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惊道：“长官老总您说什么呢？我们三个，就是进城卖牛的，卖得了一点钱，好回去给托付我们办事的老爷交差。”
侦缉队小头目问道：“托你们办事的老爷是哪庄的？姓什么叫什么？”
“回老总的话，老爷姓郑，郑家湾居住。”
侦缉队几个的脸色稍缓。领头的说：“倒是有这么个郑大善人。那好，回去跟你们老爷说，改日我去拜访。”
老头说：“好的长官。我一定把长官的话带到。长官您几位慢走。”眼看几个侦缉队员转身向门口，老头又得意地看一眼长衫男子。
长衫男子心头狂跳，看看这边三个，看看那边四个，突地说话：“长官，我有重要事情，要向政府报告！”
侦缉队四个转过身来。小头目皱皱眉头：“重要事情？你说，什么事？”
长衫男子再一次看向老头三人。又向门外看。又往柜台后面看。
饭馆老板早已经坐在了柜台后面低处小凳子上。也不起身抬头。
侦缉队小头目轻喝一声：“谁都不许动！”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支德国大镜面二十响驳壳枪。枪新，灯下发着幽幽几缕蓝光。
老头忙道：“老总，我们不动。您要想要，先把我们卖牛的钱拿去。”
小头目笑道：“妈的，我们是剿共先锋模范县的侦缉队的，你这样说，不是对我们这国民革命队伍的侮辱么？”
长衫男子这时候暗自点头，鼓足了勇气说：“我卖了小生意，要回老家去。路上刚刚遇到这三个土匪。”
老头大怒：“我们是土匪？你小子才是土匪！刚刚抢了钱庄吧？妈的，那么多钱。”
长衫男子心剧跳不停，脑子里也乱了，一时接不上话。
侦缉队小头目摆动驳壳枪口：“老实点！都不要动，小陈，搜搜他们身上。”
三支驳壳枪顶住，几个人都不敢动。
侦缉队员小陈过来，在长衫男子身上搜出大洋和钞票，放到桌面上。
众人都看桌面上放的钞票和大洋。
侦缉队员小陈转到这边，在三个“卖牛的”身上摸了一圈，摸出两个人身上的四颗赌钱用的骰子，和十几枚铜板，都放到桌面上。
小头目拿起骰子，掂了掂，笑道：“妈的，看不出来，你们还是好赌之人。嗯，你们卖牛的钱，是不是都已经输光了？”
长衫男子猛地悟到：“啊，这三个就是来诈骗老子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勇气陡升，叫道：“队长，我向政府提供了重要情报，刚刚得了政府奖金。出城路上遇上了这几个，嗯，赌鬼。他们一定跟了我好一阵了。”
侦缉队小头目笑道：“妈的，你刚才说这几个都是土匪，你卖了你的小生意。现在又说你是政府的，嗯，这个，耳目，这几个就是赌鬼，要敲诈你。
他妈的，你有个鸡巴准儿没有？
嗯。弄清楚这个倒也不难。
这样，你们几个，都跟老子去我们队部。不远，也就几十丈远。到了队部，让我们队长审上一审。嗯，我们队上现在还来了上头的侦缉队大高手，让他老人家看一看。他老人家是火眼金睛，有名头的，‘无常’，还有叫做‘由你走’的。妈的，老子没那本事，就这样押着你们走，还真怕你们几个小子跑了。这样，”他东张西望，“找
点多的绳子，把你们几个捆结实些，我们就可以放心回城里去了。”
三个赌徒傻眼，互相看。
长衫男子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长官，不要捆我。你刚才说的两位上面侦缉队高手，我都听说过。是政府的能人。这样，我现在从身上拿一件东西给您看，您看了，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小头目眉毛一扬：“哦？好啊。”
他示意三个持枪虎视眈眈的部下：“他取身上东西出来。看好了，不要轻易开枪。要是他捣鬼，就把子弹都招呼到他身上就成。”语气冷冷，好像不是说杀人，是说杀鸡宰羊。
长衫男子从身上摸出个信封，递给小头目。
小头目拆开信，读了出声。
“政府部门长官：-------鄙人首次举报赤党分子是于上月-----吾常怀坚韧之心，是以二次秘密报告赤党分子之机密于政府------政府对某信任，捉拿某举报之赤党分子果断迅速，报纸新闻某均得见------三次之密报因为线索稍旧，若有差错，望政府长官谅解。现某已收取政府守诺发放之赏金，感激涕零，当再向政府部门举报有关线索，以报信任重视之恩-----”
侦缉队小头目放下信纸在桌面上，问道：“这信，是你写的？”
长衫男子说：“千真万确！”
小头目道：“向政府报告，是好事，你慌什么？信上又是‘鄙人’，又是‘某’，还有什么鸡巴‘吾’------”
长衫男子愣神，不知说什么好。
小头目微微摇头：“几条命，就换这么些钱。”又微微点头，“先付部分，余款当在兄再与政府联络时付清。”
长衫男子愣神，脑子里定了咣当乱响！
他想：“这他妈的怎么回事？这巡街的侦缉队小头目怎会知道这密传话语内容？”
小头目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哨音。
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鸟叫声。进来一个青年，闪在一边。再一个人出现。
这人脸色发红，眼睛发红，望着长衫男子，步步走近。
“老卫，你他妈的名字还有个忠字。老子看你，名叫个猪狗，都脏了猪狗的名声！老子之前已经又知道了一些，刚才又听了，你害死了最少五个同志了！你还嫌不够。妈的，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就这样宰了你，都便宜了你！”
老卫只觉眼前金星乱闪，使劲定定神，看向侦缉队小头目。
小头目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老卫哇地一声，扭转身体要跑，突觉后颈上有什么撞过来。他头一仰，脸面转动，身体前扑，斜趴到桌面上，扑出了茶壶茶碗两三个，茶水到了脸上，却是已不觉烫，最后的感觉是，“怎么老子身子趴着，脸面转过来朝上-----？”
老头赌鬼——老佘低下头看看，手又伸下去摸摸试试，惊奇又有些丧气道：“这小子看着挺结实的，怎么不经这一掌？”
侦缉队头目——小谭嘴里说：“保险些好。”手一扬，白光一闪，进了老卫的左背。
老卫趴伏不动。
小谭身子一偏，抽刀。
老佘说：“走！”
两个弟兄架拖起叛徒尸体，出门上了一辆刚刚停在门口的马车。
老佘对酒馆柜台方向喊一声：“老板，我们办了点事。留下十
块钱。地上桌面一直到门口外，有些不大干净，你收拾一下。最好不要报官。”
从柜台后面传来声音抖颤的回答：“不报，不报，爷爷们放心。”
老佘边走动边嘀咕：“还是把我们当土匪了，妈的，也好------”
一群人出门，有的上了马车，有的步行，趁天黑消失在镇上的小街尽头。
综合情报得知，敌人第三专项小组组长黑无常，最近出手狠毒，不仅在行动中，对我被捕同志动辄杀害，还对已经密捕关押的同志狠下毒手。
申强脸色铁青。
老佘看见队长在议论情报时候，右手抖动好几次。
老佘悄声和司红光嘀咕：“老瓦要下决心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无奈这屋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听力也大都极好，听见了老佘的嘀咕。
个个都挺直了腰板，要争取在老瓦决定动手时候，拿到艰难冒险的，却又比较解气的任务！
申强的决心，的确如同大家想的那样，定了！
而具体计划，却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申强说：“因为咱们惩罚叛徒卫忠元时候，各项步骤都尽量秘密进行，处理得没有什么明显痕迹。在当下，敌人还并不知道卫忠元已经完蛋了——这就是咱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老佘，准备写信，就照卫忠元的笔迹口气！”
老佘大声应令：“是！”
申强又命“哨子”：“回洎江一趟，把我们这一段战斗情况，报告给市委。”
“黑无常”在窗前，遥望远方，沉思默想。
“由你走”轻手轻脚进来。
“黑无常”说：“姓卫的有信来了？”
“由你走”微吃一惊道：“组座算到了。”
“黑无常”说：“按照大致时间推算，他的新的情报也该到了。这种向政府投顺的路数，就得抓紧，连续不断，才能有些热度，不然，真地成了冷屁股，他就是再热的脸贴上来，也难让人相信和支持了。”
“由你走”说：“组座英明。”递过一个信封。
“黑无常”掏出信瓤，看了看，微微点头：“嗯，还算真心。”递信给“由你走”。
“由你走”读信：“------蒙有关部门长官不弃，信任在下提供密报，出击连连获胜，予赤党沉重打击，使吾坚定信念，确认弃暗投明之选择正确无误------现卫某忆起又一线索，特拟向政府报告。
卫某前数次报告之应得政府鼓励奖金，望此次能由部门长官带到，交付给卫某。卫某身怀感激之际，敢不全力竭心，以血以命报效？吾决誓为国家为政府长官分忧效力------
切盼政府有关部门长官，亲与卫某晤面。在下必有相关重要情报，倾囊相告------如蒙有关部门长官不弃，请于公历本月十九日正午，到夏南县城西大街‘刘四胖酒楼’楼上与鄙人会面------”
“黑无常”接过“由你走”递回的信纸，放在桌面上，喜道：“又一个大机会来了！”
“由你走”说：“组座日理万机，哪里还需要亲身赴约？这事情，我替组座去就成了。”
“黑无常”笑道：“小游你去，份量也是足够。只不过，我这一段沉静了些，一直坐镇什么的，这回，就当是逛逛夏南城大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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