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强站在那里，突然一伸头，又立即缩回。
一串子弹呼啸掠过。
小薛老佘身上冷汗冒出。
只见申强又突然一伸头，再次缩了回来。
又一串子弹过去。
申强突地侧脸一滑，贴着墙拐角边探出去一点点，顶多停了一秒钟，下面的右手早已经闪电般到位，打出一枪，脸和手都迅疾缩回。
那边又有一串子弹飞过来。后面的几发却已是向高处飞走。
紧接着，那边有人喊：“打！”噼噼啪啪的子弹或快或慢，如雨如蝗飞过，把巷口封住，打得两侧和地面石头上火星乱溅。
小薛和老佘看见，队长皱眉，贴墙角站在那里不动。
这时枪声稍歇。
巷子里远远那边有人高声在喊：“是申强申大队长吗？久闻大名，果然神枪无敌！你把我的头号机枪手都给打死了，你行啊申队长。
不过今天，你有十只手打枪，也是进不了你的队部了！
你听见了吗？木器行那边，没什么动静了。你的部下，凡在那秘密队部里的，哈哈，应该是都完蛋了！”
小薛老佘都直了身体，僵立不动，竖耳听着。
申强突地又伸头出去，再次迅速缩回。
一群子弹又飞过去，有的显然是从高处打来，斜斜射到地面上。
申强牙关紧咬，蹦出几个字：“妈的，藏头乌龟！”
那边那高声又出来：“申大队长，兄弟我也是黄埔出身，你是我的学长啊！
学弟我的本领远不如你，我都当了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哈哈。咱们校长对他的学生，从来都是关照的。只要不吃共产党这碗饭，什么都好说。
你就听你老学弟我的一句劝，交了枪吧。我保证，不出一天，你照样还可以玩你的双枪，替政府耍枪。
洎江你嫌小蹲不下，可以到省城，到你的国民革命军老队伍，凭学长你的本领，带一个师，轻松啊。要是不想带兵，你可以到黄埔，咱们的母校当射击教官，当教授主任，申大队长学长，想想吧!”
小薛老佘见申强脸色铁青，知那边敌人喊的是实。他俩这才知道队长是正宗中国一流军校出来的高材生。
只见队长仰面向天，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老费，费烈，你什么都卖了给反动派，你够下地狱的了！”
那边好似听见了一般，喊道：“申学长，你应该听出来了。告诉政府这些事情的，自然是知情人啦！哈哈。
你的战友费烈费先生，已经过来了。
你也过来吧！
你就死了心，不要想冲过来救你的弟兄们吧。
你我都是经过大仗的，你应该听得出来，学弟我这里是双重交叉火力。你要是能够冲过来二十公尺，剩下的四十公尺，我命令弟兄们停火，恭迎申队长大驾。
顺便说一句，我这，还有六名机枪手，申学长，你再想想？”
这边申强突地浑身一激灵，急声道：“敌人要包抄，快撤！”他转身奔行。
二位手下强压心中激愤，紧紧跟上。
三人跑成一线，申强在前，小薛居中，佘老板在后。越过一个最近的十字巷口时，听得两边远处都有人跑过来，整齐的跑步声如浪，远远沿巷道先冲过来。
佘老板心道：“妈的好险，差点被敌人套住，成了饺子馅！”
又跑一阵，申强停住脚步，说：“我们现在到第二集合点去，看到警信的弟兄们都会去那里。我们走近路，最好不与敌人接触。”申强两手持枪，伸出胳膊肘，揽在老佘小薛肩背上，两人都觉出，队长的身体不停剧烈抖动。
“现在老郁他们情况不明，我们还有大任务，不能拼，不能拼!”
申强在对他们两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说着，申强仰面向天，啊地闷吼了长长一声，那压抑的声音满含悲怆!
小薛和佘老板都心神颤动。
这日下午，十余队员在地下室练枪。
老郁从老代表那里匆匆赶回来，急急在上面安排了一下，下到地下室。他想：“现在就等两个方面情报了。很可能情报一到，我们必须立即放弃这个秘密据点-----就是走，也要走得干净，不能留下什么文字材料。万一敌人找来这里，就让他们寻人的线索在此地中断。”
他下到地下室，下令说：“好了弟兄们，就先练到这里。今天情况有点异常，已经有同志去打探了，我们还要等最新情报。弄不好，我们今天就要转移。”
老郁在苏区带红军打仗，习惯用军队常用术语，转移两字是常说的词。这里不同。在这佘家木器行说转移，那是出了大问题的时候！几个队员都立刻紧张地看老郁。
老郁说：“老鲁，你先上去，把阿亮换下来。”老郁想，“老鲁性格沉稳，仔细，遇事能有急智，到外面上面，真有蛛丝马迹不对劲，他能早些发现。”
手枪队在木器行外面，有两远一近三个观察哨。哨位的设置很巧妙，一个看一个，又都可以在哨位上发出报警信号。守在木器行柜台上的人，不用出门，就可以看到信号，并立即通过传声口，通知地下室的弟兄。同时通知后院做活的场地和工房。
目前在木器行的弟兄，除了外面分头放哨的几人，其余的都下到地下室练枪。还有一些在外面各处上工的弟兄，按计划有的明后天来，有的今天晚上来。
刚才老郁在上面，他交代了几句下来，柜台上就只剩阿亮一人。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手枪队的原上级费烈和国民政府省城及洎江军警特精诚合作，把手枪队的机密全盘托出，并出谋划策，设计了精巧准确的包围方案，以及扑哨步骤。
精选出的侦缉队员和警备司令部卫队，将对地下党秘密武装基地的三个哨位，一个木器行本部，同时发起突袭。
费烈尚在省城来洎江的路上，他提出的突袭方案已经被洎江的何司令黎科长采纳实施。
洎江共产党手枪队的这种三个外置哨位，四点呼应的警戒方案，本就是费烈协同设计的。这一次，费烈亲手将其毁去，他
深谙其妙，毁得干脆利落。
老鲁应令，沿通道快步去向地下室出口小门。
老郁说：“弟兄们，有些不大对劲。都收拾一下东西，拿好武器，动作要快。”
以前有过多次，外置警戒哨发觉情况异常，发出警报。队员们在地下室潜藏不动，也不打实弹。解除警报后，再开始各种正常练习。
而像今天这样，队领导直接下令，准备撤离，只有一次。那还是队长和政委商量，让弟兄们练习练习，就像红军队伍中练习紧急集合，出发转移一样。
大家都听出来，“今天不是练习！”都呼呼地开始收拾物品。
好几个队员都拿了长枪，又插短枪在腰间。
一些队员还没来，这会儿地下室里，枪比人多。
小山很快背上一支花机关枪，提了盒子枪，又别上两颗手榴弹在腰里。
老郁看见抽屉里有几张纸，上面盖了些章子，没有其他文字。老郁在灯下看看那些纸上章印。国民革命军洎江警备司令部，洎江市警察总局，还有私人图章。老郁想，“这是老佘的杰作，得带了走。”
他赶紧在抽屉里找，果然找到好几枚大印图章。有的简直不能称为大印。一个小歪嘴香瓜形状的木疙瘩，一头屁股磨平，刻成印。“这些，以后也许还用得着！”老郁拿纸一包，塞在兜里。
就在此时，老郁听到一些响动，从通往地面的传声口隐隐传了进来。
“这应该是上面的老鲁踢翻了脸盆架-----”老郁想，塞到兜里的手停住了。他喊了一声：“不对！准备战斗!”
几个收拾物品的队员听得政委一声吆喝，突地都停住了所有的行动和动作，连呼吸都停止，有如群雕。大家的耳朵都支楞起来。
上面再无一丝声息传下来。
小山将耳朵贴在传声口边，举起右手。大家都看他的手。
小山伸出一根食指，队员们都松了一口气，“上面只有一个人。”
又都忽想到“不对，应该是阿亮和老鲁，至少二人，如果有客人来，那就是三个。”
小山的手没有放下，他的中指又伸了出来，队员们都屏息看。如果是阿亮和老鲁，那就没有外人。他们在上面弄出声响，应该从传声口向下面打个招呼，以免正在训练的弟兄们担心。
小山右手的食指收回，和大拇指扣在一起，其余三根指头伸得笔直，标准的中国式数字手势，三个。
队员们都看向老郁。只见老郁快速检查了他的驳壳枪。
大家又都紧张了，想到：“上面三个人，有一个是客人？-----阿亮老鲁都不能够向下面说话，这客人是谁？不是自己人，却被阿亮和老鲁放到了地下室出口处的房间。阿亮和老鲁一点信号都没发出！”
这时候上面已经发生的事情，下面的队员们根本就想象不出来。
通地下室的大房间里已经死了两个。
而木器行大门内外，远远近近已经死了好几个。
死的人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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