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山坡低处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妈呀,痛死老子了,啊啊,小女赤匪,你他妈的真他妈心狠!老子的屁股——他妈的,弟兄们,给老子上!逮住了这小娘们,妈的,你们,你们想干就干!老子装看不见,哎哟,哎哟——”
他的呻吟声小了,停了。
小竹右侧的肥壮士兵嘴里喝一声:“小娘们儿!”
小竹冷冷地望着他,手里的手榴弹已经拧开了后盖,紧紧握在手中。
肥壮士兵狞笑一声:“哼!小庞哥是大意了,才吃了一小亏,你不知道吧?老子可是跟你们赤匪打过仗的!
妈的,你手里的手榴弹,好像挺管用,一定是抢了老子们国民革命军的!
你以为老子怕这个?哼哼。老子打仗时候都能把你们赤匪高手的手榴弹扔回去,还怕你这个?
你不要动!等老子过来捉你!妈的,老子好久没摸像你这样的小娘们儿了,来来!”
小竹也不答话,只是将手榴弹抱在两手之间,放在自己胸前。
她向下看看,又向两边看看。
下面手榴弹爆炸硝烟已散尽。两个国民革命军士兵,正在持枪猫腰,向上前进!
他们边走边向上看,显出高度戒备。
左边的细瘦士兵,已经到了二十多公尺外,却是停下,直愣愣地看小竹。脚下不动。
右边肥壮士兵又前进了几步,离小竹也就二十公尺不到。
小竹看清了肥壮士兵脸上透出他妈的*的狞笑,甚至听到了他那满含兽性的喘气声。
小竹不动,微微抬脸,望向东方。
她默念道:“周哥,我要去了。
我不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了。
我要不愧你说过的,是你的‘夫人’。
周哥——”
小竹右手握手榴弹,左手已经将拉线环套在食指上。
她在等待敌人靠近。“最好就是四个一起到我跟前----”
她脸上浮起微笑。
“为主义而牺牲!”这是她和心爱的人周哥一起谈起过的最光辉的死法。
“周哥——”她默念道。
就听得凭空里一声大喝:“小竹,投弹!”
小竹一愣,不及反应,又听得一声婉转嘹亮的长长鸟鸣!
小竹心头激情涌起,她拉环,抡臂,将手榴弹投向下面三十公尺左右,山道上站立发呆的两名士兵!
这一声长长鸟鸣,小竹听到过一次,那是“第三大队”的联络弟兄发出的。那次鸟鸣响起,小竹顺利完成了她这一站的接送同志大哥的任务。
这次鸟鸣突响,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在小竹听来,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最振奋人心的声音!
下面山道上的两名国民革命军士兵显然经历过战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一个脚下一滑,头朝下方栽倒——
就在此时,手榴弹爆炸。
还在直立奔走的士兵,被气浪和弹片一起推出去,落下去好远。不用说,死透了。
栽倒的那兵,爬起来,满脸是血,跑下两步,迎面飞来一颗子弹,正中面门。
他向后一屁股坐下,滑下几步,躺倒不动。
手榴弹爆炸声刚落时候,小竹只听得头上两侧“啪”“啪”,各自响了一枪。
随着
枪响,右侧的肥壮士兵脑袋一抖,一只眼睛歪斜,另一只眼睛还向着原来瞪视的方向——子弹侧面穿过他头部,带走了一些骨血肉,出口处爆开。他向下斜斜倒落----
小竹左侧的细瘦士兵,已经走出了密密的树丛,他听到了高处动静,转成正面向上,侧面向着小竹这边。
子弹击中他的胸膛,大力将他推了起来。他细瘦的身体,像一片细瘦的树叶,被大风吹了出去,飘落----
坡上坡下,响起了呼应的鸟鸣哨音。
张立山提了钢枪,从上面走下来,笑道:“小竹,是我。”
他身后,一个青年人提着步枪跟着,嘴里还说:“老子就打掉一个----”
小竹认出,是见过一面的小老汪。
小竹眼中满是热泪:“张叔,小汪哥!”
张立山笑道:“还好还好,差一点就晚了!”
小竹两腿一软,就要倒下。
张立山一把拉住她胳膊:“怎么小竹?没受伤吧?”
小竹赶紧站稳:“没。张叔,我——”
张立山哈哈大笑:“小竹同志,你好样的!老——你张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咱们还有这样的杀敌女英雄!哈哈,好!痛快!”
他笑声一顿:“小竹,你拿一支枪!你呀,到底是练武的出身,出手惊破敌胆!以后再练好枪!”
小竹说:“好的张叔。”斜走一段,取了敌兵掉落的一支步枪,又下去几步,摘了那死了的肥壮士兵身上的子弹带。
经过这场生死战斗,她就是站在那兵的尸体身边,也已经没了丝毫怯意。
张立山说:“下面来的,是自己同志。我们准备撤退!敌人来的,应该不止这几个。”
下面又响起哨音,就见两个便衣汉子,都提了长枪,急急沿小道向上而来。
张立山一看,嗨,两个第三大队的高手!
其中一个,就是建线前敌总指挥部的小谭。
另一个弟兄,背上背着小竹的背篓。
张立山唤道:“小谭兄弟。”
小谭说:“张哥,我们四个插小路过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总指挥他们从后面大路过来。”
张立山大喜道:“总指挥到了?哈哈。”
言下之意:“还有什么对付不了的?来吧!哈哈!”
小谭又说:“刚才头一个敌人,穿便衣的,外号‘小无影‘,是省城里侦缉队的,我们找他的尸体,没找到,看来他跑了或者躲起来了。现在时间来不及,不然可以顺血迹找到他。”
张立山说:“这狗日的,命还挺大。”
小谭转低声说:“‘哨子’他们两个已经去联络总指挥他们了。
敌人分了几组行动,其余的应该快过来增援了。敌人人数比较多,公路巡逻敌人也能在不长时间内赶到。
总指挥说,我们用两面夹击袭扰敌人,弄得他们难受吃亏,我们就好撤退了。
张哥,我们先上去?”
张立山笑道:“总指挥这是要给反动派再来点好看的。哈!好,上去!”
说是“上去”,也就是向后向上走上一段,利用树石等地物,占据隐蔽作战阵地。
向下望去,一条微曲的山路从下面弯过,两端隐没不见,正是“来处无源,去路无尽”。
张
立山等人到得高处,把守住几个有利位置,瞪圆了眼珠子,等待下一步战斗来临!
“白无常”等人刚刚在一个小山村里搜到一多半时候,听到了后面远处传来的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声。
事先定好的搜索计划为,在这一段重点搜索地区,几个组分头行动,各自检查一个山村,互相支援呼应,一个组有事,其余的组立刻靠拢支援,以求达到最快最好的搜索效果。
按照计划设想,赤党的地下交通线站点,充其量也就是一两个人。即便有武器,顶多也就是一两支枪。在数名训练有素的国民革命军士兵和精悍侦缉队好手面前,应不堪一击。
由此,“白无常”等人考虑的,主要是在发现可疑人之后,争取扩大战果,循踪拉拽出下一站,以及上一站的赤党分子。是谓“顺藤摸瓜,连出一条线,拉出一小片----”。
听到后方动静,一侦缉队员兴奋地向“白无常”道:“康队长,是那个方向,‘小无影’他们那一组!我们向那边去?”
“白无常”偏脑袋听,想想,问道:“你听那边声响,有枪声,也有手榴弹声响,对不对?”
手下道:“是。”
“白无常”又问道:“先响的是手榴弹爆炸,还是枪声?”
侦缉队员回道:“手榴弹先响,枪后响。”
答着,他看看随行的国民革命军士兵。
几个兵都点头,表示他们听到的也是这样。
“白无常”说:“我们的人在发现有赤党嫌疑分子时候,通常不会用手榴弹先开火吧?而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投的手榴弹,那么——”他凝神不语。
那侦缉队员吃惊复述道:“不是我们的人投手榴弹?那么——”
他一向在城里搜抓共产党人,在他经历过的城区侦缉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赤党嫌疑人公然与他们这样的政府武装力量对抗!
不过他想起了听说过的赤党地下武装之凶悍,身体微微一抖,目视“白无常”。
就见“白无常”看向后面远处山景,口中快速分析道:“我们的行动,乃是绝密。赤党能够得到消息,调集人手,也不应该预先设好埋伏——这样看,小庞他们,应该和赤党分子发生了遭遇战。”
几个部下都点头道:“是,应该是这样,长官。”
“白无常”说:“我们另外的小组弟兄,听到枪声,会很快向这边来支援-----现在我们这里的,分作三拨,前中后,支援小庞他们!注意按照战斗条例,互相呼应前进,走!”
部下们应声而行。
“白无常”带两个士兵,作为居中的第二组,随时可以向前或者向后,支援前军或者后队。
-----之前,留在公路上的三辆卡车靠边停着,驾驶兵们和两个留守的士兵聚在一起抽烟聊天。
一个驾驶兵说:“昨天咱们出来时候,催得紧。先头我听康队长说,也并没有固定的搜剿目标。这倒有点意思啊。这有点像在河边捞小鱼小虾,下个捞抄子,慢慢走着起着,不定那下子抄着了,就算赚了。”
一个留守兵说:“老哥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这一趟,虽然是没有固定目标,却是有些和昨天的行动有些关联。”
几个人都说:“你知道些什么,跟哥儿几个说说,不要让我们在闷葫芦里蹲着憋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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