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党市委召开秘密会议,由刚刚从省城回来的巴秀江主持。
几个市委委员参加,负责农运的费烈也赶了回来。
几方面一凑情况,几个人都凭着经验和敏感,觉得最近反动派好像又在悄悄捣什么鬼。
老代表说:“秀江同志,咱们的内线同志,有什么新的发现?”
几个市委委员都知道,就在洎江敌人的心脏里,有地下党人,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发出最重要的情报。
这内线,是地下党人的一条生命线!
巴秀江微微摇头:“这洎江反动派的头脑们,越来越狡猾,连他们最近的本城剿共计划,都只有他们最核心的几个人掌握。内线同志,一直没有得手。这也是反动派吃亏吃出来的教训,使他们变得如此之鬼。”
费烈这一段抓工运农运,在敌人力量薄弱的地方待的时间稍长,胆子又大了一些,提议道:“我有个意见。我看可以确定一两个敌人最核心的人物,让咱们的内线同志,给他弄掉!”
申强有些诧异,心道:“老费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内线同志的关键性重要性,降低到这样的位置?”
巴秀江和老代表也都略觉意外,看看费烈。
费烈其实刚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唐突了。
一个重要的内线,在最关键的时刻,可以挽救许多同志的生命,可以将一个眼看将失败到底的局面彻底扭转!
若是在并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出手暗杀敌人重要人物,等于将自己当作一名杀手使用。这时候,这条内线,基本上就报销了!
“嗨!弄错了,弄错了!”费烈不好意思地抓脑袋,“和农民弟兄打交道多了,总想着打掉恶霸,一方百姓称快的那一套!”
几个人都笑了。
巴秀江开玩笑说:“老费提的建议,是战斗性的建议,要是我们投票,我在道义上,坚决支持老费。”
费烈也笑:“秀江同志,你这意思我明白,支持我这杀反动派的道理,不支持我这种方法。”
申强和老代表都微笑着看巴秀江。
巴秀江,这位年轻的地下党领导者,在坚决纠正了偏激的方针意识后,以他的智慧,和对事业的忠心,这一段时间里,赢得了同志和下级的极大信任和尊敬。
洎江地下党暗中的活动,有声有色!
在白色恐怖下的城里,表面上,这些都一点也看不出来。
老代表曾经对申强说:“老申,秀江同志领着我们,现在这样子干,照我看,很符合地下工作的路子!”
申强笑道:“我也这么想,这要归成两句,可以说:洎江城面上歌舞升平,实际上暗潮汹涌。”
见费烈思路快速转弯,老代表也松口气,也跟上开个玩笑。
“咱们这市委,现在四个人开会,要投票表决,真地两票对两票,还是个麻烦事儿啊。”
四个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市委委员,从来不露头。他是谁?
三个人都看巴秀江。
巴秀江微微笑笑。
“同志们,现在,就在这里,就有我们自己的两个秘密。一个是,最机密内线同志究竟是谁?第二个是,我们剩下的那位市委委员是谁?哈哈。”
巴秀江打了个哈哈。
工作顺利,成绩斐然,巴秀江很高兴。
但是,他却是经历过多年地下工作生活的高层领导。
任何违背组织规定原则的话,他不说。
任何违背组织纪律的秘密,他不泄露。
在场的他的三个同志下级都已经了解
他,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能听到什么机密。
巴秀江说:“第一个秘密,该谁知道,到时候谁知道。”
费烈嗨了一声,意思是:“秀江同志,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巴秀江轻咳一声,好像卖个关子。
“这第二个秘密,嗨,我跟你们说,这不应该是在我们之间的秘密,可是,那位同志自己说,要让他当这个委员的话,就一定要保持现在这种既不出席市委会,也不让其他同志知道他是市委委员的状态。他这,实在是个怪癖!”
巴秀江都有了点埋怨的语气。
不过很快就是一转:“偏偏连省委都早已经同意,并且定了下来,这成了个规矩!”
三个人都有些发楞,几秒钟后,一个接一个地微微点头。
这,看来是连七号老师都作了特许的规矩。
那样,这里面就一定有相当的道理。
看三个人都转为严肃,巴秀江说:“哎,其实我们投票,如果真是二比二,这位隐藏不露的委员,一定会投一票,这一点,各位放心!这也是上级给这位委员同志定下的规矩。如果他不表态,就需要在市委会上亮明身份!”
三个人都笑了。
费烈感慨:“真想看到我们缺席的这位委员同志。更想看到,我们那最神秘的内线同志。他已经实际上救过我的命!”
老代表突发灵感:“哎,这不会是一个人吧?”
他自己又马上摇手:“嗨,不可能。”
前面已经商定了工运农运手枪队等等事项,轻松了这几分钟,市委会上最后通报近期来的最重大任务之进展。
这就是地下医院的建立。
巴秀江问:“老申大哥,大姐在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原定计划,地下医院就在这两天完成建立工作,卢秀儿立即离开!
这既是她的工作需要,要去完善秘密电台那一摊子。
也是组织规定之一种。为了安全。
特别需要调动的人员,完成任务后,立即离开该地,并不再与该处所发生工作交集。
共产党地下组织在与国民政府的较量中,刚开始,因为经验不足,死了许多人,摸索出一些门道,由此制定了一些严格的纪律,以尽量避免损失。
申强报告说:“她已经离开了。”
“好好,这就好,”巴秀江放下心来,又说,“我真想去医院,看看伤员同志们。他们在第一线冲杀,不容易啊!”
他不能去,因为建立医院之前,就定下了规矩。
“前线转来同志的手术,要尽快做。”巴秀江说。
“是,医生一到,马上就开始。”老代表应道。
“现在,有几位同志在等?”巴秀江问。
老代表看看申强。这事儿,申强比他清楚,因为申强的职责,还有卢秀儿的原因。
“医院里共有十一位伤员同志,其中七位在等手术。
老佘佘老板也在那里,他的伤口有些感染,用了进口西药,已经消炎。医院里有些电工木工活,我和老郁商量过,让老佘在那里帮两天,同志们手术完了,他就回木器店。”
“好。”
巴秀江静了一会儿。
突然,他冒出一句。
“应该通知他。”
见三个人都看他,也不问,三个人都明白,巴秀江说的是谁!
不管那位神秘的市委委员和神秘内线是不是一个人。
巴秀江说的,是那最秘密的内线同志!
因为只有那位内
线同志,才最需要大体了解洎江地下党的情况,一旦敌人有动静,他能最敏锐地察觉,发出情报,或者直接发出警报!
这位内线,被赋予了极高的信任。
老代表和申强先后离开。
费烈最后离开。
这也是规矩。
三个不同身份人一起从一个地方出来,外人一看,很容易联想到“这是在开会”。
费烈临走前,说:“秀江同志,你刚才说,伤员同志从第一线来。我想,我们这里,不也是第一线么?”
巴秀江一想,笑了。
“老费你说得对,我们是在另一个第一线。虽有不同,也是时时刻刻有着生命危险的。”
“红军在前线和敌人面对面,有生有死,我们这里和敌人碰了面,九死一生。要是被敌人抓住——”
费烈停住不说。
巴秀江接道:“嗯,那就唯有一死而已!
怎么老费,我说得不错吧?”
巴秀江眼睛中射出热烈的光芒。
“我们常常说,为主义献身,虽死无憾。真要有那么一天,我还是有憾的。”
“怎么?”费烈有些吃惊。
“我会有憾,因为我没能看到我的祖国大地插满红旗的壮丽景色,没能看到广大工农大众扬眉吐气的欢腾气象!”巴秀江神往地说。
费烈看着巴秀江,心有感触。
“---地下党现在的生活,就是提着脑袋,在敌人堆里钻来钻去,不知什么时候,敌人一拍你的肩膀,你就算把脑袋给扔了!
特派员同志出身于富豪大家,年纪轻轻,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看他脸上的神色,可说是信仰的光彩!”
三个小时之后,老代表通过手枪队安排的暗中保卫人员,通知巴秀江,有重要同志正在寻找组织,如何处理?
巴秀江一听,就知道事关重大。
他假作夜晚出外消遣的公子哥儿,出门,在一家茶馆的楼上,和老代表单独会面。
老代表说:“原洎江西城关地下支部副书记米伦智同志,已经出狱,正在寻找组织。”
“米伦智,”巴秀江在记忆中搜索一下,想了起来,“这位同志我知道,他以前在东和地区工作,被捕过,在狱中表现很好,被营救出狱后,不便继续在那边工作,才调来洎江。”
老代表心中佩服市委书记的记忆力,遂将米伦智一年多之前如何在洎江失手被捕,组织上如何杀死叛徒,又托人花钱,使他获判轻刑,等等说了一遍。
巴秀江沉吟。
“提前两个月出狱。”
“是,”老代表道,“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敌人要搞一个什么民国建立二十周年庆典,提前释放一批普通犯人。和米伦智同志同时出狱的,还有另外几个刑期将满的犯人。”
“那几个人里,有没有我们的同志?”
“没有。”老代表断然摇头。
“哦,是这样,”巴秀江又问:“米伦智他找什么人联系了?”
“在米伦智同志被捕后,根据规定,组织上切断了与他有关的一切线索。我听老万说,哦,老万是西城关现在的地下支部书记。老万说,打算在米伦智出狱回家后,一个月内,不与他联系。观察一段,打听清楚,确认没有问题,再与其接上关系。
秀江同志,我看,这回,还得请内线同志摸一摸。”
老代表显然对上级直接掌握的内线很有信心。
“需要的话,会找他的。哦老代表,你说说,米伦智是怎么找到组织上的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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