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华在九分钟后，敲响了院门。
“十华，你来得好快。”申强看赵十华有些紧张，放松语气说。
“队长，我今天就在附近转悠。今天情况不对呀！”
“哦，怎么？”申强说，“我刚才回来的路上，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刚才，”赵十华说，“从警备司令部，侦辑队，警察局，都出动了人，把各路口都加了哨。敌人好像有什么行动！”
申强心道：“不好，看来，今天要出大事-----出再大的事，也得把这情报发出去！”
他问道：“还有什么情况？”
“刚才，我碰见了老发大哥，他要我告诉你，今天之内，敌人的侦测台不管用了。”
申强喜道：“啊，太好了！十华，你拿着这个。”申强将一只哨笛递给赵十华。
哨笛外观和巡捕房人们常用的一样。赵十华接到手里，知道哨笛里塞了东西。
“十华，你现在去找卢秀儿，地址是-----”申强说了地址，眼看赵十华。
赵十华迅速地复述一遍。
“对!”申强道,“十万火急，马上发出。发完之后，立即转移!”
赵十华看到，队长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好像是两堆闷住了灼热火种的干柴，轻轻拨开一点，就会腾起烈焰。
赵十华说:”好，我马上去。”
申强说：“等等，十华，你的家伙给我。”
赵十华毫不犹豫，立即打开了身背的枪盒。他只见眼前的队长手一动，递过一支驳壳枪来。
“十华，咱俩换一把。我这把，很准。你的家伙准头怎么样？”
十华说：“刚刚校正过。”
“好，”申强道，“我早就和秀儿约好，见枪如见人，你给她看看，她知道事情轻重。”停一下，加上一句，“如果有必要，回头再换回来。”
他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如果还需要十华你继续蹲着不动，你还得用你原来的枪-----”
不知怎的，申强感觉强烈：“这回紧急情况发生，怕是要有提前大变动！”
十华说：“好的。”便急速出门。找了条稍偏僻的路径，跑了起来。
赵十华每日都在练习快跑慢跑，值班时候都常常跑上一段。他的练习，好几次被巡捕房总探长称赞，拿来教育别的手下，“你们看看，学着些。”
偶有路上行人，见是巡捕房的人在飞奔，立即闪避。
跑了一段，遇到一个包打听，跟上他跑，说：“华哥，您有急事？我跟您去？”
赵十华跑慢了些，说：“不用，妈的，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小广广，要找老子的女人麻烦，老子去收拾一下。”
那包打听一听，来了精神：“这是哪路来的？竟敢想抢我们华哥的相好？他妈的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华哥，我跟你去!”
赵十华说: “不用了兄弟，老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有这个，”赵十华拍拍枪盒，“老子去了就妥了。”他看见，街对面不远，“铁圈”已经看见了自己。
“那是那是。”眼看
赵十华又稍稍快了些，包打听已经跟不上赵十华的脚步，喘嘘嘘道：“那好，华哥，您先去。用得着兄弟我，招呼一声就成！”
赵十华说：“谢了兄弟！”
拐弯过去，放慢了脚步。
“铁圈”从后面追上来，两人并肩。看看周围没什么可疑人，赵十华说：“有紧急任务！你跟在我后面。一会儿我叫黄包车，你也跟上护着。”
“铁圈”说：“好。”
赵十华加速。“铁圈”在他身后七八十公尺跑动，留意着周围。
赵十华叫了一辆黄包车，跳上去，说：“老子是巡捕房的，有急事。你跑得快，有赏！”
跑一阵，再换一辆，直奔洎江共产党秘密电台隐蔽地所在地域。
申强两腿叉开，站在房间中央，慢慢地从右向左转。
自从数年前到洎江之后，他就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
申强知道，人的习惯语言和动作特点，难改。作为一个多年的军人，一些东西，渗透进言行中。在日常生活中，稍不经意，就会露出来。他必须时刻小心。比如说，军人的身体转动，常常不自觉地将两脚靠拢，从右边转-----他平时就注意叉开腿，挪个半步一步转向。难看是难看些，就是这些难看的动作，成功地掩护他到了今天。
“没有问题-----没有，没有-----”全方位检查一遍室内，申强确认。
他和卢秀儿，还有阿嫂，一直都严格遵循着地下工作的规则纪律。家里任何地方，没有特殊需要，不存放任何文件，或者情报资料。
一星半点儿蛛丝马迹，就可能引来外人怀疑，引来对组织对工作的巨大损害。
这方面，妻子卢秀儿比他更有经验，也更加严谨。至少有三次，卢秀儿对申强说：“这不行啊，不能放在这里。”“这不行啊，不能这样放-----”申强都按照卢秀儿的话立刻改变。
一次，卢秀儿笑道：“老宋，这屋里，就是敌人来搜，都搜不出什么来。”
申强说：“要是有敌人来搜的时候，那就是最危急的时候，我们必须早早就跑得没影子才行。”
卢秀儿想想：“那倒是。”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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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强一步到了墙角，搬过椅子，站上去，一举手，推开天花板上一块活动木板，把刚刚从赵十华手里换下来的驳壳枪放上去，一松手，看看那位置，心道：“不错，看不出来。
现在，这整所房子里，只有这支枪，是与我的公开身份不相符合。真到了敌人搜得仔细，能找到这枪的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站在这里，除非已经没了一丝动手或是逃走的能力——而且，十华也肯定得撤。”
申强看看墙角，估计了一下，断定，自己即使不用椅子，也可以一步蹬跃，推开那暗门，攀住，取出枪来。他转身出门，准备下楼。
出乎他的意料，庆儿正在楼梯下。
就见庆儿使劲地向上一跨步，刚勉强够到第三级，小身子一晃，差点儿向后摔下去。
阿嫂已经跑到庆儿身后，吓得轻轻呼喊一声：“庆儿小心！”
庆儿的小
脸胀得通红。他看见了楼梯上方，爸爸脸上的严厉神色。
庆儿站在他刚刚费劲跨上的那一级楼梯上，仰脸看申强，脸上有些畏惧。
申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里，猛地悸动了一下，一股温暖又有些酸楚的感觉在胸膛里升起来。
斗争的特殊要求，申强不能在儿子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身手。还经常约束儿子，不让他蹦蹦跳跳，不让他随便说话。
“-----庆儿是男孩子，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继承自我的血-----”
看着庆儿眼睛里流露的怯意和歉意，申强搂住了他。
庆儿被爸爸少有的亲呢举动吓了一跳，不敢动。
阿嫂站在楼梯下面，抬起胳臂擦脸上淌下来的眼泪。
申强抚了抚庆儿的脸，说：“阿嫂，你带庆儿，到小街口李大爷家里去串串门，我等会儿，要出去办点事情。”略一停，道：“如果看到有什么不对-----阿嫂你知道的，你带庆儿去东边乡下。”这样的应急布置，早就已经安排下，只是从来没用过。
阿嫂拉着庆儿，说：“宋先生，我知道，我记得，你放心。来，庆儿，跟爸爸说再见。”
庆儿举起小手：“爸爸再见。”
申强插上了院门，他在院子里又绕一圈，确认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引起怀疑的物品。便走向院门。
他突地停下了。
他两肩一耸一松，两臂迅速抖了抖，同时两腿微微下蹲。
这是他惯常的动手格斗准备动作。
他听出来，在院门的外面，有人。
这时有人敲门。不是阿嫂，也不是卢秀儿，不是赵十华，也不是队里的任何成员。“这人，应该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申强迅速地判断着。他从隐蔽的暗缝向外瞅一眼，见院门外只有一便衣男子背对院门。
“难道是问路的？”
他拉了拉门闩，拉出了明显的声音，但并没有拉开，主要是上下挪动，发出声响来。
他轻轻闪在院门旁边。
“如果是敌人上了门，此时应已不耐，后面的几个该出来了-----”
申强准备好，只要有其他人围拢的动静，不等敌人枪托子砸开院门，他就将到达楼上天花板暗洞那里！
来得及就取枪，来不及就不取——他将沿着早已经看好，在心里预演过多次的路线，出侧窗，越一道废墙，推开一个暗门，再越两道墙，进入一家旅店的小侧门。旅店那里，有三条路可以离开。除非敌人来了一百人以上，才能够把这一小片地区的大小路全都封住。那样，敌人能够挡住自己的可能性还是不大-----最关键的，还是现在要弄清来人究竟是谁，后面有无旁人。
申强凝神，总共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断定，“门外近处，仅此一人！”
仍不放心，申强飞步回身到了楼梯上，头两步飞快，后几步慢腾腾，转身。“没有，附近没有多余的人。”当然，已经站在他的院门外的那人，他这会儿一时看不见。
他从容不迫地走下来，拉开门闩。他愣了。
这来人，申强可实在没想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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