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无影”时而斜倚，时而仰躺在墙根草堆边，路人走过，都只当他是一个十足的懒散乞丐。有的对他投以鄙视的眼光。有的看到了他，赶紧走开一些，似唯恐“小无影”跳将起来，缠住他们讨要钞票铜板。
“小无影”歪扣破帽，冷冷地看路人，偶尔悄悄摸一把怀中的手枪枪柄。
他心中骂道：“老子不跟你们破老百姓一般见识。老子有重大任务-----你们谁要是不长眼，真把老子惹毛了，老子毙个把两个人，都是他妈的小菜一碟！”
他这倒不是胡乱发狠吹牛。这年头，侦缉队的人要想收拾普通老百姓，不费什么力气就可办到——安上“赤党嫌疑”几个字在谁身上，谁就想法保命吧！
“小无影”的重大任务，自然就是从土造窃听器中，偷听监视目标人物的说话。
中午过后不多久，闷葫芦管老头终于开口说话了。
却不是自言自语，而是跟人说话！
那人，正是失踪了一个多星期的小南子。
他们不说则已，一说，就是石破天惊的话语！
“爹，我回来了！”
“嘘！小声点儿！”
“嘻，我都看了，周围都没人。”
“没人？后面还有破后墙外呢。”
“那外面要是有人，也听不见我们这屋里说话，我去试过，工友们吵翻天，那里也听不见吵的是什么。爹，您放心吧。”
“哈，你小子，倒是还小心。过来，让老子看看！嗯，真地长好了些似的。这几天，你回山里一趟，吃得好吧？嘿。”
“那是，山里两个地方，都吃得挺好，要不是爹您老人家在这里，我都不想回这边来了。”
“你小子，真地不想出山来？”
“我说个笑话呢！上级给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能够完成，就是让我不停地干，我都——”
“住嘴！你胡说些什么？”
“啊？哦，对不住爹，我说啊，这几天干活儿，有些累了，我今天就在这里歇歇，晚上我买些酒回来，请弟兄们喝点儿？”
“这样说还差不多，记着，”声音突地变得很小，“小无影”却是听得很清楚，“以后，人前人后，都不要叫老子爹。等到了山里，随便你叫，嗯，现在你叫老子爹，算你错，到了山里你不叫老子爹，也算你错。”
“爹您可真有意思——哦，大叔，我知道，您也高兴。嘻。”
“好了，你去买酒去吧？你不在这几天，好几个工友还嘀咕说想你呢，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工友弟兄们问你上哪里去了，你怎么说？”
“我就说，我找了个临时送货的活儿，出城了。”
“说出城了？去哪边了？”
“我，去东安那边了。”
“东安？嗯，那边的路，你倒是知道怎么走。”
“上次看墙上贴的那个，开始没看清，还真地把我吓一跳，后来又看，才知道不是——”
“行了行了，回头有空再说。你去买东西去吧。我去打点水。”
“是，大，大叔。”
“小无影”听得那边房屋里，脚步声一先一后响起，两人走了。
“小无影”一把扯下头上听筒，再一把，从墙洞里扯出胶皮管那头，卷一
卷，塞到怀里，脚下已经起动，越跑越快。
眼下，什么都不用多想！
就刚才听到的话中，那么半句一句，就足以开启将可立下大功的案子的序幕！
“小无影”一边跑，一边想：“---堂哥在世时改动了几个字的一句老话，实在妙极！
‘踏破铁鞋觅各处，得来全靠苦功夫’！”
“小无影”和他的游哥“由你走”一起，将情况报给了侦缉处值班主任。
值班主任不敢怠慢，立即用保密电话，报告了尚在南京的李副处长。
李副处长当即在电话中下令：“----告诉小游小庞，继续监视，注意不要接近监视目标。
我将立刻向夏主任报告此事。兄弟你那里，注意不向任何人说这件事。”
值班主任满口答应。然后，除了秘密向“由你走”和“小无影”转达了李副处长的命令，他谁也没告诉，就跟从来没这回事一样。
李副处长当即另拨一个电话到省城这边，向夏秋民报告。
在李副处长的建议下，成立了专项小组。并调洎江黎科长到达省城，临时主持此小组-----再后来，“白无常”领受任务，到达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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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接手专项小组。他对黎科长的安排细节，很是佩服。
白天是监视重点，仍由“小无影”和“由你走”轮流负责。夜晚主要看住两个点。这两个点，任何人要从车马店离开，都必须经过，除非从天上飞出去。
“小无影”发明的土制窃听器，也暂时不用。因其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则必造成行动之前功尽弃。而以管老头那般狡猾警惕，再想直接从窃听中听到关键性情报，可能性已经极小。两相权衡，不用为好。
“白无常”布置增加了新的人手，“小无影”和“由你走”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些。
“小无影”还是负责盯小南子。
看着小南子进了商行仓库，“小无影”在稍远些街边坐着晒太阳。
快到中午时候，一个商行仓库新招的青年零工出来，在门口买了一串糖葫芦，笑说着“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个”，进去了。
“小无影”从地下爬起来，拍拍屁股，对围着听他讲故事的几个小孩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哥我还有些事情。”
一个小孩说：“大哥哥讲得好听，比茶馆里说书先生说的好听。”
“小无影”说：“是吗？老——那我以后试试，看看能不能也说书挣钱吃饭——”
他脑中已经开始大转念头：“----那赤党小南子又要走，去哪里？他既然上次从小门走，这回还有可能从那边走----按照分工，我应该到小门那边去。如果小南子从这边走，混进仓库的队里弟兄会跟过来发信号----跑不了这小南子----现在关键还是要秘密跟踪，绝不可让他发现了----”
“小无影”的估计对了，小南子果然从商行的后门出去走了。
小南子没有想到，他被跟上了。
“小无影”带了一个侦缉队员，轮流守着，只要小南子一动，他俩就跟上。两人交替化装跟踪，以避免小南子认出。
小南子到码头，买了张船票，上了船。
“小无影”和同
伴也上了船。
船行一天后，停靠头一站码头。小南子下去，住进码头边一间旅店里。
“小无影”和自己的伙伴悄悄嘀咕：“他妈的，赤党这事情划算得不错，这里，正好是靠近两个地方镇政府管辖中的缝隙处，却又隶属保安团力量比较弱的镇公所，估计一般没人来查。”
小南子临睡前，还出来转了转。
“小无影”和同伴躲在暗处，暗暗冷笑：“妈的，你那是看月色呢？你是在看有没有人巡夜！贼溜溜的两头瞅----”
小南子住在旅店里这一夜，还真没有查店的。
“小无影”在另一间小旅店定了个房间，他和同伴各守半个夜晚。“小无影”守后半夜。
天亮之后，“小无影”和同伴一起在码头边上早点摊吃烧饼，边看着那小南子休息的旅店。
“小无影”对同伴悄声说：“康队长说了，根据上峰意思，这小南子走的，应该是赤党交通线的一段，这样的话，这小南子，很可能随时跟人接头----到时候发现他们接头，我们也不用去设法偷听，就分开跟上接头的双方就成----
之前黎科长，还有现在主事的康队长都说过，既然是尽量不惊动赤匪，主要以挖线为主，我们就只跟两个接头人。
上峰怕我们贪功着急，特地说明了：‘赤匪交通线建立，都不容易，绝不会轻易变更挪换----所以，只要我们不露出一点痕迹，跟多远算多远，在进赤匪游击区之前，没掉线就成！”
他和同伴做好了分头行动的准备。
不料，小南子压根儿就没和人接头。
小南子在山里走了一天，晚上并没借宿什么地方，而是在一个离山间大路并不远的山洞里，点了火堆取暖入眠，天亮后吃些干粮，又走一段，便折返回头，沿原路向回走，回了省城。
小南子回程走得很快，开始还让“小无影”两个心里发慌：“这小子发现什么了？”
“小无影”和同伴，已经到小南子住过的山洞看过，什么也没有。况且，那就是个山间行路人经常歇夜烧火的山洞，难得有什么秘密隐藏。
“小无影”他们有些怕小南子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样折回头，是为了反跟踪，他还有可能再向山深处去。
却是什么都暂时没再发生——小南子径直去到江边那码头，上了停靠上客的轮船，回省城去了。
码头上客数十人，“小无影”和同伴，也同样等船登船，回了省城。
“小无影”和同伴把跟踪对象交给同事，到专项小组向“白无常”作了报告。
“白无常”说：“很好，你们去休息吧，抓紧吃好睡好，随时听令就是。”却也若无其事，并不多说，更无丝毫责怪。
“小无影”心中不安，和“由你走”游哥说了说经过。
游哥说：“应该是在这一段的某个点上，很可能是在最后那一段，某个时候，已经接了头。”
“小无影”几乎要赌咒发誓：“游哥，最后一段，就是走的小半天路，是经过了几个小山村，连村子都没进，就在下面路过---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路上遇到的人，也都是山里行人习惯，随口问一句好。就各自走各自的----我们两个，也绝对没有暴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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