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盖子移开了一个宽宽的缝隙。
丰参谋这边，自然不如“由你走”那边看得更清楚更深入。
丰参谋根本就不看。
“由你走”看一眼棺材里面。里面空空如也。他望望对面的丰参谋。
丰参谋似笑非笑问道：“行了？”
“由你走”沉声道：“行了。”
两人一齐上手，将棺材盖子盖上。
“由你走”在这边转身。丰参谋在那一侧转身。两人同时跳下牛车。
“由你走”绕过来，向“白无常”报告道：“队长，看过了。”他微微摇头，意思是“没问题”。
“白无常”微微点头：“好。”向丰参谋说：“转达对贵团长的问候。这次这里，烦扰老弟你了。”
丰参谋连忙说：“特派员客气了。您执行公务，卑职本应配合。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他突地伸长脖颈，喊一声：“立正！”
所有人都呼啦一下立正了，包括“白无常”等侦缉队员。
丰参谋又喝道：“向特派员——敬礼！”
所有人，全都向“白无常”敬礼。
光是保安团士兵们倒也罢了。这帮运寿材的士兵，都是选出来的小伙子，个个精神，有模有样，哗地敬礼动作整齐地亮出来，够排场！
“由你走”看见，“白无常”稍一窘迫，立刻恢复常态，抬手还个礼，说：“大家辛苦了！”
众士兵齐声道：“长官辛苦！”
“有你走”看见，丰参谋面上显出些得意。“由你走”心中暗道：“这丰参谋，靠这个，要捡回一点面子-----”
却见“白无常”已经微蹙眉头，好像想起来什么，转向“由你走”道：“小游，你跟我走。”又对之前报信的侦缉队员下令：“可以放行了。你继续守在这里，就像刚才这样，严格盘查，一点都不能漏！”
队员说：“是，请队长放心！”他一转身，站到了“由你走”先头站的位置，下令道：“放行！”
几个保安团兵赶紧搬开土拒马。
丰参谋说：“弟兄们，走了！”
拉车的八个兵都拽上了绳子，一起拉动。
这八个兵年轻精神，衣着统一，一齐动作，煞是好看。
人拉的牛车走了起来。
车后的四个手枪兵，四个机枪兵，也都稳稳跟上。
一个机枪副射手问主射手：“老哥，你看咱们刚才的动作，也让那什么特派员震了一下吧？”
络腮胡子面相凶猛的机枪手低声说：“你小子还不懂。那特派员，是省城行营下来办事的-----那省城行营卫队，从训练到装备，咱们根本比不了！咱们这架势，吓吓老百姓还行，特派员？”他鼻孔里哼一声，“人家长官公务第一，讲究实效。这边事情办完了，他想到重要事情了，不跟咱们一般见识------”
这胡子老兵说得一点不差。“白无常”想到了一些这帮人根本想不到的。
“由你走”骑上传令侦缉队员的马，跟在“白无常”身后，疾奔回南镇。
看看快到镇子南口，“白无常”的马走得慢了。
“由你走”的马自然也慢了下来。他看出，“康队长要跟我说什么-----”，立刻抖抖马缰绳，到了“白无常”一侧稍后位置。
“白无常”说：“小游，那棺材是空的，正常。这队送寿材的兵，不会有问题。以他们刚才的实力，要闯过哨卡，可以不响枪。”
“由你走”一想，连连点头称是。
“白无常”继续道：“汪师长的队伍，剿匪得力，是这次正在准备的大围剿的主力。他们有些傲气，也是正常。”
“由你走”说：“是，队长。”
“白无常”又道：“二团团长看来是个孝子，也是个好讲排场的人。这些都是常见的——问题在于，这一支小强悍队伍武装运寿材，恐怕是早就布置好了的。那么，赤党得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搞他们的鬼名堂？”
“由你走”恍然：“康队长原来是担心这个------”他立刻说：“队长考虑得是，那我们？”
“白无常”一笑：“这就是我为什么着急赶回来。其实，各个哨卡都有我们侦缉队的弟兄，只要按规矩办事，不讲情面，赤党要搞鬼混过去，不容易！”
“由你走”连忙说：“他们想要混过去，根本就是，这个，休想！”
“白无常”正色道：“要堵住漏洞，最主要还是要秉公执法，不讲人情。像这样两镇相通，熟人把关，最容易松了卡子，放货过关-----”
“由你走”说：“是。啊？”他一惊，“队长，您是说？”
“白无常”又是一笑：“我既然想到了，赤匪就是已经动了手，也逃不过咱们的手掌心！”他扬鞭，“走！”
两人催马加速，直入南小镇南口。
两骑刚进南口，已见小镇主街上行人很多，有了几分热闹。
“由你走”在马上，向前望去，遥遥看见，中心哨卡处，着制服和便衣的弟兄们正在检查路过的挑子和车子。
他经“白无常”提醒，这会儿格外留意稍远处哨卡的动静。
“白无常”在马上说：“小游啊，你眼力好，看看那边都还正常吧？”
“由你走”说：“是，队长。”他眯缝了眼睛，把目力调整到最佳状态，向北边看去。
他嘴里轻轻地发出一声“咦”，好像看到什么不对。
“白无常”问道：“怎么？”
“由你走”说：“我看，好像检查有些问题。我去看看？”
“白无常”说：“好。这里人多了，惊了马会伤人——”
“由你走”已经撩腿下马：“队长，我先过去了。”
路边已经有侦缉队员看见他们两人，过来了。
“由你走”将马缰绳交给那队员，转脸见“白无常”微一点头，他便撒腿跑起来。
百多公尺的距离，“由你走”快速穿行在人群中。
有两次都差点撞在人身上，都被“由你走”偏身子拐腿，险险擦过去。
有行人张嘴正要骂，一眼看见“由你走”手拎着匣枪盒子，立刻将骂声收了回去。
一转眼功夫，“由你走”已经站在了中心哨卡哨兵们跟前。
这里有七个保安团士兵。除了一个临时用麻袋装土码起来的机枪工事里两个机枪兵，还有一个保安团的副中队长带了四个兵。
侦缉队的人，则是小节和另一个年轻队员。
两个机枪兵按规定站在机枪后面。因为没有什么可见的威胁和乱象，他们只是随意地站在那
里。
真要稍稍有事，他们会赶紧趴在机枪后面，向目标倾泻子弹。
另四个保安团兵和一个侦缉队员，认真地检查从南往北的行人的背篓和挑着的箩筐。
小节则和保安团副中队长站在一起，看着兵们检查，不时地说说话。
他们说的，自然都和哨卡检查有关系。
检查中有疑问时候，两人交换一下意见，作出决定。
小节见“由你走”到来，很高兴。
“游哥，你来了。我们这里，一切正常。”
小节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了，剩有一丝红红的疤痕斜挂在额角，反而增添了一点英武之气。他跟“由你走”打个招呼，立即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过哨卡的人和物上，对正在动手检查的保安团士兵进行具体指导。
“那个箩筐，对对，就是那个，刚才你只看了上面半截，下面呢？对，一定要仔细看-----游哥，你来，队长有什么命令么？”
“由你走”对向自己点头致意的保安团副中队长也点点头，对小节说：“所有的过界东西，都检查过了？”
小节说：“是的。”他又稍稍犹豫一下，“有这个，”他停住，看保安团副中队长。
保安团副中队长是个中等身材的壮汉。“由你走”已经知道，这壮汉是南镇保安团数得着的能干人，曾经在剿灭一支赤匪县赤卫队的战斗中，杀死数人，立下头功。
保安团副中队长也随着小节的叫法，称呼了一句“游哥”，正要说什么，“由你走”微微抬手，说：“队副你不用说，我看见了。刚才那过去的平板车，没怎么检查，那是怎么回事？”
说着，“由你走”一伸手，指向不远不近正在小街北段上走行的一辆人拉平板车。
那车上，有几只纸木箱子，好像还有几只麻袋。
副中队长愣一下，说：“那是我弟，哦，我堂弟，他在菜馆做事，常送食材的。今天送第二趟了，游长官，你知道的，最近南北小镇来看风景吃名菜的客人多——”
“由你走”再次抬手，打断他：“小镇菜馆生意好，互通有无，送食材一天送十趟，也不出奇。我要问的是，你们仔细检查过了没有？”
保安团副中队长脸上红了一些，说：“我堂弟，他父亲是县里侦缉队的老人，这个——”
“由你走”第三次抬手，止住副中队长说话：“队副先生，我已经问你两次了，你都不回答我的问话，扯些别的。跟你说，和赤匪打过仗的国民革命军，转投赤匪的，多了！当然，我不是说队副你的堂弟就一定是有什么毛病，但是，既然是哨卡，上峰又下了死命令，就一定要认真查，仔细查！这么大的一车——”他转头向小节，“小节，你去，让那一车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边上有人接话道：“好！”
竟是“白无常”，已经走到这里，听到了后一段。
保安团副中队长能在这个位置干，不光心狠手辣，脑子也不慢，立刻彻底反应过来了，喝一声：“三班长！”
一个保安团士兵应声：“有！”
“你带两个弟兄去，把我弟——把那运食材的车子挡回来！快去！”
“是！你们两个，跟我走！”
三个保安团兵紧跟在跑步快跑的小节身后，追向正在渐渐不紧不慢走远的平板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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