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龙当然并不参与谈话,他负责保卫,并受老景临时委托,在暗中听老景和老北的对话,暗记要点,以便之后供老景回忆参考。
老景和老北的谈话,围绕“叛徒是谁?”展开。
“------老景,我是北伐军斥候兵出身,这个你知道,我看准的人,认出来的人,绝不会错!”
“老北,你的记性好,我当然知道。你我初次见面那一次,是我们都在北伐军时候,我带人慰问你们部队-----当时我们什么动作,后来你都还记得-----”
“那你还猜疑什么?”
“我绝不是猜疑你老北同志有什么不忠诚,我是要再详细问一下,你逃出敌人围捕包围圈之前,在你们开会的楼上,确实看清了,躲在敌人巡捕身后的,就是老蒯?”
“我已经说第五遍了,就是老蒯!老景同志,不是我一个人,是另外三位同志,和我一起,一共四个人,四个共产党员,亲眼所见,那还能有错?”
“我不是怀疑你们四个人的眼睛,我是想说,有的时候,几个人的错觉可能同样同时产生。”
“他妈——嗨,老景,我当大兵出身,冒句粗口,你别在意。”
“不要紧,我都想骂几句,‘狗日的叛徒,老子找到你了,非和同志们一起干掉你不可!’”
“那你还不快派人出动?没人么?妈的,老景同志,你跟上级说,我去!我在北伐军四军时候,手枪打过军里军官比赛前八名!”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高手。可这子弹打出去,万一错了,也是一枪一个眼,没办法补上的------”
“妈的,老景!出了叛徒,还不快些行动,就还有同志要掉脑袋!你资格再老,也不能拿同志生命冒险!”
“看看,老北,说下道了不是?我能让同志和组织冒风险?”
“啊?这么说,你老同志早已经布置同志组织转移了?”
“咳咳,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这是咱们的上级决定的。”
“是七号?好,好。我就应该想到是他。那你现在还跟我罗嗦些什么?你老景同志现在,考虑的就应该是一条,宰了叛徒!”
“就是要尽快宰了叛徒,我才来在给你送行的时候,落实一件事。”
“你来送行?你知道我要走?”
“七号让我来的。”
“啊,你替我谢谢老师。哎,你说落实一件事,什么事?”
“你在出事那天之前三天,是不是派了一人去帘江县委送一封信?”
“啊?老景同志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到目前状况,这件事情无论有多机密,你也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是有这么回事,我派的就是老——啊?派去的就是老蒯!他将出任我们北江省工委秘书——妈的,害死人的东西!”
“别激动老北。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了。”
“什么关键时候?”
“你先等等。”
傅三龙见里屋门稍稍打开,老景走了出来。
“三龙同志,情报到了?”
“刚到两分钟。”傅三龙将手中握的一个纸团递给老景。
刚才这两分钟里,如果有任何危险意外,傅三龙就会打开纸团
,扫一眼内容,然后将纸团吞下肚去。这是组织内赋予像他这样的同志的特殊使命——看一眼所传递情报的内容。
现在没出意外,自然是交给老景同志了。
这也是早就定好了的。
老景打开纸团。
只扫了一样,就递给了傅三龙,手一点一挥。
傅三龙毫不犹豫地划燃火柴,扫一眼纸条内容,点着了纸条。
老景又进里屋去了,轻轻关上房门。
“老北,是老蒯。”
“你看看看看!我说是他嘛!我亲眼所见,还能有错?咦,你看了什么情报,能够确定了?”
“内线同志情报,三天前去帘江县委一趟,代表你的那人,就是暗地里叛变了的人。”
“好内线!老景,老子真想亲手毙了那个叛徒!”
“你的心情我理解。好了,我向你传达上级指示,最新的。你不要乐。是的,这是根据情况,事先定下来的。现在说,最合适------”
“行了你老哥就不用解释了,说!”
“老北你已经不适于出任北江省工委委员,上级决定,你南行,去苏区。”
老北愣了几秒钟,喃喃道:“好,要去打仗了,向反动派开战!”
老景也稍有些激动:“老北,你替我多揍倒几个反动派!”
“好的老哥,你放心!哎,这边呢?”
“你说的是老蒯——我们已经有了行动计划。争取三天到一周内,解决问题。”
“好。”老北微抬头,“牺牲的同志们,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的动手的弟兄,一举成功,杀灭叛徒隐患!”
老北当夜就坐船走了。
傅三龙小组领受了任务,出击!
四天后的清晨,市郊一个鱼塘边,晨雾缭绕。
一位细瘦的国民革命军上尉军官大大咧咧地对一位面色稍显苍白的便装男子说:“我说你先生,昨天成绩不错,弄了十好几斤回去吧?我那弟妹,给你熬了汤,怎么样,有劲吧?”
便装男子年岁三十左右,客气道:“你老哥推荐的方子,一定是好的。只是昨天我还真没试成,再说了,我那口子,还不在这城里-----”
上尉愣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先生怎么回事?老子记得你说过的,你在东林公司谋事,是个二等管事,比我这军职都不差多少,弟妹——你媳妇就在家里带孩子,爱上百货公司逛——你先生涮我?”
便装男子慌了:“哎呀老哥,我说了么?我说错了,我媳妇,是在家里,就这几天,回娘家去了。”
上尉脸色稍缓道:“看你先生斯文人,比我这粗人说话,自是应该好听,不要糊弄我就好。我还说交了先生这文化人朋友,到先生家里拜访,先生来个回拜,也是给我这警备三团的供给官一个大面子-----”
便装男子连忙道:“一定,一定!”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转身,立刻呆住。
随同他来的一个青年人,本来乐呵呵地在边上听两位说话,还不时地跟上尉带来的一个壮实小兵扯上一句。
这情景,本就跟昨天黄昏四人相遇时候,除了时间上的差异,没什么大区别。
是了,有区别!
昨天是初会,便装男子自己本人
和跟班,都有些防范心理。
今天,却是警惕性降到了几乎等于零。
------这跟班,本来也算侦缉队的好手之一,杀过不止一个赤党。而现在,他两手在空中乱舞,两脚已经离地,眼睛翻白,身体向后,仰面向天,腰成半反弓形,弓弯里是上尉军官带来的小兵的身子一侧和强劲的肘弯!
便装男子一眼看去,已经明白——勒住这侦缉队好手脖颈的,是一根细细的,坚韧无比的钢丝!
他看清,自己跟班正在使劲想要从腰中拔出手枪,却是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想要拔枪的右手,始终就在空中,下垂半尺,又扬上去八寸。
便装男子不再多看,略一转身,脚下已经使上劲,身体就要急窜而出!
他的右手同时向腰背上快速挪动。
那里有一把勃朗宁手枪。
就觉得脚下一绊,人往下倒落,右手不自觉地赶紧随同左手齐齐从两侧向前下支撑。
忽地感觉反应过来,右手又向背后挪,仅用左手支撑眼看就要嘴啃地的身体。
背心一紧,就觉有一丝凉意,果决地从背上穿透-----眼前一黑。
傅三龙在十多公尺外的看鱼塘小屋墙角,看着这一幕。
他右手持一支手枪,腰间别了两枚手榴弹。
眼看战友小滇等两个低头审视地面两具尸体,又将刀子和钢丝绳都在身边鱼塘里**洗几下,再收到鱼篓里。
傅三龙吐出一口长气。
任务完成!
待得小滇过来,傅三龙还是最后落实问了一句:“补了刀?”
小滇说:“是,都补了。”他突地又冒出一句,“憋了好久,总算出口恶气!”
傅三龙放下心来。
他见随小滇执行任务的壮实士兵脸色有些紧张,便轻拍他的肩膀:“干得好!这老蒯,害死了不止三个!”
就在两天前,老蒯再次出动,在市区大街上,半天内指认了两名地下共产党人!
当天中午,老景就听傅三龙当面汇报了除叛过程。
老景松了一口气:“至少有十位同志,可以没有大麻烦了!”
傅三龙有些吃惊:“十位,至少?”
老景有些无奈道:“三龙同志,像老蒯这样的,定下了要做秘书工作的,认识的人,实在太多!咱们现在的组织结构,一个是秘书,一个是秘密交通员,认识的同志,知道的秘密联络站,最多!”
说着,老景自己有些发呆,在想什么。
以傅三龙的地下工作经验,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老景同志在想,采取什么办法,才能更加保密,更加安全?”
傅三龙刚刚得到上级通知,老景同志,将接过牺牲的预定北江省工委同志留下的重担,出任北江省工委书记一职。
也就是像傅三龙这样的系统内小组组长,才能知道这样的机密。
这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保卫任务。
现在,自然地又加上了一条——护送任务。
傅三龙不知道上级最后定下的让他负责护送老景的任务详情,送到哪里?但按常规,他要出动一趟。
傅三龙在码头上,已经帮别的工头顶班十多次了,他要说有事离开,有的是工头朋友替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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