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老四恭敬道：“是。”
老厅长又道：“那就这样吧。我估计，小门这里，也没什么多的可说的。小乐那里真的当时就有事，小门昨天回来就会告诉我。都是救过老子的命，老子也救过他们的命的老少弟兄——”言下，似有无限感慨，点点头，转身进去月亮门了。
他的方脸儿子始终不发一言，也跟了进去。
“白无常”等三人，都为老厅长说的话稍觉震动，愣神遐想。
守门人门老四沉声道：“三位长官。昨天，我送茶叶给老乐。他看上去挺好。有房客要跟他讨论房租价钱，我就走了。”
三人没想到如此简单。“白无常”想想道：“老乐哥当时情绪怎么样？他没说要出门到哪里去么？”
守门人门老四摇摇头：“没有。”
闭嘴不言了。
“白无常”说：“那么，先这样吧。还请门大哥开门。哦，如果以后门大哥想起来什么，还请跟在下联系。能早一些找到老乐哥，我们心里也要安定一些。”
他这话出口，门老四脸上动了动。
送他们到大门上的小门外，门老四正要关门，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说：“我昨天送茶叶给老乐哥时候，听他说，他买的一些田，放给农民种，收的租子不错，他还给政府交好多税。他的田地不多，还尽让边上的财主惦记着，要是哪一天他被人坑了，要我这老弟兄替他出头。我也没多说什么，都是一个锅里搅勺子出来的生死弟兄，老子就答应了。嗯，答应了。”
说着，门老四把大门上的小门轻巧地关上。
早晨的阳光下，大铁门漆黑，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就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打开过。
两个侦缉队员都看“白无常”。
“白无常”说：“走！”
三个人嗖嗖地快走一段。
到得一处无人地方，“白无常”率先站下，两个部下也站下。
“白无常”微微苦笑，轻声道：“二位都听出来了？这门神，是在跟我们说，‘找到老乐，不要伤了他，不然，老子要找你们的霉头’。他妈的，这些老丘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没一个是善茬儿！老子们办事，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惹他们。”
两位侦缉队员连连点头道：“康队长说得是。”
“白无常”神色一凛：“只是，如果让我们追踪到了，不管是章大掌柜，老乐，还是其他人，查到是共产党，就是天王老子的亲戚，老子们也绝无客气可讲，打杀勿论！”
他的语声中，杀气升腾起来。
两位部下立刻都感受到了，连忙道：“是!队长放心，剿杀共产党，我们绝不手软！”
“白无常”说：“好！咱们弟兄，就得有这股子劲头！
现在，我们去城东，看看那边。”
城东有三个目标，都是“紧急扩大调查计划”中的调查对象。其实就是抓捕对象。
抓回去再“调查”，是侦缉队的一贯做法。
“白无常”到得城东，进了设在一个区侦缉队队部的临时“城东行动指挥所”。
刚刚坐定，城东行动临时指挥官，一个老资格的侦缉队骨干老曹便向他报告：“康队长，有两个目标，我们的
人到得晚了，目标跑了！”
“白无常”因老房东兼新地主老乐的遁去，已经有了些思想准备，听得报告，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妈的，敌人狡猾！”
便不再说话。
老曹知道今天一早“白无常”要去老厅长家的事情。他本想问一下康队长，“寻请老军人老乐”的进一步行动如何，现在看康队长的脸色，心道“还是不问的好。看这样子也不用问”。遂道：“康队长，我这里的一号目标那边，到现在还没消息来。小算盘他们一共去了六个人，加一个班队伍。”
“白无常”只说了一个字：“等。”
话音未落，敞开的阳台门外，远远传来隐隐的好似炮仗声。
“白无常”和老曹立刻听出，这是枪响声！
“白无常”急急问道：“一号目标是在那个方向？”
老曹脑袋摆动，侧耳听，瞪眼看，说：“好像偏一些。这枪响方向位置，好像是城东门一带了。
“白无常”问道：“有摩托车？”
老曹说：“有。”
“白无常”说：“走！”带头冲出房门去。下楼出门时候，顺手从站在大门里侧的站岗的侦缉队员身上，摘下一支花机关——冲锋枪，说了一声：“给我使使。”
侦缉队员识得是上司，有名的“白无常”，立刻松了手。又灵机一动，从身上摸出一个弹匣，递了过去：“康队长，这是配的弹匣。”
“白无常”接过弹匣说：“好。”转脸看楼梯，不见老曹人下来。他正要喝问，却听得门外院里有摩托车发动的声响。
“白无常”立刻想到是怎么回事，又说了一个“好”字，便冲出门去。
老曹已经骑在摩托车上，发动了车子。
“白无常”扫一眼二楼阳台边上一溜到底的下水管道，心里再道一声“好”。这个字却没说出口来。
原来，省城侦缉大队曾经要求，侦缉队队员们都应该练就最快速出动的基本功。而从二楼像消防队员般下楼的本领，在一些侦缉队队员中，已经练成。
也是巧了，这区侦缉队队部，正好设在二楼上，让老曹这会儿“纱布擦屁股，漏（露）了一手”。
“白无常”跳进摩托车斗，说出了一个字，“走！”
摩托车冲出院子，向枪响处飞驶而去。
张义会今年刚刚二十岁出头。他姓戈，在苏区红军总部医院担任警卫排长。
一天，小戈巡视医院驻地各警戒哨位一圈儿，来到医院院长兼政委的办公室——一间堆了半屋柴禾的旧土屋。
“报告！”
“进来！”
其实两人都从门缝窗子漏洞中隐约看见了对方，只是要按规矩行事而已。
小戈进门，敬个礼：“院长，一切正常。”
院长兼政委是当医生的青年时期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很喜欢像小戈这样的青年同志。
他笑说：“好啊，小戈啊，辛苦了。回去歇着吧。”他在简陋的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两个桔子来：“小戈，这个给你。”
小戈说：“谢谢院长。这是上级给您的营养水果，我不吃，我不能犯错误。”
院长瞪一瞪眼睛：“让你吃两个桔子
，犯什么错误？”
小戈说：“我这人一怕甜，二怕凉，这桔子，还是院长您老人家帮我消灭了吧。”
院长笑道：“你这小子，脑子和嘴皮子都来得快。老夫我说不过你。好吧。”他又将桔子放进抽屉，“我也怕甜怕凉，留给伤员吧。”
他看小戈走到门口，脚步慢了，又回头望望他。
“怎么，小戈，还是想吃吧？来来，给你。”
小戈说：“不是，院长。”
院长说：“哦，你有话要跟我说。好，说吧。”
小戈突然又敬个礼：“院长，您下个命令，让我回前线打仗去吧！”
院长站起身来，挪开破椅子，走到小戈面前。
“怎么，不愿意跟我这个半大老头共事？不愿意保卫咱们的红军医院？”
“不是，院长！”小戈急急道，“我愿意，当然愿意！”
“那你跟我罗嗦什么要上前线去？要知道，我经常跟你们小战士们说的，在前线杀敌人，和在后方救自己人，都是革命斗争任务，都是干主义革命！我们在后方救一个自己的同志弟兄，他伤好了，上前线杀敌立功，就有我们的功劳在里面，我们的力量，等同于加在了上前线的战友身上。”
院长说着经常讲述的革命道理，突地停了下来。
他看见，面前这位年轻的红军战士，眼眶里有泪水在转动。
小戈说：“院长，我，我实在憋得受不了了！”
院长愣了愣，轻声问道：“你是见自己同志在医院里，继续痛苦，受不了了？”
小戈大声道：“是的院长！”
他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冒了出来。
“------院长，您和其他医生护士同志们，很累，尽了很大力气，救了好多战友同志。我在这里当警卫，知道这是很重要的革命任务，应该干好。只是，我常常眼看着自己同志弟兄，没有好麻药，在手术台上痛得要死，我的心里-----”小戈的眼泪，点点淌下来，“还有好些同志弟兄，因为该死的伤口化脓，锯腿锯胳膊，有的，怎么都救不过来，看着就------院长，我心里难受，憋了好久了，您就让我上前线杀敌去吧！”
院长在小戈激动说话时候，眼眶里也有了泪水。
他转过身去，站立不动。
待得小戈说完一段，等待他决断时候，他转过身来。
小戈看见，院长眼眶依然湿润，目光中，却闪动着聪慧的光。
“小戈同志。你的想法，我完全理解。
现在，我决定，同意你调换革命工作。
不过，不是让你直接到前线参战杀敌，而是有一个艰巨的新任务，需要你去承担。”
小戈愣神：“不上前线？艰巨的新任务？”
“是啊。”院长兼政委看看门外，周围近处没有其他人，只有稍远的院门处，有持枪的警卫战士站岗。
“小戈同志，这个任务，要比上前线杀敌，需要更大的忍耐力，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顽强的斗争意志。因为是极为机密的战斗任务，我在征得你最后意见之前，不能跟你多说。
你想一想，现在就给我回答。愿意不愿意去这个新的战斗岗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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