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总院所在的“两座山”一带，寂静一片。
康复科的土屋里间，老历等四人聚齐密会。康复科科长助手小张在门口看星星——他放哨，让秘密小组在这红军总医院心脏地带开会，研究查找内奸工作进展情况。
“我们自己人在自己窝里，还要藏头藏尾地开秘密会议——这都是让那个暗藏的叛徒闹的！”小张助理想着，手里比划着科长教给的按摩手法。“科长会的太多了，我努力学吧----”，他边比划，边留意着周围动静。
总院各警卫哨位安排得很好。这康复科的前后左右或远或近处，都有明暗岗哨。
小张助理刚才还特地转了一圈，给老部下们作了交代。“只认口令，口令对上了，再认人-----”
哨兵们知道张排长升了康复科科长助理，虽然连一个兵都不带了，那也是升了，还可以学到大本事。他们都挺胸直背：“是，老排长。”“是，张助理。”
康复科里间，秘密小组会议议程紧密。
老历说：“院长知道我们这个碰头会。只是，他不能参加。”
另三个都点头，表示理解。
院长是完全的忙碌领导人，每天不知多少人要找他。他要来听这秘密会议的话，会造成意料不到的动静，暗藏的敌人会立刻注意到。
老历又说：“请小戈同志说一说这里对外通信方法。”
这是为了在调查中，发现线索的可能性增多一些。
暗藏敌人要送情报出去，就一定会跟外面联络。
小戈说：“总院有规定，对苏区内的战友通信什么的，都是靠苏区邮局。对苏区外的通信，不能自己随意写信，必须得到上级批准，信的内容，也有严格限制——这都是为了防止敌人奸细暗探，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有些同志仍在白区的家人安全。就连信封上的地址，也需要按照上级统一口径，写白区的假地址-----
这一带山区，乡亲们有互相带信的习惯，捎信的很多。老百姓与白区亲友的通信，却是要常常靠苏区邮局的统一安排，像我刚才说的，我们队伍中的同志们那样，信封下款写假的白区地址，信才好收到一些。实际上，由于反动派封锁，很少能够有苏区百姓正常与在白区亲人通信的。有的好几年都没有一点消息，这边的不知那边的亲人生死，那边的亲人不知这边的孩子生死------”
几个人都听清楚了，同时也都心情沉重了些。他们本人所遇情况，不都是这样？
唯有坚持战斗，让主义革命早日成功！那时候才能-----
老历说：“我们先把这几天，各自摸到的情况和个人的感觉，凑一凑------我提醒一下，同志们要注意，各位都是在完成本职任务的同时，进行这项秘密调查工作。”
小戈说：“------在那大会上，我有一种感觉。就是那个暗藏的敌人，盯着我------”
几个人都紧张了些，凝神听他说。
小戈说了自己在大会上，那一瞬间的感觉。
秘密小组这几个人，全都是从地下工作中杀出来的，都经历过那种时刻警醒，提心吊胆的日子。
另外三个人立刻都表示，小戈的那种感觉，十之七八不会错！
小戈说：“只不
过，从那以后，到现在，我什么也没发现，再没见过那种目光了-----”
老历说：“奸细隐藏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更习惯的，是表面的假相。”
老张说：“那年在上海，有个帮里的家伙突然在一个宴会场所大门外，出枪杀了一个赴宴的客人-----后来查实了，枪手已经被政府收买了一年多，就等着一个机会-----我认识那枪手，从来看不出他早已经被人收买，决心杀人后离去------”
老聂说：“我在徐二哥那里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弄得怀疑了好几个，最后用钱到官府里收买内线，才知道是谁暗地里背叛了-----哦，那次之后，就是一次大的事变，党组织里那个县工委书记老孙，早就叛变，我们费大劲才灭了他，兰四大哥——张科长也经历了那次-----”
老历说：“我这次回到总院以后，这两天下来，感觉到，这么好的两座山，有这么个暗藏的家伙在，真是令人心里担心着急。”
老聂说：“就好像一大锅好汤，有一粒老鼠屎——嗯，这个比喻不妥当，妈的，就是咱们的胸口肉里，有一颗刺！”
几个人都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胸口肉里的刺，不仅让人难受，还有可能造成大祸！
秘密碰头会迅速进入实质性讨论研究。
“院长有意说的‘药线还在运作’假情况，应该会对内奸造成些疑惑----从我们积攒的线索看，内奸向敌人提供情报，基本只是单向的，没有敌人对他发出指示。又或者，很少，而且极隐密。”
“我们这个小组在这里，要说那暗藏敌人一点猜不到，可能性很小。老历小戈来了，内奸能猜出一些药线撤退情况-----”
“总院好些同志，都知道‘药线’的事，毕竟那么多药品长期以来，一定是从白区进来-----不过，据我侧面打探，他们都不知道药线方位布置，这个，内奸知道得多些，说明这家伙很有可能接触过‘药线’到苏区里的这一头的同志-----”
“‘药线’的这一头，在送来总医院之前，是总部卫生部的一个药品科接收。那里的同志都是绝对可靠的，经过了上级部门的调查考验。还有，我们大队执行上级命令，秘密运送药品去东南苏区，药品科的同志知道这个上级决定的变化，而敌人一直不知道-----这也是上级确认总院之外的有关部门，目前暂时还是安全可靠的原因之一------”
“小戈回到了这里任职，一方面可以震一震内奸，另一方面可以吸引内奸的注意力——他行动要更加小心了，小戈对这两座山，熟悉得很------这样，我们几个的活动，可以放开一些干------”
“小戈，我们的调查重点部门——总院供给部门，包括药品有关部门里，从咱们得到的情报线索中分析，从内奸开始向敌人提供情报的大半年之前，划一个时间范围，有多少人划在里面？”
“大约三十多一点。这是大致的名单。”
“-----一些基层同志，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有好些同志，苦大仇深，原来不识字，参加革命后，一直在苦学文化，好些目前连写字都还吃力——这样的同志弟兄，不可能是那个还能拽些文词的家伙。”
继续排查。
煤油灯光闪闪烁烁。小戈觉得，有些像自己头天大会上感觉到的“那家伙的眼神”，可惜那只是自己没能继续追寻出结果的一瞬-----
可疑范围缩小到了十人。
老历眉头微皱，他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院部的曾协理员。这个同志已经去卫生部开会好几天了，还没回来。
他是前不久才从卫生部调到总院来的，他有文化，对上级指示贯彻坚决，对同志和蔼。好像对苏区地理情况也很熟悉-----”
几个人都同意将曾协理员也列在秘密调查名单中。
立刻作出了分工。
聂望山主要负责调查供给处采买班子的人员。
张德功主要对药房内外人员进行观察了解。
小戈主要负责安排秘密哨位，特别要留意有异常举动的调查对象。并负责总联络，随时通知其余同志，互相支援。
老历负责掌握全盘，综合情况，及时对调查重点作出“解脱”结论，并随时向院长通报情况，以得到支持。
一旦有了有价值的发现，立刻尽快通气，以便协同作战，一追到底！
秘密小组的任务是紧迫任务，当然不能等，需要主动出击。
光盯人的举止，肯定是不够的。秘密小组的计划中，本来就有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招法。
主动出击的首要手段，就是查账。
查账。包括两个方面。
首先是药品进出账。这个，跟金钱关系不大。弄来的药，再珍贵，也是没有价码的。药品的最后归宿就在这里——用在了红军伤病员身上。除了由卫生部下达命令，紧急调用给部队，药品不可能再流去别的地方。
看药品账，主要看能不能从药品到达日期，联系暗藏敌人发出情报时间上，看出一些端倪。“敌人的情报是不是极为迅捷，这边药一到，那边就知道了？”由此可以对总院药品管理环节方面，有所了解。
查账的另一方面，就是聂望山利用担任司务长职务，暗查伙食账，以及其他采买物资账。
秘密会议决定，从次日起，即开始查账。
两本账，一是供应开支账，由聂望山亲查。他接手了司务长工作，可名正言顺地翻一遍大账。
查开支账，是根据上级指示和过去有关部门经验而确定的一步。
变心投靠了敌人的内奸，往往是从革命意志不坚定开始——这样的人，跟钱和物打交道时候，常有多吃多占的贪污行为。
即便有行为，并不一定显现明显，尤其是狡猾之人。所以，并不指望聂望山的翻看账本能有什么明确结果，而如果惊动一下那内奸，也就有了“打草惊蛇”的效果。只要对方有稍稍的异动，就可能碰触小戈安排的秘密哨位网。
第二本账是药品账，由张德功密查——他是康复科科长，阅看药品使用清单，验看药房库存有关药品数量，是他的职责之一。
小戈负责联络，自有他的优势——总院警卫连长，即警卫队长，白天黑夜任何时间，他可以在两座山范围内任意走。
秘密会议结束，三人离去。张德功跟自己的助理小张，又在屋里低声聊了一阵，主要是科长听助理说这两座山范围里的有文化的同志情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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