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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移木”检查

“白无常”从保安团士兵眼神中看出,这帮人在想:“好好,省城行营来的康队长到了,这下子,你们队伍上的长官,也得听命令,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无常”突然停下步子。

随即他退了一步,一个半转身,面对一个立正站立的保安团小队长。

小队长吓一跳,已经立正站好了,又一松腿,再猛地一挺一合,再次立正。

“白无常”满意地点点头,大声道:“坚守岗位,军容严整,好!”

小队长大声道:“谢谢长官夸奖!属下应该的!”

边上左右都立正站立的保安团兵,知道行营来的长官是在夸奖所有保安团弟兄,都大声道:“谢谢长官夸奖!属下应该的!”

“白无常”忽地把声音压得极低:“你认识这位国民革命军上尉?”

保安团小队长训练有素,立刻大声回答:“报告长官!我认——”他突地意识到自己回答声音过大,并非长官所愿意,立刻降低了调门,尽量小声道:“------我认识,是二团团部的丰参谋。”

他这后半句报告词,“我认”字犹为高声,然后急剧下滑降低,边上人听来有些滑稽。

却是无人笑出声来。都知道,“这来的便衣长官是在打探这上尉军官的来历呢!”

有的也许有些奇怪,“按照康长官的来头,不应该对这上尉军官有什么顾忌才是------”

“由你走”却是心中雪亮:“康队长是在打探这上尉的真假!啊,是的,赤匪们狡猾得很,听说他们攻破本省山区好几个地方,都是化装成国民革命军------”

他看见,保安团小队长继续低声报告,从嘴型上,加上能隐隐听到的一些,大致为,“-----丰参谋是二团团长的亲信,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中尉,后来剿匪立了功,升了上尉-----他不想让检查寿材,说是会添了土晦气-----”

“由你走”又看见,康队长脸上有些不耐,便又想到:“啊,是了,康队长在来这南北小镇的路上,还跟我和小节说过,洎江有名的神枪姜大队长,曾经对他说过,国民革命军队伍,大部分自然是可靠的,但的确有少量的不良分子,败坏纪律名声,当然最坏的,还是那些被赤党钻营捣鬼的队伍。我们要是不小心,不定哪天就被这帮家伙坑害栽跟头----看来,不光是姜大队长,就是康队长本人,也吃过国民革命军不良分子的亏。且看康队长如何处置今天这档子事情。妈的,这丰上尉还真地有些牛皮,刚才老子跟他说好话,他居然跟老子来劲叫板!让你小子跟康队长说!”

只见“白无常”微微点头,好像低声说了一句:“好。”便转向走过来了。

“由你走”起步,跑了个三五步,一个立正敬礼:“报告特派员,属下正在和驻防军丰参谋商量过境检查的事情。请训示!”

“由你走”报告完,心中有些得意:“老子说了特派员的头衔,看你个团部参谋想不想得到自己的位置高低?老子又说了你小子是驻防军,驻防军自然有义务支持地方保安哨卡军务-----”

“白无常”抬手回礼,放下手,微笑问道:“商议的结果如何?”

这时,上尉参谋也跳一步向前,立正敬礼:“报告特派员长官,卑职丰

有福,一九八师二团参谋。关于卑职受团长委托,运送老太爷备用寿材过卡之事,我们正在商讨之中,请特派员训示。”

“由你走”稍稍一惊,心道:“妈的这丰参谋,看来是团长人前人后专门对付事的,脑子转得不慢-----”

“白无常”也还个礼,笑道:“训示?谈不上。我,这个,忝居特派员一职,也就是受行营长官委托,督办一些这边的防务。不知丰参谋受上司团座委托,是不是有无视地方保安条例,可以随意过境过卡这样的交代啊?”

“白无常”这句话,实在是犀利至极,将所谓双方争执,一下子便放到了“是否遵守政府防务法令”的高度。

不按哨卡规矩办,就是“不遵守政府防务法令”。

“由你走”心中叫绝,“这他妈的,康队长的套路,够老子学的。”

丰参谋愣了一下,嘴咧咧,大概正在斟酌词句。还没说出话来,“白无常”又道:“你们二团的防务,据说也是第一等的,得到过行营主任办公处赞扬的。怎么,你没听说过?”

“由你走”看出,丰参谋好像还真地没听说过这个,又咧咧嘴,说出几个字来,“这个,兄弟我,在下我——”

“由你走”想到:“这丰参谋,本来精明强干,跟老子刚才理论的时候,一会儿就是好多词,他没想到,遇上康队长这样不跟他绕弯子的,按规矩说话办事的,他就傻了-----”

“白无常”继续说道:“我举个比方吧。如果丰参谋你按照你们团长的命令,守一个哨卡,要对所有的人和物进行检查,防止赤匪偷运物资,我带了一帮人,要送一些物资过卡,不让你们检查,你怎么想?”

丰参谋这回听得仔细,最后点点头。

“由你走”看出,“这丰参谋,已经从刚才的被几句话打蒙,缓过些劲来了-----”

丰参谋说:“特派员长官,您的这个比方,有道理!

不过,物资和物资,还是有区别的。

我今天带了弟兄们,受团长委托,到南边取了早就定制下的寿材——这个运送物资呢,不是一般的运送物资。

我们这是特地请了大师,选的黄道吉日,才出门办这件事情的。

大师说了的,今日‘宜移木,宜宴客,婚娶,起房上梁,忌放畜,修灶----’。”

“由你走”听得丰参谋滔滔不绝说起来,这才悟到:“原来这丰参谋,也是某一个方面有些名堂的,这才得到他的团长信任。妈的,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名堂,有没有什么道理。要是真地管用,老子这回抽空,和这丰参谋结个朋友,让他给什么大师引见引见,我也开上一卦两卦的,看看为什么我总是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却又总是不发达-----”

就见“白无常”竟然微微点头道:“占卦问吉凶,这本是高深的本事,能说出子午寅卯一套来的,必是有些道理。”

他话头却又转回来:“不过,我问你的比方,你觉得如何?”

丰参谋说:“什么比方?哦,特派员问的是,如果您要运送物资过境,我带人守卡——我想,如果特派员运送的是像今天在下兄弟我运送的东——这个,也是供老人家百年之后的寿材,兄弟我必定按照大师所嘱咐,不敢越规矩半步-----”

“好!”“

白无常”道:“你再说一遍大师说的?”

丰参谋像是早已经背得烂熟,张嘴就来:“大师说,今日‘宜移木,宜宴客,婚娶——”

“停!”“白无常”道:“这就是了!看来大师也早对你们弟兄们今日之事有预见!

移木?对,就是这样。

我问你,你们押运的寿材,现在是空的吧?”

“老太爷尚健在无恙,自然是空的。”

“你们移动寿材到了这里。我们按照哨卡的规矩,这个不仅仅是哨卡的规矩哦,这是行营特地派兄弟我来这里办理紧急军务的所定规矩——我们例行检查,检查一副尚是内空的寿材,能够冲撞了你们的什么运气么?不会!

移木,嗯,这个词好。

我们也就是移动寿材盖板,看上一眼——按照大师所言,是合适的,对运道有好处的。

你们押送的这副寿材,不会是钢铁或者铜材做的吧?”

就见丰参谋再一次咧咧嘴,并没发出什么长篇大论来,只是勉强了些道:“自然不是。是楠木的。”

“由你走”吃一惊,暗道“妈的,真是有了枪杆子,就有钱又有势了。好棺材啊!”

“白无常”笑道:“楠木,名贵木材也。再名贵,也是木。移动寿材盖子,也就是‘移木’之一种。我和丰参谋这一阵探讨,看来有了结果。小游啊。”

“由你走”应声:“在!”

“白无常”下令:“你看一眼,注意哦,心中立善念,手下慢一些。”

“由你走”得令道:“是!”走向牛车。

他从八条当牛使的壮实士兵边上走过,感觉得到,这几个兵,个别的有些敌意,有些杀气。大多数都是气色平和,静静看着。

“由你走”想到:“康队长亲自和这丰参谋的‘探讨’,看来连这些士兵也都有些折服----”

他走到牛车边上,看了看车上的寿材,又看看车帮高低。

就听得丰参谋那里一声喊:“且慢!”

众人看去。

只见丰参谋快步走过来,两手合十向牛车上,作揖一个。

嘴里又叽叽咕咕低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手扶车帮,两腿微弯一下,纵身而起,落在牛车上。

他的动作轻盈干脆。车后士兵中,有人低低赞了一声好。

丰参谋又转脸向车下的“由你走”:“兄弟,你从那边上来。”

“由你走”绕过牛车,手一扶那边车帮,也是一个纵身,上了牛车另一侧。

他的动作潇洒,一点不输给上尉丰参谋。

隐隐听得保安团士兵中也有人低声道了一声好。

正是对刚才拉车士兵中给丰参谋叫好的回应。

大多数人心中肯定都对这两个人的动作叫好,只是场合不对,车子上装的东西需要庄重些,才都不出声。

丰参谋又合十作揖一个。

“由你走”一冲动,也合十作揖一个。

丰参谋感激地看他一眼,两手扶住棺材盖板一侧,说:“兄弟,你扶那边,往起抬一点,向我这边推一点。”

“由你走”说:“好。”

伸手挂住棺材盖板一侧,和丰参谋对望着,两个脑袋一点一点地,点到第三下,一起使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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