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班长边接近那站在楼顶边缘的着灰衣衫的执枪男子,嘴里边继续喊。
“先生,您站稳了不要动,这瓦面滑着呢!下面弟兄们也没准备好,万一掉下去,摔坏了腿,还好养,要是摔坏了手,您先生写不好字,写不了好文章,不能为政府多出力,我们当小兵的,要受罚--”
这老兵倒是挺有脑子,认准了这就是那要抓的大共产党,估计刚才也把他枪里的子弹耗得干净了,下一步,就是抓活的了。
不好!
那姓许的大共产党,慢慢抬起了手中的枪,枪口慢慢转向他自己的头部!
他枪里一定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姜贵已经迅速地挪近了许多。
他迅速站稳,枪一甩。
“嘡!”
姓许共产党人手中的枪,被姜贵一枪打飞!
姓许共产党人惊异地看看自己震麻的手。
手指有擦**,有鲜血渗出。
他又抬头看看冷眼望着自己的姜贵。
再看看只差几步就要碰到自己的俩国民革命军士兵。
他仰脸大笑一声:“哈哈!好!好!”
然后转身,纵身扑出!
姜贵和两个兵都呆楞住。
这大共产党,那姿势,是决心赴死!
那下面,一时间大呼小叫。
还响了一枪。
子弹离姓许的共产党落下的路线相差很远。
乃是一名国民革命军士兵心慌意乱,走了火。
上峰早就有命令,要“抓活的”。
各种叫声响成一片。
“掉在卡车顶上了!”
“快快!救下来!”
“怕是不行了,头朝下落下来的!”
“卡车顶上有蓬布!”
“有篷布,还他妈的有铁架子呢!快上去看看!”
“救护车!救护车!快他妈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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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送到医院里,抢救不过来。
夏秋民赶到医院里,站在病床边看看。
许姓共产党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急救大夫向几个政府高官摇摇头。
夏秋民叹口气:“唉,这是何苦来由?”
许姓共产党人眼睛突然睁开,看着夏秋民。
夏秋民说:“老同事!老战友!许同志,是我!”
许姓共产党人不说话。
夏秋民道:“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夏秋民面容急切。
共产党人面容沉静。
急救大夫在一边悄声道:“他说不出话了。”
夏秋民问大夫:“需要回避让病人静养吗?”
急救大夫再一次摇摇头。
夏秋民俯身下去,看见过去老同事的眼中光芒暗淡下去,急叫“是我,我是秋民呀!”
共产党人的眼中,突地闪过一丝亮光,迅速消逝了。
急救大夫过来,拨拉眼皮看看,一摆手。
护士拉上床单,把这共产党人盖成一堆白色。
夏秋民不说话,一直向外走。
手下一名科长紧跟着上司,说:“主任,可惜!
要是能够救过来——”
夏秋民
走慢了些,说:“梁科长,你认为,救过来,他能转到政府这边来?”
梁科长道:“我也是刚知道,主任和这人同过事。”
夏秋民回忆道:“嗯,那时候,我北伐大军两路大捷。
我和这老同事,虽然都不直接提枪上阵,各自手底下的学生弟子中,确实不乏不停立功的战将!
我们那时候,私人关系也是极好。”
夏秋民停下来,暗想:“这才几年的功夫?
算起来,和这老同事老战友成为死敌的日子,竟是多过当年同事合作并肩战斗!”
他脸上有了感慨之色。
梁科长道:“您老,也算是开国元勋前辈了!”
夏秋民又哼一声:“元勋谈不上,追随总理革命,跑跑腿罢了!"
梁科长听夏秋民说如此经历轻描淡写,钦佩不已。
忽听夏秋民问道:”小梁子,你刚才就在旁边。
你看我那老同事,最后是不是想说什么而没说出来?”
梁科长说:“是是,我看他眼睛,他是想说什么!"
夏秋民这时候已经走到医院门口,站在台阶上。
“你看他是想说什么?”
“依弟子看,”梁科长看着夏秋民说,“他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夏秋民微微笑笑。
“我看,他是一半遗憾,一半高兴!
遗憾的是,他不能够继续和我在这人间拼斗。他也看不见他的弟子,和我的弟子在战场上较量的好戏了。
高兴的是,他先走一步,不必受我这老同事的可能相加于他的任何屈辱了!”
梁科长眼光直着,说不出话来。
夏秋民道:“梁科长,立即安排!
配合南京来人行动,顺着剩下线头,一查到底!”
夏秋民说的“剩下线头”,就是去还了钱,又经过了许多曲折,还是把政府特工带到了“许同志”的住地的小郭。
共产党人也想找小郭了解情况。
地下省委保卫部长小覃趁夜色来到了小郭的住处外面。
他从远远的一个墙角边悄悄伸出头去,眼睛不眨地盯了五分钟之久。
然后又绕了一大圈,走到另一个位置,从一堵短墙后,再悄悄伸出头去。
几分钟后,小覃缩回来,一屁股坐在短墙后的暗影中,不出声,细细地想。“这两个方向看,没有敌情。”
“---除了牺牲的保卫部队员,只有我和小郭两个人知道老许同志的这个住地。”
“如果是小郭叛变,我必须尽快执行纪律,把敌人可能进一步追寻我们组织的路子,坚决卡在这个点上,绝不能让敌人顺藤摸瓜!”
“---特定警报已经发出,老申大哥应该正在赶来省城的途中。上级不知道会派谁来处理这边,我得尽快摸清小郭这里的情况,---”
小覃想了一会儿,再一次悄悄从墙后探出头去,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敌情。”
“现在,剩下最后一个位置,那里,可以看到联络暗号。”
照以往习惯,从两个方位都没看到小郭住地周围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小覃满可以直接走去小郭住地。
但是,今天不同!
老许已经牺牲,到底
是小郭出卖老许,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小覃不相信小郭会叛变。
小郭和他是多次一起从生死线上杀出来的战友,是省城里隶属于特科分系统的四个人当中一位。
四个人,已经牺牲两个,就是老许的两个护卫。
小覃在已渐稀落的人群中走一段,又在静静的小巷里走一段,在一个没人处,爬上了一处房顶。又在稍高处,走了一段曲折的路,然后站下,看数十公尺外的一处半明半暗的地方。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起步向前!
很快便到了这边。
轻轻伏下,屏住呼吸,手枪在手,脑袋迅速转了转,看和听!
微松一口气,他断定,这里是安全的!
小覃心里涌上一丝欣慰:“看来不是小郭--”
他猫着腰,迅速地侧向移动,到达预定位置。
抬头向前看去,愣住不动了。
从这个位置看出去,五十公尺左右之外,目光穿过小郭住的那平房正面窗玻璃右上角未被遮挡的一块---一个淡黄色的葫芦,斜斜地躺卧,远远看去,好像漂浮在那屋里角落空中。
小覃当然知道,那只葫芦,是放在墙角的一口深色老衣柜上。
这是小郭和小覃定好的信号,最危险信号!
信号的意义: “我已经暴露,不要和我联络,快走!”
小覃微微闭眼,又睁开,仔细地看清,确认了五十公尺外,只能从这个位置看到的,笼罩在夜色中的,那屋里被灯光映照着的淡黄色葫芦。
然后他轻轻地转身,伏低身子,快速地起步,像一只猫,窜入深深的黑暗中去--
小覃已经用预定的暗语,在报纸上登出了一则寻人启事,通知七号,“老许牺牲!”
同时,他按照紧急预案行动:“---省城力量不够时候,直接找特科洎江系统的申强!”
省委紧急预案,洎江市委需得执行!
申强一接到小覃的通知,便立即做了安排,然后带了两人,火速赶来省城!
他是商行的老板,从来都在外面跑生意不停,要是不走动,反倒怪了。
和小覃一会面,谈了一阵,两人的悲愤渐渐下去些,或者说,化成了一股力量:非得把这事情,查个清楚!
老许牺牲之后,还剩四名省委委员。
远在东边下面乡村做工作的费烈,通常不和别的委员联系,他只和老许联络。
一名省委委员,受老许委托,去了苏区中央局汇报,还未归来。
一名委员,因为长期操劳,身患严重肺结核,猫在一个秘密住地养病。还不敢告诉他老许牺牲消息。他和老许是多年生死战友,曾经一起在暴动中并肩冲锋。最要命的是,这同志外柔内刚,热情如火,如果让他突然得知老许牺牲,只怕会立刻大吐血---
还有一名委员,正在亲自主持建立一条交通线,已经去了下面,想找都不可能一下子找回来。
七号应该已经收到了小覃发出的通知报告,正在采取措施。
申强和小覃一致认为:
“我们这里,不能干等,必须早点开始调查!
越早越能抓住可能还尚存的蛛丝马迹---”
老许牺牲这事情,透着古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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