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估计，共产党人手有限，不会在一二楼设卡。
他健步如飞，四阶一步五阶一步，向上直窜。
紧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头天来时，在行营门口挡了姜贵三人一阵子的老兵班长和那小兵!
那老兵班长事前念叨过，“有机会和姜队长一起执行任务，那就是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这机会来了，来得十分凶险。
姜贵选出的五个兵，都是从卫队二中队，也就是外卫队找的。这是因为，姜贵以前和内卫队的打过交道，觉得他们架子大，傲气重，万一需要拼死冲锋时候，这班人不得力，就麻烦了。
行营卫队的内卫队，新装备了花机关枪（冲锋枪）和钢盔。
而外卫队，目前暂时还只是步枪机枪手榴弹，没钢盔。
姜贵向行营长官提出，这次执行捉拿共产党头目任务，强攻危险性大，他从外卫队挑的这五位，每人都应配上一顶钢盔。枪就不用换了，兵们用惯了自己的枪，真换了反而会一时不适应。
他的要求，立刻得到满足。
其实就是姜贵提出，内卫队全调来，行营主任都会批准。
抓大共产党，成了就是大功，是对国民革命的贡献。谁都不会嫌功劳多。
五个国民革命军士兵，戴了钢盔，跟在姜贵后面向楼上冲。
姜贵没戴钢盔，他根本不习惯，也不愿意戴。
冲到第三层，姜贵手一摆，五个兵在他身后，都停了步。
姜贵侧耳听听，仰脸看陈旧暗黑的上楼通道。
通道拐弯处明显没人，要有人守卫，早就有子弹从那里飞下来了。
这和姜贵的经验是吻合的。住在这种老楼房里的共产党，一般都选择顶层，共产党武装保卫人员，则选择住在头目人物的隔壁和对面。一旦有事，无法下楼，头目人物将从阁楼窗口逃出，而保卫人员，将在顶楼守卫口拼命抵抗，以掩护上级逃走。
巧就巧在，军警部门早已调查清楚，此楼房没有阁楼。
这也是一个特殊的例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此楼房的最初主人不喜带有阁楼的样式－－－总之此楼无阁楼。
姜贵断定，依照共产党保卫人员的通常能力水平，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有对头冲进了此楼。共产党的保卫人员，至少有一人，已经守在了四楼的楼梯口，正拿枪对着楼梯拐弯处。另一人，应在其上级身边，作最后的贴身保护。
姜贵想像了一下将要完成的任务的最后步骤，嘴角微微扯动一下。
“今天这三个共产党，无路可逃。”他断定。
他起动，依然是三级一步，五级一步，呈现出左右摇摆而速度不规则的向上运动，两三秒钟，到了三四楼之间楼梯道拐弯处。
姜贵停下，转身向跟上来的老兵班长。
“你们两个，准备上！”
老兵班长和他的那小兵，从被姜贵点名要来，直到现在冲到这个位置，一直就处在一种胆怯、渴望、好奇、激动混合的情绪笼罩下。
有些害怕，更渴望建功。
老兵班长到底是见多了杀人，自己也杀过人。到了这关口，知道是自己玩命的时候来了。他抬手顺一下钢盔，双手持了汉阳造，略为缩拢身体，就准备冲出拐角向上去！
那小兵也有样学样，如是做来。
后面三个兵，看姜贵冷眼扫来，被那眼中杀气刺一下，都抖擞精神，顺顺钢盔，双手持好步枪。
都等姜贵的冲锋命令。
姜贵暗暗点点头。
“妈的，到底是行营卫队的，这气血，是猛一些！”
他把两把驳壳枪合到左手，右手轻轻拍拍收缩身体准备冲锋的老兵班长，轻轻说了两个短句。
老兵班长的目中透出短暂的疑惑，立刻转为一丝惊喜。
他动作很快，摘下钢盔，挂到步枪枪刺尖上。
姜贵双手持枪，低低地说：“出！”
老兵双臂向前一推，一个有气无力的刺杀动作。
钢盔在暗中闪着阴冷的光，移到右前上方，正在通向四楼楼梯拐弯口中间！
就听“啪！嘡！”两声合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在钢盔上。钢盔滴溜溜地滚落！
老兵的胳膊，撑不住向下的力量，人往前下方一栽。他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响，姜队长已经冲了出去！
老兵猛抬头，似明还暗中，姜队长已经像一只壁虎，贴在墙面上，只是，右臂伸出，连续两枪射出！
然后，姜队长一闪身子，向右上方跃出去！
“他老人家上楼了！”
这个念头闪过老兵班长的脑海。
一股劲冒上来，老兵光着脑袋，持枪冲出去，冲上去！
另外四个兵都嗷地叫了出声，也跟着冲了上去。
指挥员一马当先冲杀在前，这是对士兵的最好鼓动，也是最大刺激。
四楼楼梯口地面，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人，仰脸朝天倒在那里。
他的手边地上有一只手枪，他的眼睛还没完全闭上，脖子处还在冒着血泡，嘶嘶有声。
他的胸口，一团血印正在迅速扩大。
他的眼睛中，最后的不服和怒火，迅速暗淡下去。
五个兵都没停留，跟在向前不停步的姜队长后面，直扑西边楼道最深处。
说是最深处，也就是十多公尺。
所有的房门都关着。身后东边楼道上，有人听到动静，开门探头出来，看到不对，马上又缩了回去。
姜贵和五个兵，站到了楼道最后那房间门口。
姜贵打量紧闭的门，抖抖举在胸前的两手，调整好两支驳壳枪的在握位置，然后努努嘴。
这五个国民革命军士兵，对这一套很是熟悉，估计也实用过多次。
老兵班长和小兵，一个光头一个戴着钢盔，一左一右端了枪，站在姜贵两边。三人一起稍退一步。
枪口都对着房门。
那小兵甚至有些激动，姜大队长的神勇，已经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激发了他士兵的勇气。
他想好，“－－开门处，如果有躲不开的危险，我要挡在姜大队长身前！”
另外三个兵，枪托子高举，嗵嗵地砸起门来！
到底是有经验，三两下，门被砸开。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
都冲进去，一时傻眼！
正是中午时分，阳光从天上正照下来，穿过高处斜斜的房顶，再穿过天花板上的一个大洞口，明晃晃地照亮了房间里的中央一块！
那里，放置着一张明显刚搬过来的桌子。
一把椅子，翻倒在桌子旁边地面。
姜贵吼一声。
“他妈的个屌！”
他手一挥：“给老子上！”
这会儿，小兵反应最快。
他将步枪哗地大背到身后，一把将翻倒的椅子拎起来，放到桌子上，嗖地爬上桌子，上到椅子上，身体一站直，脑袋都快伸进那早被共产党打通又伪装好的天花板洞口了。
他爬上去。
老兵班长也跟上，然后另外的又跟上。
这时候，早已布置好的后备队伍全都冲了进这楼房。
从一楼到四楼，
所有的房间都正在被叫开或者砸开。
一时间各种杂声鼎沸。
姜贵爬上天花板。
天花板上，这一块明亮清楚。
姜贵扫一眼，心中大骂。
“这狡猾的共产党！”
围绕这个天花板上早开好的暗口，有加固的木条木板。人在这一小块，可以自如地站立，不必担心踩塌薄薄的天花板。
而离得伸手可及的外屋顶上，也是明显地早就设置好，可以掀开几块瓦，形成一个足以逃出人去的通口。
还有一个三层的斜形的小梯柜，足以帮助身手不够好的人爬出房顶去！
姜贵很生气，也有些沮丧。
但是，他并不担心，逃上房顶的共产党，那两个共产党——大共产党“许同志”和他的贴身保卫，能够逃出外面的天罗地网！
“妈拉个屌！老子的枪，今天还没喝饱血！”
就在这时候，房顶通口外，传来枪声！
姜贵再不迟疑，登上小梯柜，钻出房顶通口。
房顶是斜的，姜贵迅速伏稳，拔出一支枪。
东看西看，看清了局面。
他身处长长房顶一端，离纵向顶边不到五公尺。
长长房顶那一端，距离姜贵大约三十多公尺，一身着黑衣者，正伏在那里，手执一支手枪。
在姜贵侧前三公尺，一个国民革命军士兵的钢盔闪亮，他正趴在那里，和对面那黑衣者对峙。
还有一个兵，也戴了钢盔，在稍下面些的房顶上，好像受了伤，正趴在那里，使着些劲，不让他自己滑下去。
姜贵一眼就看出来，这俩兵，手里的枪并不是吃素的，只是不敢将对方朝死里打。
行动前，就有规定：这次，要尽量抓活的，活的大共产党。
兵们，再怎么是行营卫队的，也不可能像姜贵这样，能判断得准，敢于出手。
姜贵立即判断：这黑衣人，应当是大共产党的另一护卫，正在吸引国民革命军士兵的注意力，以便他的上司逃走！
这样的话，那大共产党，应该就在房顶的那边斜面！
而那自己挑带出来的行营卫队外卫队的老兵班长，和那小兵，也应该在那一面。
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姜贵还想到，自己的部下小虎和老袁，就在楼房这一端的下面埋伏着。
可共产党人们，狡猾到连设定的逃走路线都不惜折弯绕路！
“他妈的个屌！”
姜贵骂了出声，举枪击发。
子弹从前面伏着的国民革命军士兵身边掠过，直击那黑衣人的面门！
这边士兵惊呼一声，看清前面那黑衣人一个仰脸，已是满脸开花，身体也被带得一起一落，伏在那里不动了。
士兵回头看清是姜大队长，把骂人的话缩了回去。
姜贵站了起身，下令吼道：“去！搜搜他身上，扔他下去！”
那兵高兴地应声，爬起来，斜斜歪歪地向前去。
姜贵看看前面下方受伤的士兵，又吼一声。
“兄弟，顶住了，马上有人来！”
那兵咬牙回喊：“长官，我顶得住！”
姜贵早已经踩稳步子，到了房顶最高处，向另一边斜面看去。
最远处，一着灰色长衫的男子，手持一支手枪，正站在那楼顶斜角顶端最低处，回头看看，又向那边看看，似在发呆。
国民革命军老兵班长和小兵，都大背了枪，一歪一滑地，慢慢向那男子挪过去，嘴里都在喊。
“先生，您不要想不开！您别害怕，我们来接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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