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忽而向上,忽而向下,穿林过溪,时陡时平。
一行人准备充分,心思相同——如果能够遇上敌人的特遣小队,必须坚决打掉他们,这股子敌人危害太大了!
何总站长想得稍多一些——如果能打掉这股子敌人,十九号线因此而改动一段,也是值得的!
只是,根据前段已发生的几起惨案情况,这股敌人从来不在已经设伏得手的地段再次行动。
这样,今天遇到这帮敌人的可能性,很小。
很小,不等于没有。兰四小组担负的任务重要至极,不能有闪失,由此,何总站长和县委书记才最终确定了走行方案。
如有敌人埋伏,其攻击目标自然是共产党人的队伍。
出发前,大家都认真化了装。假如遇上埋伏,敌人一时难辨,不会贸然动手,会派人出来,或拦路不让,辨识认清后,再发动袭击。
那时,就要看双方斗智斗勇的结果了。
化装走行的队伍,走得很顺利。
路上遇到的山民,一眼看去就知都是真正地道的山间百姓——着装肤色眼神,都难造假。
山民们也没对小组的人有什么怀疑。小组人员的化装,都是下了大功夫的。
像张立山林世山等,本身就是在组织里的山民,更不会轻易引起普通老百姓的怀疑。
而对受过专业训练的敌人来说,就不好说了。
由此,小组的人们走了好几十里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小组的队伍,稀稀拉拉走到了一座山腰间。
张义会听见何总站长低声说:“就是前面那个拐口,敌人上次设伏。”
张义会看看前面,小路似到尽头。“应当是一拐弯过去,再是山那一面------”他想,迅速观察那尚在百十公尺之外的峭壁路口。从那里过来,足有数十公尺一段,狭窄光溜,小道贴崖开凿,像一条布带,绕在人的肚皮上。
从这里看过去,不见一个人影。
目光稍稍回收一点,就见打头的张立山,已经走到了那小道这头边上。
“蹦蹦”两下声响,向四下传了出去。
是抬滑竿的林世山,放下滑竿,并掀开遮盖的布,用手握住悬在滑竿边的长枪,用枪托子,轻轻在滑竿杆上磕了两下。
这声响独特,传得很远,是早已商定的信号——小心!
就见走在小组队列最前面的老头张立山,立刻就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路边山石上,又看看前面的峭壁小道,摸出烟袋来叼上,一副要吸足了烟,好走这一段狭窄小路的模样。
小组的人陆续靠拢了。
何总站长早已走在移动的滑竿前面,转头说:“世山会子,那里。”他向路边甩甩大脑袋。
林世山和张义会应了一声,拐向路边。
进了林子,两人放下滑竿,从滑竿边抽出长短枪。每人都是一长一短,再别上两颗手榴弹。
两人看看边上高处,都一点头,稍稍分开,各自向上!
这两个,都具备相当战斗经验,现在只是按照行前布置好的,分路占领制高点,以便在突发意外时候,先取优势。
两人到
了稍高处,看看上面,已无路可上,便都举手作个手势。
林世山看看来路,吹了声口哨。
张义会立刻明白:“老林哥已经看见了后续部队的尖兵。”
后续部队就是赤卫队的一个精锐小队。
下面,何总站长等几个,已经聚到一起。
张义会听不大清下面何总站长的说话,却对何总站长的手势看得很清楚。
这也是事前商量好的,在稍高处哨位上的同志,可以看见何总站长或者其他下面自己人的手势,便可基本了解其说话大意。
张义会看出,何总站长是在跟几个同志说:“-----这里前面拐角过去,和这边不一样,一过去就是坡上林子,道路也平得多。人一过去,就有树木和石头可作掩护-----”
那刚刚把褡裢放到地上的司红光,连说带比划:“我打前站吧?我总还是比老张哥年轻一些-----”
张立山摇手表示不同意:“-----这是我们交通线同志的基本任务-----红光兄弟你样子比我凶-----我不容易引起怀疑-----”
何总站长做了决定:“还是按照我们定下的行进次序走,这样最妥当-----老张哥过去后,小汪你等他的信号再过-----如果有意外,老张哥你过去后发现不对,发信号的同时,你要尽量想办法逃脱,那边上下坡面都是林子----”
张义会在高处,从树枝空隙中看出去看下去,见张立山背上了他的背篓,慢慢地稳稳地走上了峭壁上小道。
张义会想起了何总站长说过的此地惨案情况,慢慢地端起了手中步枪,将枪身贴靠在树干上,瞄向小道尽头拐弯处。
他偏脸看看,前面二十公尺外,林世山也端起了步枪。
如果这时候,百米外的小道尽头冲出来敌人,就他们这两杆步枪,都够对方受的。
有时候,险峻之处,对于处于两端的人,都是难关。
张义会稳稳地据枪,脑中一片清明:“-----原来还有些疑问,为什么县委副书记等同志那样缺乏警惕,被敌人伏击,惨遭杀害,却是好像没怎么杀伤敌人?现在看,基本可以确定——敌人伪装成红军队伍,根本蒙蔽住了那几位同志!然后,在小道上突发袭击-----注意,我现在少想这个,压住火气,镇静-----”
这时候,听得似近还远的地方,传来了张立山的呼喝声:“呜哇——”
这是山民在山间行走时,有时发出的一种呼声,可以呼喊同伴,也可和并不相识的山间相遇的行人提前打个招呼,免得互相惊吓了。山间的农夫樵夫,有时也发出这样的呼喝声,除了互相招呼,还有震慑野兽,以及抒发疲累之气的功效。
张义会心中松了一些。
张立山的呼喝声,意思明确:“这边没事!”
小组的弟兄们都立即上路前行。
小老汪走得极快,一眨眼已经到了贴壁小道中段。
张义会和林世山一比划手势,又扭头向斜下方的山道上两个担了柴禾的樵夫打出手势,然后两人飞快地向下去。
两个樵夫,是赤卫队小队的尖兵。
小
组的人员,很快都过了峭壁路口,进入到另一侧的林间小路上。
小组继续拉开距离,稳稳前行。
又走了七八里,在一个山坡下停住。
几个人聚在树林边缘,一边借树木掩护,探头看看,又缩回来,商量情况。
张立山说:“刚才我本来看上面好像没什么动静,要上去过那垭口,正要走,听上面有狗叫声。这上面本来就没住人家,如果有狗,那也应该是过路的狗。可到这会儿,还不见狗下来,这就不对。”
小老汪说:“我也听见了。”
另外几个都点头表示听见了。
兰四说:“应该不是敌人警犬的声音。”
他在城里生活时间长,能听出政府警犬的叫声,和乡间农家犬叫声的区别。
何总站长说:“咱们一路走来,或快或慢,没见前面有山民带狗行走,那就应该是对面过来的人,带了狗。他们不下来,狗又不再叫了,这个是有些不对。”
他脸上泛出一些青气:“再往前不远,就到了咱们苏区的外延游击区,反动派很少有小队伍够胆子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大概想起了那造成峭壁小道惨案的敌人,“如果是那支敌人,那就是冤家路窄!”
几个人都点头,脸上显出些杀气来。
何总站长看向兰四:“兰四兄弟,你看?”
兰四已经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装,一身短打,一长一短两支枪,长枪提在手里,短枪别在背上。
他说:“咱们有重大任务,每个同志都要格外小心。我看这样,我和小会子从左边包抄上去,老张哥你还是像刚才那样,慢慢从正面向上走。红光兄弟和小老汪还有世山,拉开距离向上去,何总站长在后面,随时调动赤卫队护卫小队增援。我和小会子就不用伪装了,其余同志,都尽量保持伪装,都走得慢些,上得越高越好。听我们到上面侧面的动静,再加速冲锋。”
何总站长说:“就照这个,注意利用地形掩护,行动!”
张义会跟着兰四,快速向左向上,连走带爬。他两个好似两只山间猿猴,在林间纵跳飞跑,瞬息不见。
张义会在城里时候,平日里坚持悄悄锻炼,他也比兰四年轻好多,又有山间战斗生活的底子经验,却在紧跟着兰四的向上行进中,很快感觉到了吃力。
“这就是功力的差距,”张义会想到,“难怪老佘大哥介绍说,兰四大哥是队里的大高手,我还得努力------”
忽听得有些异常之声,是男人的大笑声。
张义会连忙站住,向大笑发出的斜上方百十公尺外看去。
有树和石头挡住,他什么也看不见。
稍稍扭脸,看见兰四大哥正站在一棵大树后,向那边看着,又转身向他招手。
张义会奋起向上,连窜带爬,急速到了兰四大哥身边。
兰四大哥向前方指一指。
张义会一看,正好可以看见从垭口下来的一段路,距离大约在斜方七八十公尺处。
再向路的上段看,视线被树草石挡住了。
向路的下段看,也看不见。也不知下面自己几个同志弟兄,慢慢行进走到哪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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