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和阚参谋都知道,洎江炙手可热的剿赤高手特别稽查科科长,“搞工运农运那时候”,还是赤党,两人都不敢接声。
黎之虎略为有点感慨:“国民革命,那时候红火得很啊!”
他转向姜贵。
“姜队长,你经历的这段,这刘军需官,恐怕就是当时流传的枪王。”
“是的科长,我后来练枪,想找高师,仔细打听过。
刘军需官,正是当年两路北伐军中的西路,也就是走洎江的这一路的枪神。”
阚参谋听得清楚,心中暗想:“神枪手姜大队长不说枪王而说枪神。大概姜队长他觉得,神比王高一档。”
黎之虎来了兴趣。
“哦,西路的?难道还有东路的?”
“是,”姜贵道,“听说东路,就是走南昌的那一路。又称作右路。”
黎之虎点点头。
“嗯,就是委员长——总司令那一路。”
“是。听说东路里,也有一名极好的枪手,被称作枪神。
他比西路的刘军需官还要年轻,是带队伍的军官。攻破南昌城的时候,还立了大功。”
黎之虎想想,问道:“枪神带军,顺理成章,为什么刘军需官不带兵打仗?”
姜贵说:“我那时候想找刘军需官拜师,到处打听。
听说刘军需官枪法极好,脾气极怪。
他说他自己管不了人,管管一个师的粮草还行,坚持不带兵。
就这样,他还是在几次危急时刻,出手立下大功。
由此,总是升衔不升职。
听说他是国民革命军中,当时军衔最高的师军需官,差一步就到将军了。”
听了姜贵的话,立志要当将军的阚参谋张开了嘴,神往不已。
黎之虎突然冒出一句。
“枪神,是共产党么?”
姜贵想想。
“东路的,肯定是!
听说清党的时候他跑了。有人说跑到国外去了。
西边这一路的,就是刘军需官吧。
之前,从没听说过他是共产党。
清党的时候,刘军需官正在后方催粮催款,后来不知去了哪里。
有人说,在共产党劫粮劫款的时候,刘军需官神枪无敌,打死赤匪多人。他怕共产党报复暗算,请求上面让他卸甲归田,躲起来养老了。
还有人说,刘军需官是枪神,共产党怕他,找人在酒菜中下药,把他害死了。
还有一种说法,说刘军需官本人就是共产党。清党时候,师长怕他捣乱,又因为他有功,送了不少钱给他,让他回老家买田了。
我那时候,拜师心切,专门去了一次刘军需官老家,才知道,他根本从来就没回去过!”
阚参谋看看姜贵,心想:“姜大队长为求师,下了大功夫,难怪他能成洎江头号神枪手!”
他再想想,又觉得这“头号”的名头,似有些不对。
他看看窗台,又想起这些日子,政府和赤党在洎江的较量,寻思,“哎呀,他妈的,这不会是北伐军中的东路枪神来了吧!”
黎之虎默然半晌,起身了。
“我们回去,这里,用不着守着了。”
他临出门,似是想起了说:“姜队长,那手下有铁卫营的团长,应该就是前两天,刚刚离开洎江的王师长王沈义将军吧?”
“是的科长。”
姜贵黎之虎他们,研究击碎花盆信号的神枪一击。
他们的对头,洎江地下党人居然也在打探这一枪的来路!
“哗啦”。
老孟向大木桶里倒下半盆热水。
“啊,烫啊!真他妈的过瘾啊!”
木桶里的佘老板叫道。
他成功逃过政府军警布下的网,躲来躲去,发现老窝没出事,溜了回来,大是开心。
老孟喝道:“你个佘大老板,到底是烫啊?还是过瘾啊?”
佘木匠刚逃回来时,老孟很是高兴。
“你个老佘,藏到哪里自己喝酒去了?”
佘老板当时惊魂未定。
“喝个屁的酒!差点让狗咬了老子的蛋!快快,老孟,给老子烧点热水!妈的,吓老子这一身冷汗!”
佘老板他自己又把大木桶搬出来,嘴里唠叨:“老子泡个澡!”
佘老板边洗澡,边和老孟斗嘴玩。
“哎,我说孟大参谋长,又烫,又过瘾,不行么?
你是不是觉着给我佘大老板倒洗澡水,心里不痛快啊?
你忘了,你刚来的时候,打着参谋长招牌,老子一个劲地给你倒洗澡水!”
老孟笑道:“你老小子就神气吧啊。刚才你跑回来那模样,哈,我就不说你了啊。
佘老板在热水桶里泡得舒服,叫道,“说,说!你老孟除了会摆摆沙盘,写几个破字,打几下刚刚比我强一点儿的歪拳斜腿,还会什么?
哎,我们说好了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哼哼,你还能把我一朵花说成豆腐渣?”
老孟乐了。
“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还一朵花呢!
人家当老板的,心宽体胖,肥头大耳。
你瘦成这样,整个一个衣架!”
“好你个老孟,居然敢笑话你老板!
快,给老子倒热水!”
“谁在笑话我们佘大老板啊?”
话声中,申强风尘仆仆跨进院子。
他刚刚送走寻云川,马不停蹄赶回来。
佘老板一下子从木盆里戳起来:“队长,昨天好险。”
申强笑说:“老佘,你还是蹲在桶里面吧。
你个瘦拉巴几的衣架,别站着丢人现眼了啊!”
佘老板一呆,老孟嘿嘿一声乐:“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佘老板落回桶里,讪讪道:“也好,在桶里也不耽误说话。”低声说,“快,孟大参谋长,快给老子加热水。”
孟素也低声说:“佘大老板,要不,你跟我和家同一块练练?
我保证你的衣架上很快就套上坎肩,长上几块疙瘩肉。”
佘老板乐道:“哈哈!我不跟你们练。我呀,就队长教的那几下,够啦!”
申强点着烟,笑道:“老佘,你舍不得给自己吃好的,难得长胖。说说,昨天怎么险了? ”
“昨天我都走到楼下了——幸亏队长你那两枪!”
“什么两枪?”申强皱眉道。
“老寻那里,楼上花盆信号啊!我可见识了。
队长你说过的,步枪远距离射击,一枪修风修弹道,一枪命中。”
“什么花盆信号?”申强更加奇怪,“我们和老寻都撤了,紧急信号早就发出了,嗯,就是那花盆,早就没了啊!”
佘老板呆望队长,见不是说笑,从大木桶里爬出来,接过老孟递的毛巾,嘀咕,“这怎么回事?”
“老佘,慢慢再说一遍。”
“我呢,这个,首先应当作检讨。我没按照规定,先回队里。
我只想着顺路,先把零件给老寻送去。结果差点儿中了敌人埋伏,幸亏队长——他看看申强——幸亏有同志,打了两枪,打掉了安全信号。”
“--当时我转身就跑,敌人也追出门来,距离很远,我只拐了一个弯,
就把追敌甩掉了。
我怕是队里出了事,找了个小旅馆,猫了一天一夜。
再找可靠关系探看,说是没事了。
今天天又黑了,我才回来。
这是哪位同志打的这一枪?听声音,是步枪远距离射击,我都听见子弹的哨声了。”
佘老板参加过协助北伐军的战斗,有些经验。
申强吸一口烟,稍稍想想,回忆了一下,轻轻喊一声。
“二聚。”
二聚应声,人已经到了跟前。
“二聚,你去打听打听,昨天天没黑的时候,东阳大街那块,什么地方响枪,乱了一阵子?”
“是。”
“二聚,记住,以后我们说事情,不要答应‘是’,就说好啊,行啊!”
“好啊!”
“二聚,你请你师傅帮你鼓捣一下,再出门。”
二聚说:“行啊,师傅,你说怎么弄?”
佘老板道:“队长在这里,我只是你二师傅了。”
他边教二聚化装边说:“嗨二聚,你小伙子长得也太精神了。出门太招人眼,长得像我这样,就简单多了。”
二聚化好了装,英俊气去了一多半,出门而去。
很快,二聚就打探到了消息,回到队里。
二聚报告说,应该是东阳大街的古塔上面响的枪。
响枪前后,古塔下面周围有些小商贩,听见了塔上有枪声,不知向哪个方向打去。
小商贩们有些心惊。等了好一阵子,天都快黑了,不见塔上有人下来,他们自然也不敢上去,就报了警。
第二天,警察还没上塔,警备司令部的人就来了。
警备司令部的人大概在塔上找到了一支步枪。因为上塔搜查的军官,下来后,询问周围小商贩:“谁见过有人提了步枪上塔?”
回答是无人见过。
“谁见过有人从塔上下来?”
回答还是无人见过。
还是寻云川刚刚设立电台的时候,申强在那里检查外部环境,他就注意到,远处的古塔,可以看到寻云川的窗台。
如果有望远镜,窗子上又无窗帘,寻云川房内的动静,就可能被人从远处看个清楚。
当然,寻云川历来小心谨慎,不可能被人用此种方式看到他正在拍发电报!
申强微微闭上双目,回忆那古塔距离,想到,“这可是第一流的射手的杰作!”
“咱们洎江党组织里还有这一号人物!”申强有些兴奋。
“费烈同志?不像,他没有必要向我们保密。
内线?有可能。
单线和上级联系的同志?也有可能。
好同志啊,及时雨哟!
要不是这位同志,老佘怕是要出事。
老佘要是出了事,顺着一查他的木器行,我们这手枪队基地,保不住了!
这位神枪手,可真是一条神龙,首尾皆不见!”
申强带着些兴奋,回了自己的家。
爱妻卢秀儿正在家里等他。
寻云川逃走,申强护送,卢秀儿都知道。
因为寻云川一走,洎江地下党电台这一摊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城南某个秘密地点,藏了地下党的另一部电台。
那里,主要由手枪队的队员负责看守。
她有时候去看看。电台不启用,相对比较安全。
其余时间,大多继续忙碌在地下医院的建立上。
任务多重,卢秀儿都不怕。她牵挂更多的是自己的夫君。
任是大智大勇的人,这样的白色恐怖下,也让人担心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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