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山转脸看看,看见总指挥依旧笑微微地,只是眼睛盯着保安团副小队长。
林世山受了启发,立刻望向副小队长,喝道:“这么重要的任务,今天进展如何?你为什么不报告?”
副小队长苦了脸道:“长官,您说的这个,我真地不是很清楚。”
林世山一听,“有名堂!”立刻紧逼一句:“你是带班长官!你不清楚,谁他妈的清楚?难道是老子清楚?”
副小队长嗫嚅道:“这个,镇长亲自跟我讲的,这个,命令说,要,要关照,别的,我不知道。”
林世山看他的眼光向一边溜,顺着看过去,一列兵都站直不动,目光大多迷惑,好像在问:“怎么回事?什么重要任务?”
就最后那个兵,镇长的内弟,目光中也有些迷惑,却似与副小队长的表情不同,更多则是在看林世山,以及林世山的同行人。
林世山想到:“看来秘密就在这小子身上,他妈的,反动派里,狡猾的家伙也是不少,除了死了的镇长,这个小年轻都算得上是一个----
现在,该按照总指挥部署,我先再吹几句,然后由总指挥他亲自出马,加大份量,让小反动派脑子转不过来,先假的,最后再来真的,有多少秘密油水,都得给他们挤出来-----”
林世山笑道:“看来,老子该把镇长请了一起来,就好说了。
要不然,刚才请镇长写个条子,也不至于把老子卡在这里,弄得上不上下不下。
老子跟你这个副小队长,还有你的兵,说不通!
幸好,真的管这事的大长官在这里,让他跟你们说。
我先跟你们打个招呼——这位长官——你们不要看他是穿的便衣,他执行军纪警纪,手底下没少死——这个,啊,不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啊!
副总队长,您请!”
说着,林世山退后一步。
先头的田中校,现在的副总队长,往前一步,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各位,知道剿共任务的重要么?”
一列官兵纷纷说:“知道。”
副总队长说:“什么?我没听见。”
七条喉咙一齐喊:“知道!”
副总队长还是笑眯眯地:“知道延误了军机的后果么?”
又是齐齐地回答:“知道!”
喊出了口,几个兵都立刻不安,斜着眼睛看副小队长。
副小队长则撅屁股挺胸,斜着眼睛使劲往队尾瞅。
队尾最后一名,正是镇长的内弟。
副总队长说:“老子虽然算是侦缉队的,实际上也是国民革命军系列。老子今天没穿军装,这不妨碍老子执行军务——”
他瞅一瞅军官林世山。
林世山大声道:“卑职无能,让长官亲自出马!”
副总队长摆摆手,依旧笑眯眯地:“这不怪你,到处都有不长眼的王八蛋。”
看看副小队长,笑道:“要不是镇长告诉老子,说重要事情就由你们哨卡办理,老子也不会到这里来——。如今,情报大过天!情报场就是战场,比战场还要战场!
延误了军机,就要多死国民革命军热血官兵!
他妈的,老子副总队长,毙个把副小队长,还是绰绰有余。
副官!”
光头司务
长应一声:“到!”跨前一步。
副总队长淡淡道:“稍微远一点,不要坏了这哨卡的风水。”
戴了大盖帽的光头司务长应一声:“是!”
上前一步,先抽出副小队长匣枪盒子里的枪。递给边上一个兵,又左手揪住副小队长脖领子,右手提了驳壳枪,说:“走!”
副小队长站不住了,就向下出溜,被光头司务长使劲向上一提。
两人“王八看绿豆”——眼对眼。
副小队长突地神色再变:“你,你——”
林世山心道:“不好,这小子认出了光头司务长!”
本来光头司务长最适合留在镇公所。一是各哨卡的兵,都是早上才换的,大多都参加过围抓光头司务长的埋伏战。光头司务长换身份出击,容易被人认出。
二来那帮俘虏兵一传二,二传四,都知道一向心狠手辣的大小把儿两个兵,一死一伤,就是在光头司务长手里一个回合走下来的结果,个个见他如见勾魂鬼——他留在镇公所,喝令俘虏兵们办事,要容易些。
但哨卡有关事极其重要,又牵连周遭地区,而对周遭情况最熟的,还是光头司务长——过去,在徐二褚队伍上,联络给养,打探什么地方好“吃大户”,使他比别人都熟悉各山各村各路径,所以总指挥还是决定让光头司务长化了点装跟过来。
副总队长喝道:“怎么?他现在是老子的副官!”
这一句,怎么理解都成。
“-----投诚了,现在是老子的副官。”
“----你认识这个过去和你一起混的?现在他是老子的副官。”
副小队长听了副总队长这一句,脑子好像被锈住了,转动不灵——他的脖领子被光头司务长拎得老高,脚尖使劲踮着,还觉着透不过气来。
“请你,放我下来。”
光头司务长左手往下一落。
副小队长猛地呼吸两下,说:“兄弟你——”
呼啦又被光头司务长拎起一截,再次透不过气来。
光头司务长说:“少他妈罗嗦,走。”
副小队长被他拎着,足尖点地跟着走,两手上去,想拉住光头司务长的手,被光头司务长驳壳枪枪管向下敲敲,又赶紧放下。
副总队长说:“副官,停一下,副小队长好像有话说。”
光头司务长停住,左手再次往下一落。
副小队长透一口气,马上大叫起来。
“报告大长官!真的是有个什么接应情报的任务,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副总队长淡淡地问:“你不知道,谁知道?这他妈的,你这说的,不还是刚才的话,废话?
老子问你,你难道不是这哨卡的最高长官?”
说着,副总队长看看林世山:“哦,林连长你来守哨卡,就算这里的最高长官了。这样也好,情报重要啊!”
林世山高声道:“如得任命,定当忠于职守!”
他的话外之意是;“副小队长你不忠职守,被毙了也说得过去----”
光头司务长的左手又开始往上提。
副小队长大叫:“镇长就要我关照两个人,这两个人,轮流在这哨卡值班!一个是镇长的一个表外甥,过一会儿应该来换班,另一个就是镇长的内弟,
就是他!”
他的手抬起,指向队列最后那名小兵。
其余的几个兵都露出了“啊,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神情。
他们应该是在想:“难怪镇长的这两个亲戚小伙,总盯着这个大哨卡轮值,原来是镇长安排好的,与国民革命剿共情报有关系。”
几个兵都伸脖子看队尾的镇长小舅子。排头的高个兵还迈前小半步,斜眼向队尾看。
几个兵的表情都怪怪的。他们得罪不起镇长的小舅子,又嫌他抱着这个秘密,屁都不放一个,让他们几个人担惊受怕,连副小队长都算是到阎王殿上走了一遭回来。
就见那镇长的小舅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我姐夫说了,这事情,要绝对保密。”
副总队长轻轻摆摆手:“这件事,本来就是极度秘密。要不是军务紧急,我们需要更重要的情报,也不会在视察哨卡的时候,专门提起这件事。镇长也不会告诉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办,这个,重要情报的事情。
看来,延误军机的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怪不得副小队长了。”
他又轻轻摆摆手。
光头司务长——现在的副官,一松手。
副小队长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大出气:“啊,啊!”
忽地爬了起来,快步走到队列排头站好,对副总队长鞠躬,鞠到一半,觉得不对,又站直了,行军礼。
他的军帽歪着,手哆哆嗦嗦的,嘴里说:“谢谢副总队长长官!”
紧靠他的高个儿士兵微微扭头对他轻轻说:“队长,我看这事情,还是应该谁知道谁说。”
副小队长说;“那,那当然。”
他的声音本来很轻,可因为又气又怕,刚才被光头司务长拎得好一阵子没呼吸到十足新鲜山间空气,这会儿喉咙里哽一下,冒出一个嗝儿,最后一个“然”字,声音很大,高个儿兵吓了一跳,赶紧扭脸不看他,站得直直地,目视副总队长几个。
副总队长正和副官走向队尾的镇长小舅子,听得声响,扭脸看过来。
副官喝一声:“你们嘀咕什么?”手中提的驳壳枪晃一晃。
副小队长说:“没说什么。”他看到副官手中驳壳枪,想起自己的枪还在副总队长手下手里,就用目光寻找刚才接过了副官递过去他的枪的兵。
他看到了一个兵手里正提着他的驳壳枪。
又看到边上一个保安团士兵,带路来的那位。
副小队长心中一动,觉得这兵的神色好像有些怪异。
说害怕不是害怕,说怜悯不是怜悯,总之怪得很。
更古怪的是,这兵见自己的眼光看到他,居然微微笑了一下,扭开脸。
“他妈的,他是在笑老子今天窝囊得很----”副小队长心头有些火,“老子再窝囊,也是个副小队长,等今天过了长官巡视这道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小子。”
却见副总队长指一指队尾的镇长小舅子,对他的副官说:“你看着他。”
副官应一声:“是,长官。”提了枪,站在队尾那兵对面,眼睛望住那兵。
副总队长过来副小队长这头,和颜悦色地问道:“老子往那头走,都听见你们这里有人说话。老子的副官问你,你说没说什么——他妈的,莫非是老子的耳朵里进了苍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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