们对这里的地形情况并不是很熟----那些巡逻的敌人在夜里，追不上人，会不顾一切地开枪----”
“第三大队”——洎江手枪队的弟兄，从两个方向，向省城秘密快速前进！
还是在省城郊外那间农舍里，申强老郁等人和小覃聚到一起。
小覃说了说已经面临的局面，以及刚刚收到的情况报告：“---老安他们看到了警报信号，立刻停止和组织的联系，已经是第三天了。
-----根据老戴那里搜集的，以及内线方面来的情报，基本可以判断，敌人的专项小组，确实盯上了老安他们。老安和他的儿子小安两人，目前都在敌人监视之中。
----老黄已经按原定计划回到东安，传过了消息来，从这省城到那边，一切正常。老黄他们正密切留意，若有任何不对，将立即通知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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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郁说：“这样看来，老安小安两位同志，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弄岔了，被敌人盯住，他们执行组织预先规定，还是坚决的。这两位同志，到现在为止，应该是可靠的！
我们应当尽量设法，把他们救出险境！”
几个人都点头同意。
申强说：“弄清敌人几个暗哨监视点，以及后续的机动军警力量，这是最重要的第一步。然后，我们可以设计出一个比较完善的办法，把敌人的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砸个稀巴烂！”
小覃说：“我马上通知老戴他们，把最新情报弄过来。”
他走到门口，招来一个弟兄，轻轻说了几句。那弟兄快速离开了。
申强看“乐来”车马店一带的草图，口中问道：“老郁，老安小安他们，你比较熟悉。”
老郁说：“是，那次去东安，处决了秦富贵。老安他们就是那次之后，参加革命的。”
稍一停，加上一句：“他们参加我们，是在两个月前。”
这意思很明确，“从两个月前开始，他们参加了特科系统工作。”
申强点头，目光还在地图上游移，说：“最近这两次任务，他们完成得很好。小覃老弟，你带他们宣誓后，再没见过他们？”
小覃说：“没有，按照规定，都是一个同志秘密和小安子接头。老安同志算是坐镇，不动。”
申强又点头，沉思道：“老郁小覃，你们二位，知道这两位同志的大致性格，说说看。”
老郁说：“小安子聪明，年轻，有些急躁毛躁，刚才小覃说了，这几个月里，他进步很快，遵守行动纪律也很好。哎，现在他还是团员吧？”他扭头向小覃。
小覃道：“是，他已经通过联络的同志，提出了入党要求。”
因为十九号交通线的建设和突击使用，这几个建线总指挥部的领导，才留意着有关的每一个同志
弟兄。
老郁又说：“老安同志，大革命时期就有觉悟基础。参加我们之后，他对规定和纪律，都严格遵守，对小安的进步，作用也是极大。老安同志他的性格——他沉稳，能把事情装在心里，表面上一点不露。遇事沉着，真地遇到危险时候，他很果断——他刚参加革命时候，在东安那次就表现坚决，不怕牺牲----”
小覃说：“老安和小安宣誓的时候，老安就对我说过，他说他的后半生，都是党的，都是主义的，绝不含糊！他说，他会严格遵守纪律，遇到大危险时候，组织的安危大过天！为了组织和同志，他准备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
申强说：“真是一位好同志！”他突然眉头一皱，“小覃，老安这一块，关于危险情况下如何办，怎么规定的？”
小覃道：“和老戴他们定的一样，第二种警报信号一出，停止活动三天。三天七十二小时一过，组织上没有进一步联系通知的话，遇险同志可以根据情况，自己设法离开危险地界，但绝不可采用原定联络方式，不可立即寻找原定联络人----”
他说着，脸色突地一变，喃喃道：“今天时间到了。老安他——”
申强用手指着草图上的车马店一带，急速地说：“我想，以老安同志的性格，不动则已，一动他就必是要不顾自己安危，全力打破敌人的跟踪计划——我们现在，马上准备执行第三号救险计划，争取尽快把这段支线上的这两位同志，全救出来！”
第三号救险计划，是预先设想好的一种紧急应对战斗计划。计划针对敌人的那种“放长线钓大鱼”阴谋而专门设计。计划中，有吸引敌人监视哨注意力的步骤，有引领自己遇险同志脱开敌人视线的手段，还有设法一时阻断敌人追击的办法等等。
因为早有计划分工，十几分钟时间的紧急商议，几个小组行动方式已经确定。
申强最后强调：“这就和战场上对敌一样！如果敌人出动了军警大队伍，我们的力量有限，绝不可擅自行动蛮干！那会使组织面临更大局面的危险，遭受更大损失！”
众人都听出来，总指挥说这一段，心情透着沉重！
大家沉声应令：“是！”
申强又加上一句：“一旦遇到意外，我们再另行设法。好，出发！”
九个人分散开来，秘密快速地，像细小的潜流，渗进南江省城里去----
中午时分，老安慢吞吞地走出了车马店。
他走到车马店对面的烧饼摊，买了两个烧饼一碗汤，坐到桌边，不紧不慢地吃。
他吃着，偶尔回头看看。
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咀嚼着烧饼，他心里暗道：“他妈的，这狗日的反动派探子，是哪个？藏在哪里了？老子怎么居然一点也看他不出？哼哼。老子过一会撩开腿，虽然老胳膊老腿了，飞跑个几十丈，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个探子老小子要是跟上，老子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你小子探子要是不跟上，对不起，你安爷爷就要鱼入水，嗯，龙归大海喽！”
他吃完了，笑嘻嘻地放钱在桌上，还跟老板开了一句玩笑，起身，沿街慢慢往前走。
走了一长段，看看到了人更加多的地方。
看见稍远处，儿子小安子在路边稍高处站着，右手在嘴边晃来晃去，好像在剔牙。
老安站
住，晃晃脚脖子，又蹲下站起几次。
最后一次起立时候，他身体前倾，随即像一支箭，射了出去！
路上行人见了，都有些慌乱，或呆立或闪避，随即都东张西望，看是怎么回事。
这城里，街面上时常有大小动静。
大动静不用说。全城戒严搜捕共产党一类，遇到时最好就是不要乱跑，站立到街边，等待平静下去。
小动静则往往是有偷盗事件发生，人追警察叫。路人遇到，最好也是不动只看热闹——你若是伸一腿绊倒盗贼，立一小功，没准儿不多久，你的家就完了——这年头，敢当盗贼的，有几个软茬儿？
老安如飞奔出，越过儿子位置，他扫一眼，嘴里说一句：“嗨！”脚下不停过去了。
这个字，是他和儿子商量好了的，意思就是“坚决按计划干！”
到底年纪大了，老安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刚才急速发动，现在，他急剧减速，再跑几步，猛地回头！
老安微笑了，脚下停住。
他看到了一直藏得很好的，跟踪自己的敌人探子！
是个瘦瘦的精干青年人。二十多丈外，都感觉得到那家伙的犀利眼神。
那探子也突然止步了，向旁边走两步，和其他几个路人混到了一起。
老安还看见，离那探子几丈远，小安子已经开始跑动，很快越过那探子，直奔自己这边而来！
老安一看儿子的架势，就知道，“儿子已经记住了盯老子的敌人探子！”
再一看，哈哈！
一个身材不高的敦实青年，就在小安子后面，也在拔脚飞奔！
两个敌人探子，全部现身！
老安转脸，对路边一个惊愕地张开了嘴的理发匠说：“老弟，这是你的！”一伸手，将几张钞票拍在理发匠手里。
随即他一扭身子，已是将理发摊的椅子抄了起来！
这时候，小安从他身边飞奔而过。
老安手提椅子，一个抡转，在身前扫出半圈，堪堪挡在了还剩三五丈远就要夺路而过的敦实青年前面！
敦实青年自然早已经看见了路边的老安。他口中怪叫一声，脚下却是刹不住，直直冲过来！
敦实青年明显也是个练家子，看看要撞上老安端着的椅子腿，却腰一弓，身子一伏，竟从椅子下面窜了过去。
随后，他终于刹住脚步，转身，手中多了一支手枪，枪口对着老安！
“你这个老东西，找死呢！”
老安哈哈大笑：“哈哈！老子没看出来，你小子有两下子！咦？你手里拿的家伙，不是木头做的吧？要不，你在爷爷我身上试试？”
敦实青年面目狰狞，骂道：“你以为老子不敢？”
就听得远远有人喊：“慢！”
老安看见，那个瘦瘦的青年，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这边跑。这一声，就是他起步前喊出的。
老安急扫一眼另一方向，儿子小安子已经不见踪影。
他心中暗喜，嘴上说：“难道你长官，拿的是真枪？要不然，莫非你是强盗？”
敦实青年忽地意识到什么，转身看一眼，扭过脸来，骂道：“妈的，老东西狡猾！游哥，这里交给你了！”
再不顾老安，扭身窜了出去，寻追小安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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