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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谁是调度室“黑手”?

调度的活儿,一出错就是祸。那些庞大的铁家伙,一个空的都是几十吨沉,要装了货,再连成一列,滚动起来,大几千吨上万吨如山移动,走错线还得了?

不久前,有一个姓王的调度员,在紧张的工作中,不知脑子里哪一根神经搭错了,生生安排了一列原本应当快速通过这调车场站的列车,上了停了两车皮国民革命军急需弹药的轨线,结果弹药爆炸,毁了四道轨线。死了十几个军人。

卫兵排长参与了那一次事故的处理行动。

----那天,他正在卫兵室里值班,接到出了事故的紧急电话,立刻按照紧急事故处理方案,安排调动手下人,把住重要卡子。协助从城里紧急赶来的军警特人员办案。

省城侦缉处的人来了,手执一纸逮捕令,“----立即逮捕直接责任人。”

卫兵排长带了几个手下卫兵,随侦缉队的人直奔调度室。

调度室里的人们正在一片忙乱中。有的接电话,有的在黑板上写字,还有的正在回答警察局警官问话。

几个持了步枪的警察和士兵站在周围。

调车场站仍然在继续运作之中。

“追查事故原因,货运不能停!”这是省城行营最高长官下达的死命令。

省城铁路货运中心要是彻底停止运作一两天,引起的损失,远远不是两车皮弹药和几百公尺铁轨可以相比。

况且此时期,国民政府正下大力气,调整人力物力,准备对付和政府有了二心的某些地方政府和军队,并作下一次对赤匪围剿的全面准备。“停运等于支援赤匪!”这个口号,早已被军政要员们喊响,连普通军警特,都懂其中之理------

调度室主任一见侦缉处长官亮出的逮捕令,立即报出了直接责任人的名字。这是一个在这里兢兢业业工作了五年的姓王的调度员。

侦缉处的长官大吼一声:“都不许动!”

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七八个枪口对准了调度室里的七八个调度员。

正在写黑板的老调度手一哆嗦,粉笔掉到地上。

老调度肯定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不动,一手高举,贴近黑板,那手指上还带着粉笔白末。他脑袋半歪,眼珠转动看向侧后。

有一个调度员,手中电话话筒落下到地上。他不敢去捡,夹在他脸颊和肩膀之间的另一支电话筒里,有人正在那头喊叫:“洞八线还是洞七线?调度室,调度室?他妈的那个逼的!”

调度员不出声。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调度室里大家都呆立的这几秒钟,众人都听到了那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

省城行营侦缉处来的长官卡卡地走到那调度员跟前,伸手将那电话筒从调度员的脸颊脖子之间取下来,对着那话筒说:“你他妈那个逼的!等两分钟后再打过来!”

那边的人楞了一下神,又大叫:“他妈的你开什么玩笑?----”那头打电话人的声音,在侦缉处长官的继续吼叫声中显得微弱而听不见了。也许那头的通话者,终于听到了这边的侦缉处长官的吼叫声,而忍住了火气,继而他必然将赶紧使用经验和本事,拼尽全力设法调整拖延时间,防止也许会出现的另一道新灾祸----

侦缉处长官继续大声吼叫出的,乃是他刚刚从调度室主任那里听来的名字,他手执的逮捕命令上提到的“直接责任人”的名字。

无人应声。

调度室主任急急地说:“长官,这个王调度员现在不在这里!”

侦缉处长官一愣,吼问:“他不上班?这才多久?”

这是两个问题。头一个好理解。第二个问题的意思是:“弹药车爆炸,这才多长时间,他能跑了?”

调度室主任说:“他上班。”然后看向一个脑门秃秃的调度员,“老来,怎么回事?”

老来立刻应声:“他说他要上个厕所,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调度室主任大怒:“你们不去找?”

老来委屈地说:“我们想去找,警察局的长官们就来了,警卫也按规定行动——”言下之意,军警特来了,封住了门。“出门去找?怎么出得去?”

不待调度室主任说话,侦缉处长官又开了口:“好了主任。现在你跟我们出去,寻找逃跑的共产党嫌疑人!这里,”他抬头看看墙上挂钟,“耽误了你们三分半钟,主任你让这几位先生弟兄辛苦一下,设法补回来就是了!他们都是专家,这个不成问题。这件事大家也都懂——要是这赤匪坏蛋还在这调度室捣乱,人人脑袋都早晚搬家!”

一众人等顿然折服,“这侦缉处长官,精明干练,还懂点铁路----”

调度室主任当即下令;“来调度,你现在代行我的职责,担任临时总调度!诸位同仁,大家齐心协力,追一追时间,补点损失回来。好的,开始!”

“铁路上的一套,的确有些军事化味道,上级说话犹如军队长官下命令。”卫兵排长在一边这样想。

卫兵排长赶紧带着几个手下,跟随侦缉处长官和调度室主任出门去找人抓人了。

临出门的时候,他听见身后那位脑门秃秃的来调度的指挥下令声音,那声音怯怯的,好像还不怎么习惯这“火线升职”。

“------诸位多关照,主任有急事,王临总调看样子一时也回不来,咱们大家齐心协力,把咱们的职责做好了,减少政府和百姓损失----”

卫兵排长心里有数了,在这调度中心,这来调度怎么也都排在了前三四位位置。“老子早说过,这来调度是个能干的好人----”他心想着,提了枪紧跟上侦缉处长官的步子。

一通大搜寻。

搜寻人员满世界找,楼里的休息室内外,厕所内外,包括厕所天花板上,连楼后厕所粪坑盖子都打开了看----不见王“临总调”的影子。

立刻扩大到第二范围——这套路是省城侦缉处长官早就熟悉的,他们曾经到这调车场站搜捕过共产党嫌疑犯。

第二范围包括王调度在调车场外的家。虽然卫兵们认错人的可能性极小极小,而站岗卫兵明确肯定,“王调度没出过调度场大门!”也还是要去他家查找一下,这是起码套路。

王调度和来调度恰恰是两种风格的人。王调度基本属于那种“得意便猖狂型”的,仗着自己是调度室的大拿,从来不把什么伙房卫兵打扫卫生的放在眼里,走路出门总是大摇大摆,虽然也偶尔同卫兵点个头,却只从鼻孔里哼一声,极少有什

么寒暄客气——今天卫兵们肯定没有看见他大摇大摆出门去,也没听见他那独特的哼声。

可是,也难保一向走正门大门的王调度员不换个走法,翻墙而逃呢——假如他是货真价实的共产党,亲手杀几个政府的人再逃走都是可能的!

卫兵们都把汉阳造步枪握得紧紧,瞪大眼睛看每一个进出调度场站卡子的人,仔细对照证件上的照片和真人。弄得两三个有些来头背景的熟面孔调度员叽叽咕咕地直骂娘。

到王调度家里去查的军警特人员还是扑了空。而他们刚刚回来,就听到了惊人的消息:王调度找到了,却是已经死了!

-----卫兵排长随一众人,走到那调车场一角的带顶棚货运仓库外,这时候他直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是搜查人员在这调车场里,需要搜寻的最后一个区域。

这里要是没有,那就要在所有可疑的车皮里寻找了。那将是一个较大的行动,恐怕还要另外调兵来才行。而且,刚才这一阵子,遵照省城行营主任长官的命令,许多列车已经发了出去。

万一王调度就躲在其中一趟列车上逃走了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刚刚一拐过弯,卫兵排长就看见,从那高高在上的货棚梁上某一处,有一根黑黑的线从上挂下来。,落在一列几节车皮那边。

他赶紧指给调度室主任和侦缉处长官看。

卫兵排长觉得,那根黑黑的线——实际上当然不是什么线而是绳索——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调度室主任一看,也疑惑了:“哪里来的这么一根绳子?”

侦缉处长官立刻掏出了手枪。一挥手,军人和侦缉队员分成两路,从这列车皮编组的头尾绕过去,冲向那边。

卫兵排长一马当先,冲过去,一眼看到了一个人,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不可得的王调度员。

王调度员正悬挂在空中,舌头吐出来老长-----

警察局专家的研究结果为:王调度员乃是自杀身亡。

后来调度员们还有卫兵们各自私下议论。有的说,“看来王调度责任不小。不过说他是共产党,好像证据不足。他要是共产党,怎么不跑?起码先跑了试试呗!”

有的说:“嗨,这么天大的事故,他是责任人,一定会被抓到侦缉队里去。那地方,像王调度那么认真的人,受冤枉再加上老虎凳辣椒水,不整死也得气死。他这样也好,自己走了算。”

也有的说,“王调度是不是共产党?不好说,他如果是,还能在脑门上写上三个字,‘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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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排长这会儿这样想,“其实那王调度员不该自杀,只要能顶过侦缉队的刑讯,查不到什么线索,总能活出命来吧?”

看着同样有本事却有着好脾气的来调度的背影,又想到,“不过王调度要是不自杀,抓进侦缉队里去,就是活出命来,估计也是废人一个了。他妈的,都说铁路调度权大钱多,这现大洋,也不是那么好挣的----”他眼看着因疲倦而慢步的来调度走出警戒区,一拐弯不见了。

卫兵排长不知道,他尊敬的目光送走的来调度,才是那次弹药车爆炸事故的策划者和实施黑手,是正牌的老资格的共产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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