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姜贵转了味道的询问，申强知道对方意在麻痹自己，以便在动手时候，自己反应不过来-----
他冷冷一笑道：“你最好不要打动枪的主意。”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枪响，声音隐约——因为房屋院落的缘故——却是注定无疑的枪声！
姜贵和七奎几乎同时发动。
姜贵猛然转身，枪自然地随着身体转动，甩出一枪来——正是擅长使用驳壳枪大高手的一种打法，不是对正了击发，而是枪“甩”到位，子弹射向目标！
七奎则是腰一弓起身，枪已经握实在手中。
申强刚才提着枪，枪口并未正正对向姜贵或者七奎。拖延时间是他的第一目的，不把敌人逼得过急，对拖时间有好处——而一旦别处枪响，他面对这两个敌人，甩枪打出短点射，比单发更有利——当然这也是只有像他这样的超级高手，才在这时候，有胆量选择这样的出手！
申强手中枪响的同时，急速挪动身体。
申强打的是一个短点射，两发子弹。
第一发子弹，比姜贵的“甩”枪击发，稍快百分之几秒。
这点射的第一发子弹不偏不倚，正中姜贵的咽喉！
短点射的第二发子弹，落在半伸了腰，连转身带转动枪口的七奎身上，把七奎打跌进那地洞口下去——这两发子弹的实效看，申强足比姜贵高出一线！
姜贵发射的子弹掠过，钻进房梁。
从弹道看，如果申强不动，子弹将在他斜上方险险擦过——这是申强发射的子弹早到了那么一点，击中了姜贵要害的缘故。
姜贵眼睛睁大，垂死的意志支撑着腿，向后退一步，喉咙里嘎咭乱响，发出怪音。他的右手依然握紧了驳壳枪，枪身低垂乱抖。
申强转身向外去，同时看也不看，甩手又给了姜贵一枪，正中姜贵胸口，将他向后打出一公尺多，落进地洞口。
------还在黎之虎死前打响那一枪之前，费烈和随行的侦缉队员搜索到了后套院。
后套院房舍正规宽大，中间门厅穿过，便可直达后院后门。
台阶上，一人背对费烈他们，大背头油光水亮，两臂环抱，面向玻璃窗子。
窗子木框雕龙刻凤，窗格大小形状不同。这人背对费烈两个，也不回头，好像正在欣赏窗框上的精致雕刻。
费烈看看侦辑队员提着的枪，皱皱眉。
那侦辑队员心领神会，把枪插进背着的木制枪盒。
费烈也将枪掖进长袍内。他看看那人的背影，心里一动，“这不是老熟人么？不像——唔，太像！”
费烈努努嘴，那侦辑队员向前两步，客气地呼道：“先生，请问——”
那人犹如未闻，自言自语地说：“刻得好啊，胸中无块垒，手底有神功。”竟是一口广东官话。
费烈松一口气：“老子也是过于疑神疑鬼，那老家伙，怎么会这一套？”目光穿过门厅，隐隐看见不远处那院子后门。后门紧闭。
这后套院里，明显也没有其他人。
那侦辑队员看着费烈，等候专员指示。
费烈摆摆手，意思是：“我来问问。”
他见过不少读了些诗书的人，国民党共产党里都有。他心里笑骂：“这些穷酸，都他妈一样毛病，什么玩艺儿都能胡诌上几句破诗。”
“哎，先生，”费烈呼道，“我想问——”好像被塞子塞住了喉咙，他的话一下子噎住——那人转过脸来了。
那人一脸诧异：“二位先生，你们是在跟我说话？”
费烈的手一动，差点儿就要掏枪。
侦辑队
员摸摸枪盒，看看费烈，手又放下了。他早知道，这公馆，比不得其他地方，由不得像侦辑队这样的洎江大爷们随意撒野。
费烈看那人脸上表情，不由好笑，心中道：“这样一套，老子这些年，玩的多了。没想到你这老家伙，也会这一套。”
他说：“哎，老发，是我，我是老费啊！行了，老发，你就别来这些鬼名堂了。怎么样？跟我走，再也不用拉你那黄包车了。哎，老申在那里？老代表呢？我可没忘记他们，还有你老发大哥对我的关照。”
听了他的话，侦辑队员悄悄地又把手挪到了枪盒盖子上，心想：“看费专员的神态，这梳背头的共产党，竟是以拉黄包车为生！这共产党，真是干什么的都有，看不出来，怪不得能够神出鬼没-----”
费烈语言张狂，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手脚做好了准备。
若有任何不对，他将立刻掏枪！
“这发老大，说话口音，两句五言诗，平时都未露出过分毫。谁能保证他没有什么其他深藏不露的手段？”
不过，要是动枪，费烈自认为有完胜把握。论起在平时状态下，玩短枪打人，除了申强，他不会怕谁。
对方“噢”了一声，语气中充满惊异。他不对费烈，而对旁边站立的侦辑队员说：“你们这位先生，是有了毛病？我有个朋友，可以看这种病的。”
他语气诚恳，态度关切。
那侦辑队员不知如何应对，只是陪笑。
这一下，连费烈都有些迷惑，他走前一步，仔细地看对方的脸，嘴里说，“没错，是你啊，老发。”
就在这时，传来了枪声，听方向应是靠前些左侧厨房那里响起！
费烈和那侦辑队员手都动了起来。
费烈动作快些，可他的枪刚出到半路，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在他的胸口上，耳边一声脆响，他向后倒去，手里枪也不知飞去了何处。
那侦辑队员的枪在枪盒里，取出来慢，刚刚拔出一半，脑门上就中了一枪，一头斜栽倒地。
费烈胸口绞痛，已是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看着头发油亮的发老大走到跟前向自己看。费烈瞪眼，嘴里呼呼响。
发老大笑道：“你这老费，不服怎么？老子玩短的虽然差点儿，比你小子还是强多了！你也行了，够本了，害死了好些个弟兄了！”
费烈痛苦地抽搐着，他的眼神在说：“是你，你就是那条神枪！”
发老大似知道他在这临死前想什么，说：“老费，你败在老子手底下，不冤！”
费烈的手剧烈颤抖着向自己头部方向晃动，眼神中充满乞求。他实在痛得厉害，意思是要发老大给他补上一枪。
申强佘老板二聚三人急速冲进后院来。他们刚刚看到眼前一幕，就听到身后院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老佘和二聚都端枪闪在院门两侧。
就听得院门外不远处，脚步声停下，老吴在轻喊：“辅哲少爷，是你们么？”
申强说：“老吴大哥，是我们。”
老吴快步窜了进门来。
还没说话，一眼看到了地面挣扎中的费烈，吃了一惊。立刻又认出这正是刚才那精壮汉子。又看见边上倒着的侦缉队员。
申强说：“老吴大哥，害死秀儿的，头号坏蛋就是这家伙。”
老吴听了大怒，手中枪口开始移动。
有人比他更快。
发老大并不低头看，手一垂，开了一枪。
费烈不动了。发老大这一枪，打在他脑袋上。
这时候，只听得前院那边人声鼎沸，估计是打开了大门的国民革命军冲了进来
开始搜查。
发老大说：“后门外左边大路那里有少量敌人，现在响了枪，他们会留意这面，怕是要冲才行。”
申强说：“准备冲，我和——”
老吴打断他：“辅哲少爷，咱不拼命，有路！”
几个人的眼睛都一亮。申强说：“怎么？”
老吴说：“跟我来。咱不走后门。走这边。”
早在卢明刚老爷子在东安出事那次后，骆如亭就和老吴商量了，在后院墙右面角落里，开了一个小小的暗门。暗门口只有齐肩高一人宽，向里一面，被几棵树挡住，人不走到跟前看不出来。暗门外是一溜被密密矮树丛挡住的小道。小道上长满草。从外面看，看不出那暗门和小路。后院外右面远处的大路上，就更看不见这面了。
树草丛中的小路不长，有三十多公尺，通向旁边的一个院落。那院子早已被骆如亭买下，正对暗路也开了一个小门。骆如亭说：“大土匪要来，这就用得上保命。”
老吴边带着申强他们跑，边想：“老爷也料不到，今天这小道，会有这等用处-----”老吴又想，“这里算是呆不成了，我得赶紧去杭州，报告老爷夫人小姐他们。这里的事，直接向老爷夫人说就成。只是，秀儿姑娘的死，老爷夫人，还有秀儿家里老人，怎么受得了？弄不好，还要出更大的事-----辅哲少爷是共产党，老爷他们还不知道。
嗨，这世道，我要不是怕拖累老爷，我也去干了这共产党去------”
老吴脑子转得快，跑得也快，带着这几个杀了洎江大人物的共产党好汉，走了个干净。
暮色降临。
王参谋长坐镇码头。
说是坐镇，他哪里坐得住，不停地在码头上各处转。
何司令不放心他的安全，特地派了两个亲信卫兵跟上。何司令说：“两个弟兄听好，这几天，我们步步棋都在取胜，这洎江共产党，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要下些毒手。你们跟上王参谋长，发现危险人物，开枪!”
王参谋长转，两个何司令派的卫兵和两个他自己的卫兵一起跟着转。
守卫码头的国民革命军士兵见到他，都立正敬礼，一显精神。
正在搬货的码头工人们，见到警备司令部这么大的官都来了，都更加认真地干活，小心翼翼地扛那些怕摔怕震的军用物资。
王参谋长听到城里有枪声远远传来，心道：“何司令和黎科长，看来是揪到了残余共产党的尾巴，正在给他们拉套套死。大功啊。
我这里，满满两船围剿大军用的军火，只要安全离开了洎江码头，也是大功啊!”
王参谋长下令:”去，打听一下什么地方响枪！”
打听的兵回来，报告说：“是骆家大院，那里围住了共产党，队伍已经冲进去了。”
王参谋长听了消息，直说“好好！”
他想到：“何司令一向手狠，派人围打攻击目标，常常不遗余力，牛刀杀鸡。这下，共产党残余要被一网打尽了！”
王参谋长忽地想起了骆见玉，心想，“共产党躲进那大院里，骆家人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大牵连吧？剿共大业，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过了好久，看看夜色愈来愈深，部下来报告：“-----军需船已经装好，正在最后盖布捆扎，弄好之后，是否立即开船？”
王参谋长说：“嗯，准备好，听我的命令。”又问，“我点的酒菜到了没有？”
他在鹤羽楼要了些酒菜，打算和这几个卫兵一起吃点喝点。这几个兵，一向忠心耿耿，也该让他们分享一下大胜的喜悦。高兴也是一道好菜，好下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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