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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 旗色如血 (大结局——续完)

尾声二

一九四九年秋,国民党“湘桂黔三省剿共光复军中将总司令”何启廷率千余残兵败将逃入大山。

两个月后,何启廷只余百余人追随左右,藏身于一高山悬崖上洞中。

洞中储有大量粮食肉类干菜食油,并有天然地下泉水。

何启廷带有电台一部,不停与台湾电报往来。

解放军侦测台截获破译的电文中,何启廷称,“弟粮足弹足水足,坚持三年绝无问题,时机成熟,弟当为反攻大陆之策应前驱---”

解放军师长陈郁飞在望远镜中看了一阵,又再次询问了了解山洞内部走向的乡亲。确认:这山洞洞口虽然险要无比,洞内却并无什么拐弯,只是很宽大------

陈逸飞师长下令:“给军部发电,请调重炮团支援!”

三天后,耿副军长亲率部队,在上千百姓支援下,翻山越岭,开路搭桥,将三门美制加农炮和一批炮弹运到悬崖山洞对面。

一切准备就绪。

耿副军长下令:“给弟兄们报仇,给被祸害的老百姓报仇的时候到了!让反动派土匪狗屁司令,尝尝咱解放军的炮弹!二聚,给老子轰他个狗日的!”

陈郁飞师长下令:“开炮!”

炮响,群山震憾。

连续不断的炮击,生生把悬崖上的洞口炸大了不少。

炮弹更加密集地飞进洞口。

一小时后,炮击停止。

残敌十余人举白旗出洞投降。

何启廷早已经被炸得稀烂。

耿副军长和陈郁飞师长联名发电报给军部,报告胜利后,特地加一句:“请军部专报七号首长知晓,敬礼。”

陈郁飞,抗日战争时期,曾有“玉面营长”之称——因其面目英俊,任八路军某部营长时,老百姓为其起此绰号。

这绰号并曾被日寇用来做打气宣传,“活捉玉面营长,扫平太行山南八路”。

老战友们知道,陈郁飞本名陈二聚,转入红军改名字时,为纪念烈士,改为现名。

尾声三

当年中了申强一枪,落入地下室入口的七奎没死。掉进地下室,使他捡了一命。

躺医院连带回老家养伤,差不多两年时间过去,七奎才回到洎江。

回洎江后,七奎像变了一个人,没了过去起早贪黑不辞辛苦的狠劲。

侦辑科念他是老人,让他管后勤,又在城里给他找了个房子,七奎住进去,娶妻生子。

全国抗战爆发,七奎精神又上来了。他进了国民革命军,在中日军队交错地带,带领一支队伍,大显身手,被战区司令誉为“斗智斗勇战强敌,巧计神枪灭敌威”。

见到战地快报上这两句,七奎司令撇了撇嘴,心道:“胡扯,老子这也叫神枪?”

他想到,“---‘洎江第一神枪’姜大队长,教给自己不少本事,可惜没赶上和日本人干,就‘身先死’了。那个特别厉害的共产党神枪手,还有他的那些还活着的弟兄们,如今应是在哪块中国土地上,不停地打死日本鬼子吧?---”

七奎见到系统内通报,绰号“小无影”的过去同事战友参加了汪伪“七十六号”机关,当了汉奸。

“由你走”和“小粘子”等人行刺某汉奸头子时候,被“小无影”带人追踪,展开脚头子和枪杆子较劲。

那一仗,最后汉奸“小无影”被击毙。军统“小粘子”牺牲。

“由你走”被日本造香瓜手榴弹弹片炸残一腿,退役了。

七奎再打听,打听不到进一步消息,也不知“由你走”去了哪里。

七奎想,“也好,这回是‘由他走’了。”

日本人投降了。

眼见要打内战,七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他总觉得背上那颗没取出来的子弹成天捣乱不止,不是发烫,就是发冷。

上司看这上校副师长成天没精神,虽是个比师长资格不差的好手,一时间也成了鸡肋,便给七奎找了个地方,塞到后勤司令部,安了个仓库主任的差事。

国民党在最后决战中败给了共产党。

七奎想了好几天,还是靠自己的老资格,弄了几张船票,带了家小,逃往台湾。

在台湾,七奎听说,当年南江行营的李副处长来了台湾,还在干老本行,只是部门系统叫法不同了,统称做“情治部门”。

当年南京本部的李副股长,后由股长处长升上去,又转到军队。三年决战时期,李副股长已成将军,被解放军俘虏。若干年后被特赦,还在大陆当了专员。

七奎想:“李副股长当年手下那么多从共产党过来的‘专员’------他现在自己成了共产党那边的‘专员’,这世事------”

七奎还听说,夏秋民主任在抗战期间,参与两次国民革命军对日战役的谋划。两战一胜一败。

夏秋民主任级别高,国共合作时还曾见过数年前在秘密战线上,率领部下和自己一方拼斗过的共产党高层人士------大陆易手前,夏秋民便退休居于香港,后来去了美国,五十年代中期,客死异乡。

七奎以国民革命军少将军衔退休于台北。

直到九十出头年纪,公元2000年,七奎终于有机会回大陆探亲。

到家乡祭奠祖坟毕,七奎特地到洎江住了一个星期。

出租车加上拐杖,七奎凭着极强的记忆力,一处处寻访大半世纪之前的故地。

一些地名依旧,却没有一丝当年的模样。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入夜灯红酒绿,使七奎有时觉着好像没来大陆,还在台北。

第五天,七奎到了当年国民革命军警备司令部所在大楼。围着楼转了一圈,七奎怎么看怎么觉着这楼好像缩了水,变得又小又旧。

“当年这,这里是,洎江最,最堂皇的,嗯,建,建筑。”

七奎对大楼的门卫说。

他多年之前,已经改掉了口吃的毛病。不知怎的,看到这楼,他又结巴起来。

他不愿多说话了,站在那里看那过去辉煌现在陋小的楼门。

那里挂了一块牌子。

“洎江市党史研究办公室”。

“---党史,是共产党党史呢,还是国共两党党史?”

坐在出租车上,七奎慢慢想了想,觉着,“应该是两党党史,至少是共产党为主,国民党为辅。在台湾的研究,则是国民党为主,共产党为辅”。

“---杀也好,骂也好,或拼斗或合作,纠缠了大半个世纪。

那几十年,各自的党史,谁也离不开谁。

现在呢?国民党在台湾,刚刚丢了执政权。

什么时候再有机会,还能和共产党作对手,或者作为合作伙伴?

两党再为中国的前途叫劲,或并肩努力,自己还能不能看到?

------”

车到了洎江码头。

七奎拄着拐杖,呆呆看江水,看码头上的石阶。

他想起如飞奔下石阶的姜贵姜大队长,死在自己怀里的老卫兵排长---

最后挤满脑海的,竟是那被地下共产党神枪手们劫走的那大共产党的纯真眼神。

那眼神,挥之不去。回到出租车上,车行了好一会儿,司机叫他,七奎才醒过来。

“老先生,这里有一座洎江民间文化保护建筑,看不看?”司机问。

七奎一听,很高兴:“老房子啊?看,看!”

一下车,七奎就认了出来:“骆公馆嘛!”

他不理会讲解员小姐的招呼,也不按照那顺序参观的指引路线,提起拐杖,颠颠地自顾自走进去。

走过门厅,七奎向右拐,很快到了一排房屋前,径直走到一门前。

门开着,里面有两张办公桌,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分别坐在办公桌后,高声谈笑。

他们看出七奎从远处来,客气地站起来。

女孩说道:“老先生,这里是办公室。您要参观,请到别处。”

七奎说:“哦,办公室,这里,”他拐杖一指,“有个大衣柜,大衣柜呢?”

青年男女互相看一眼。

男青年喜道:“老先生,您姓骆?”

女青年先是一喜,又微微摇头道:“不对呀!”

拉男青年到一边,轻声说:“骆公早不在了,也没听说他有儿子---”

两人交头接耳。

七奎不顾,盯住两桌之间,地面上突起的一陈色木板,脸色渐渐泛红。

男青年机灵地过来,看看七奎的眼神,说:“老先生,下面是个地洞,地下室,您记得?”

七奎机械地说:“记,记得。”

男青年弯腰,一把拎起地下室木盖门。

七奎退后一步,偏了染黑了发的脑袋,看那下面。

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男青年说:“老先生,要不要开了灯,您下去看看?”

七奎说:“看看?好,下去?不,不,不下,下去。”

男青年看看七奎的脸,看出老先生久经风霜,客气地笑道:“不下去也好。听说,这下面死了人的。”

七奎说:“死人?没死。哦,是,死,死了。”

青年男女又互相看,不知说什么好。

七奎忽然转身,看那他刚才说有大衣柜的地方,眼神似要穿透那墙壁,又像是要从那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看出个什么来。

睹物思人,梦魇般的回忆使七奎寝食难安。

洎江党史研究办公室的程教授听说,有这么个老人来了洎江,立即带了助手,赶到七奎下榻的宾馆。

七奎已经于前一日经香港飞回台北。

宾馆里照顾老人最仔细的一位女服务员,拿出了一个小木盒,说是老先生托她转交有关

地方史研究部门,又说:“老先生还说了一个名字,说这个是那个人留在他身上的,在他身上存了很久。二十年前,他才在台北荣民总医院里取出来。”

小盒里,绒布底座上,卡了一粒头圆底平的小小子弹头。

弹头圆润发亮,很难想象它曾经在人体内呆了几十年。

程教授问:“你还记得,老先生对你说的,那个在他身上留子弹的人的名字吗?”

姑娘说:“记得。”

她将那名字说出。又问:“程老师,这人有名吗?”

姑娘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程教授。当时程教授正在电视机屏幕上,天南地北地神乎海哨。

姑娘对七奎老人提起过的那名字一无所知。

程教授和助手听了那名字,顿时肃然起敬。

他们如获至宝地将那黑红色小木盒带走。

服务员姑娘说,“老先生说,我照顾得很好。下次他来,还要住这里。”

教授请姑娘留意,下次老人来,一定立即通知他。

七奎终因年事太高,没能再返大陆。

对当年洎江故事,他也从来不向别人提起。

在台湾,后来也有深入详细研究国共两党斗争历史的,曾经在小范围里议论说:“---大陆来的,与洎江这一段故事有关的老人,都不愿意提及这一时期史实。看来他们是把那段,当作了失败的奇耻大辱---”

有人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奇耻大辱?当年国民政府,以强大到简直不成比例的军事力量,还是把整个大陆都丢掉了!不是差劲到了极点,怎能落到那种地步?”

蒋中正曾经极为器重的一位超重量级剿共干将,晚年在台湾著书说,他一生中,见过两次兵败如山倒,一次,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的北伐战争中,国民革命军对北洋军,如秋风扫落叶。

另一次,四十年代末期,共产党军队对国民党军队,以雷霆万钧之力,摧枯拉朽。

老人总结说:“失民心者,必失天下。”

尾声四

公元1939年春,八路军某挺进纵队常司令员与抗日军政大学某分校秘书科科长罗忆秀结婚。罗忆秀原名骆见玉。

1943年冬,避居重庆市郊的卢明刚收到一张从延安转来的照片。照片上,一小伙子身着军装,英气勃勃。照片后面有字。

“外公,庆儿已成人,将赴抗日前线杀敌。”

病中的卢明刚从**挣扎起身,要亲自为送照片来的十八集团军办事处的军官沏茶。

两位军官慌了神,说:“使不得,当不起!"

他们知道卢明刚是国民革命的老人。

卢明刚的老伴说:"你们就让老头子动这一回。"

老伴心里也高兴,好多年了,老头子他从来不给穿军装的人好脸色看。

卢明刚一开心,病居然好了大半。

1953年春节,时任华东某省政府参事室主任的卢明刚老人与时任解放军驻华东某部教导队大队长的外孙一家过节。

大年初二夜,外孙一家四口乘船西行,赴西江省省城看望省军区耿司令员夫妇。初五抵达目的地。

耿司令夫妇早已在家中备好住房。

教导队长说:”不麻烦耿叔叔,我们去住招待所。“

耿司令瞪眼睛说:”你老子是我大哥,我老婆是你阿婶。你要不住家里,你让你老子从北京给我打电话来!

这边,你阿婶同意就成!”

当夜席间,教导队长给司令员夫人不停地夹菜。

司令员夫人终于忍不住眼泪。

教导队长的女儿跑过来,拿手绢给奶奶擦脸。

教导队长的小儿子刚两岁多,奶声奶气地说:“不哭,不哭,男子汉,英雄汉,不流泪!”

大人都笑,都含了泪水笑。

耿司令说:“哎,老爱人哪,我说,庆儿他们一家来,不容易,你是不是唱一嗓子,高兴高兴?”

司令员夫人站了起来,喝了口茶,开口唱。

“红军哥哥是英雄,英雄是妹意中人。

保卫苏区护家园,山常绿来水长清。

红军哥哥是英雄,英雄一身好本领。

打得白匪无处躲,打出一片山河红!”

司令员夫人连唱了几支歌。

满座叫好。

警卫员秘书还有从军区食堂请来帮手的老炊事兵,几个人都站在客厅门口听,听得痴了!

他们从没想到,堪称老革命的司令夫人,能唱出这么好听的歌声。

一个悄声说:“哎呀,大姐要不是担负重要职务,能够到咱军区文工团压台!”

另一个低声表示不同意见:“不止不止!我看能够到总部文工团。

这是天生的金嗓子!”

又一个说:“怪不得司令女儿能唱到北京去,这是有传统的。”

一个说:“这叫,遗传。”

老代表1941年病逝于延安。

吕行牺牲于红军长征途中。

大李长征时任红军某师供给部长,过草地时尝野菜中毒牺牲。

老郝牺牲于西路军失利战役中,时任红军营长。

小谭牺牲于冀中反“扫**”战斗,那一战中,他击毙七名日寇,包括一名中队长。

徐二褚任八路军营长时,为掩护乡亲们突出日寇包围圈,持机枪冲锋,冲开口子后,又卧地开枪阻击敌人。

敌惧其勇,组织掷弹筒轰击,机枪交叉火力射击,再以一小队士兵两侧突击。攻至其临时阵地上,才发现“徐大个子”早已身中多弹,气绝身亡。日军联队长下令,掩埋其遗体,竖一木牌,书“八路徐大个子”。后被当地老乡重新入棺安葬。

新中国建立后,徐烈士遗骨被移至烈士陵园。

该陵园园长是当年小达。

小达在与日寇作战中一腿受重伤,伤愈后能跛行。他要求留在战斗部队,上级批准他转为骑兵。

建国时小达为骑兵师副师长。他转业时坚决要求到烈士陵园为老战友守陵。后来他担任了省文化局副局长兼省会烈士陵园园长。该市数十年里,好多届小学生都知道“达爷爷和徐爷爷”的英雄故事。

骆如亭的老随从老吴,那夜离开骆公馆,和申强等人分手后,独自前往东边向骆公一家报信------老吴再没回到骆公馆。1947年,他任人民解放军某独立旅副旅长时,在国共两党逐鹿中原大战初期,牺牲于阻击战中。

卢明达病逝于1955年。

1952年,骆如亭向国家捐出几处房产,其中有位于洎江的公馆。

1956年,骆如亭病逝于北京。

尾声五

1959年底,北京中央某部委负责人常老,因在重要会议上直抒己见,被批为“严重右倾”,遭罢官。

他和夫人一起退隐,闲居南方某地。

平时,老人种菜养鸡栽桔树。

时有老人从别处来,相聚甚欢。

某日,老夫妇在家居门前迎得两辆轿车。

一胖老人下得车来,和老夫妇握手,又对下车来的随从们说:“我和首长老战友相聚,你们先回去吧!”

一人说:“首长,车上的猎枪?”

胖老人道:“哟,我见了老战友,差点把礼品忘了,快拿下来!”

又一人道:“首长,我们留下两个?”

时值东南沿海刚刚歼灭十二股匪特,随从们有些担心。

胖老人笑道:“我这猎枪准头不错,子弹又多。

我这大哥在此,坏人要来,纯是来找死!”

随从们知道自己首长枪法好。而听首长口气,“这瘦高略驼背老人,手上功夫比首长还要高一块儿?”

心中都不大相信,道是,“首长见了老兄弟,客气客气而已---”

随从们不敢不遵首长命令,又不敢违反警卫条例,便驱车离开,在附近找了停车处,放好车。

几个人又绕回来,在临时哨位暗中戒备。

夜间,听得首长和那对老夫妇在屋内高声谈笑,又唱些老歌。

未到半夜,门开,胖首长出来,喝道:“哎,同志们,进来吧,别在外面受冻了!”

几个随从进屋,奇道:“首长,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外面?”

胖首长笑道:“我倒是不怎么确定你们在外面。

我这大哥,夸你们位置选得好!

你们知道吗?我这大哥,他的学孙,就是他的学生的学生,总负责编写你们学过的警卫教材。”

某日,有山间狐狸来偷老人喂养之鸡。

老人对天放一枪,惊走狐狸。

老伴正午睡,闻声吓了一跳,出屋,见老汉无恙,始安心。

问:“怎么不打?”

老汉看看狐狸遁走方向,说:“不是反动派,也不是叛出去的,算了!它也饿。”

老伴笑道:“真把鸡偷走了,你就该生气了。”

老汉想想,夜里写一信,给一位当过木匠的老头。

不久收到那老头的回信,信中附一草图。

老汉看图,制作了一架外形怪异的捉狐器。用老家的名产香肠作饵。

三日后,夹得狐毛小撮。

老汉嘀咕道:“我做得不好。

要是老佘在这里,这狐狸,会被我们捉了养起来。”

老伴笑说:“我看这狐狸毛色,倒是和我爸当年给我买的那件狐皮大衣差不多。”

老汉问:“那大衣呢?”

老伴嗔他一眼:“还说呢!你们那次,弄得那么险!

要不是吴大叔跑去报信,我们就直接回去了,那还不吓死我!

哦,那大衣,我妈拿去,送了给什么行营主任的夫人。”

汉点头:“是得打点。

不然,骆家卢家都一时脱不了干系。

你说会被吓着,怎么会?

五一大扫**,就是你生二姑娘之前那段,见的死人多了,没听你说害怕。”

“那是后来。经历多了。当年在洎江,我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汉一想,“那倒也是。哎,我说,你原来,胆子还真不算大——我说的是在伦敦那次。”

老伴红晕上脸:“哎,好几十年了,你还记得!”

史无前例的运动中,老汉和老伴被分别关进干校牛棚。

审问时候,老汉常常慢悠悠地回答这么一句:“这事情,得问中央,不能随便说。”

有专案人员火了,拍桌子:“你这老东西!有人说你杀人厉害,怎么现在装熊?”

老汉大怒,也拍桌子:“你这小子,放什么狗屁!老子杀的是反动派!杀的是血债累累的狗日的叛徒!

你小子这样问,你是什么党的?”

专案外调人员十多人,北上南下,历时数年,走访了数百人。其中多为共产党高级军政干部,竟大部分在牛棚和监狱中!

外调人员中,有一年轻小伙,乃有心之人,悄悄将外调材料中一些细节记下。

他心想:“这些惊险精彩的真实故事,要是埋没,太可惜了!”

一天,他见到老人时,见左右没人,毕恭毕敬地一个大鞠躬,悄呼一声:“老前辈保重!”

老汉一惊,仔细地看小伙子。

小伙子若无其事地走开。

老汉微微笑了。

他想:“公道自在人心------”

又担心:“总还有那几个在上面捣乱的家伙---老子得挺住了,不要被他们害死---”

又怀念:“---我那些好战友弟兄,这几年已经被整死了好几个了!他们没死在敌人的监狱里,没死在反动派和小鬼子的枪弹下,竟死在什么‘自己人’的手里,妈的,这些‘自己人’,算个狗屁的自己人!他们,比他妈的反动派和狗日的叛徒都要凶恶歹毒!”

想到激动处,老汉的右手一抖一抖的。

外调信函曾发到总理办公室。

后有人从北京打电话到干校。

干校领导立即安排,给老汉降低了劳动强度。

早已确定的接班人副统帅突然死亡后年余,老汉和老伴被释放回家。

七十年代末期,老汉和老伴迁回北京定居。

尾声六

1980年代中期,一次新年茶话会后,一群耄耋老人聚集在人民大会堂的一间会议厅里。

一群沙发,当中有一张轮椅。

轮椅中老人说:“哟,有十多位嘛!哦,有的从外地来,同志们辛苦了啊------在北京的,能来的都来了?”

一高个略微驼背老人说:“报告老师!

在北京的,除了红光同志身体不行,住在医院里,其余的都来了。

外地还有三位------他们托我向老师和同志们致意!”

说着,他走到轮椅前,开始介绍参加聚会的老人们。

轮椅中老人和走上前来的老人们挨个握手,时而凝视,轻声关照几句,时而笑出声来。

“---你右眼早就坏了,我记得还是长征的时候受的伤。剩下左眼,要少用,请人读文件嘛---”

“---啊,你变成这个样子了!要少吃一点。

我记得当年你回家,顺风,都不用走路,风一刮,到家了。”

众老人皆大笑。

谈话说到一些老战友下落。

轮椅老人问道:“哪一位同志,知道刘东发同志的情况?”

一老头说:“我知道。”便开始说起来。

略微驼背老人说:“老耿同志,你声音大些,让大家都能够听得见。”

老耿应道:“是,队长!”

讲述声音立刻大了许多。

老耿说,二十多年前,他在江南军区当分管训练的副司令。

在一次观看军民合演的射击表演时候,听分管民兵训练的参谋说起,“------地方上,有一老头,年纪极大,枪法极好,是老革命。

他平时就在省里粮库,用气枪打吃粮食的麻雀什么的。

从来没人见他放过空枪。”

老耿听了参谋提起的名字,想想,“没听说过”。他立即驱车前往。

他心里想法是:“既是老革命,请来给部队上上课,让小战士们听听看看,受些传统教育。”

到那里一看,啊呀,这不是当年的老发大哥吗?

原来,部队进城之后,发老大因年岁大些,又有战伤,转到地方工作。

他提出,“-----当不了管大事的大官。要不打仗,也就是能管个粮草帐。”

他个人愿望是,“最好能够到一个能够打枪,打活物的地方。”

省军管会主任兼省委书记说:“老大哥,那您去省粮食局当局长。

那里有粮库,每年都要被麻雀鸟类吃掉不少粮食。

您去,特例,可以用小口径步枪打,怎么样?”

发老大说:“司令员,我老了。局长让年轻人当。

我就去管管粮库,能打麻雀,有杆气枪就行了!”

省里下文件,发老大当了粮食局副局长,分管粮库。

----老耿说:“我去了,老发大哥格外高兴,拿那天他用气枪打的一堆麻雀,烤了,和我喝酒。

后来,我还请老发大哥去了几次军区射击场。

老发大哥依然神枪无敌!”

老耿声音洪亮。

众老人都听得神采飞扬!

---发老大在军区射击场露了一手。

部队的神枪手小伙子们纷纷求教。

发老大也不客气。

他拿个简易瞄准检查镜,每个射手的枪上卡一下镜子。看一枪,就说毛病。

有的毛病,听起来和射击技术好坏似乎关系不大。

比如什么“卧姿时候,左边屁股比右边屁股紧张了---”之类。

然后再让射手打两枪。

还真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军区司令握着发老大的手说:“老大哥,您可真让我开了眼了!

我想跟您多说几句。

我们兄弟五个参加红军。

两个在打土豪的土围子时候死了。

一个在过乌江的时候死了。

还有一个,打日本人碉堡的时候死了。

当时,要是有您这样的枪神,咳!”

发老大说:“司令同志,革命成功了,弟兄们的血没有白流!

你带兵,练本领,这是正路!

说我是枪神?我算不上。

我有一位老战友,他是长的短的,都行!”

军区司令一听大喜,拉住发老大:“老大哥,您说的那枪神,在哪里?”

发老大知道自己说走了嘴!

他支吾说:“---咳,他在北京。

这一两年,好像是退休回老家去了---”

后来发老大悄悄告诉耿副司令:“---真是年纪大了!过去哪有说话走嘴的时候?”

一九六六年,全中国大胡闹起来。发老大不愿意随老伴一起到外地的儿女家避祸。军区正副司令一商量,某夜派一辆小车,把他接进司令部大院。

发老大住了一阵,觉得闷得慌,就住到野战军山间营房。

一次部队围猎,围住了糟害老百姓庄稼的一群野猪。

有两头大野猪一公一母,加起来在千斤以上,一起夺路而逃!

正好发老大在那路口。

当时发老大已经放倒了好几头野猪,半自动步枪中只剩两发子弹。

身边战士的枪中子弹已经射完,赶紧装子弹,野猪已然逼近!

发老大笑了出声,连发两枪,分别正正命中两头大野猪脑门。

大野猪们挟千斤之力,直冲到离发老大十几步远,才轰然倒地!

倒地后的野猪们仍然睁着双眼。

发老大走近野猪,摇摇满是白发的脑袋,大笑道:“你两个家伙!

糟蹋了我们老百姓多少粮食?

今天死在老子枪下,也算不冤,还不死心闭眼?”

说来奇怪,两头大野猪竟然闭上了双眼。

发老大拄着长枪,继续大笑!

笑声震撼山林,突然中止。

众人一看,老人已经长逝。

------

大会堂会议厅里,满座老人皆动容。

轮椅老人赞叹道:“刘东发同志,真英雄也!”

又转脸问略为驼背老人:“昨天,你们去看了军事表演?”

“是,老师,我们去看了。”

“你没打几枪试试?”

略为驼背老人伸出手臂。

手如风中一束枯枝,颤颤悠悠。

“老师,我多年不练,老了,手也生了。小伙子们,”他的眼中放出光来,“真是练得不错!”

“这就好!”轮椅上老人笑了,“这,符合规律。传统有后来人继承,我们应该高兴!”

他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一下,“牺,牺牲了的同志们,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高矮胖瘦不一的老人们都默然肃立。

轮椅老人又问:“你在电话里说,要把那面当年宣誓用的红旗,送去革命军事博物馆?”

“是,老师。今天我把旗带来了。”

“我看看,让同志们再看看。”

绣了镰刀斧头的旗被抖展开。

旗色鲜艳,如热血,如朝霞,映红众人的脸。

(全书完)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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