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是想好了而提出这个要求的。“既要稳稳捞到向国民政府的投诚礼，又决不能早早漏了风声。妈的，这要是弄不成，被自己人发现，老子死无葬身之地！
再者，还得通过这情报，看看老子的这一套苦思出来的路数，能不能实行得准确，有效！”
“凤爪”果然出了事。政府有关部门果然采用了掩饰手法，让人都以为是有熟人认出了“凤爪”。
老孙确认了通信渠道有效，便发出了第二封情报信，密报高平县内数地一些共产党员的情况。
第三封，则是“徐二褚部要投向共产党”的情报信。
为了防止被查出，老孙采用了着装变化，偷书剪贴等等手段。
他写的情报信中，从来不提自己是什么职务，在什么部门工作----他剪贴“写”到：“----届时和政府侦缉部门专门人员见面，提及提供之机密情报，自当为证----”
只是，老孙万万想不到，共产党组织的其他分支以及暗藏在国民政府内部的奸细，力量是如此之大！大到不仅能够灭了袭击徐二褚部的两路力量，还能寻到他发出情报信去的线索！
他心中固然有一万个不相信，还是找不到老书记说的话的半点破绽！
因为那都是他苦心安排，自认为万无一失的秘密联络路数！
对老书记点出的将要出现的事情后续，老孙再无丝毫怀疑。
老孙的精神几近崩溃！
幸好，另两位县工委的同事精神上也受了刺激——“敌人如此狡猾----”
老孙将他的压抑不住的脸上表情，稍加调节，便和两位忠诚共产党人的表情反应差不多。
万般无奈，只有逃！
还在初次萌发改换门庭的想法时候，老孙就开始慢慢思考“最可靠的联络点和人”。这是第一位重要的！
他选择虎背镇的政府势力，事实证明是选对了，不然也不会有数信皆成功到达的结果。
而虎背镇政府力量被扑灭，则应当是共产党组织为了某一重大任务，而采取的扫除障碍的行动。
他之前利用虎背镇政府力量进行的联络，成功了，同时也被地下党组织发现。他想到：“----应当是地下党内线的作用。”
老孙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想来想去，最后在这午夜狂奔的路上，想好了：“----虎背镇政府力量是可靠的，它到底还是‘反共模范镇’----我这一步逃出，第一落脚点，还是应该选择这种牢靠的‘反共模范据点’一级的地方
-----前方一线拉开，有三个点，两侧是保安团主力，中间是又一个‘反共模范镇’虎耳镇----保安团队伍庞杂，是不是有另外的党组织派人打入，老子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反共模范镇’虎耳镇来得牢靠。那镇长过去就是高平县侦缉队副队长，坚决反共的干将。
唉，此一时彼一时也。即便他那里靠得住，我也不能久呆，顶多要求他派人送我，秘密前往洎江，到了洎江，我把该说的一说，立刻就秘密离开，有什么事，写情报信就成了----聪明的洎江侦缉科的能手们，应该会理解并且支持我----”
主意一定，老孙脚下不停，走走歇歇，直奔两大保安团主力据点护卫中的虎耳小镇！
天快亮时候，他在一个草丛里迷糊睡了一阵子。醒来后，继续快走。
他走到离虎耳镇还有两里地的时候，一个岔道口上，向一个山间樵夫打听。
“老乡，请问这里离虎耳镇，还有多远？”
老孙他当然知道还有多远。客气打问，乃是要问别的。
“还有两里多一点点。”
“就这条路过去么？”
“是，这位先生，从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哎呀，先生您？”
山间樵夫有些惊异地看老孙腰前，那里鼓鼓囊囊的。
老孙一笑，抽出腰间烟袋：“老乡，怎么？来一口？”
樵夫连忙说：“不了不了。我还以为。”住了口不说。
老孙笑道：“我还说呢，一大早就想抽烟的人，少见。”
他心里暗道：“老子的枪，在背上，你个山里打柴的，能看得出来？”
又笑说：“谢谢你。哎，老乡，你怎么不往去虎耳镇的路上走？哦，对不起，我以为，你打了柴，应该到镇子上去卖，可以多卖些钱。”
“哦，看你先生是好人，我跟你说，这条路过去，是到虎耳镇的近路。不过这条路过去，有哨卡。那里的长官老总，防那个——那边的人，比较紧，查得严。”
“怎么，老乡，你是那边的人么？”
“不不，哪里哪里，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就靠我----”
“听老乡你的意思，要不是家里走不开，你也会到那边去做个什么，当兵？”
“不不，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哦，我刚才说，这个方向的哨卡，长官老总都比较凶，因为这个方向，离那边的，最近。”
“原来这样，你要走远道绕进镇子里，是要免了多的查问。”
“先生说得是。前天镇子面朝这边的哨卡，还打死了两个人。说是，说是赤匪----”
“这么凶？那两个真的是赤匪么？”
“不瞒先生您说，我看不像。那就是两个年轻学生仔，想走近路回家，还以为镇上政府有人，平安一些，就从这里过去，结果在哨卡上就被拦下了，后来就被杀了。”
“杀人这么简单，总是有个什么弄清楚了的罪名吧？”
“罪名？这年头，看着不顺眼，就是罪名。我有个亲戚，正好看见。那两个学生还想争出点道理，正好镇长从那里过，问了问，两个穷学生而已，家里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镇长说：‘这年头，学生娃娃不好好上学，放假也不在家里待着，到处乱走——这样的，有几个不是共产党的？你给我拿出你不是共产党的证据来？
那两个学生拿不出，一袋烟功夫之后，就被毙了。
先生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是真的当先生的吧？
听我一句，不要从这条路向那边去——”
老孙向樵夫道了谢，稳稳地踏上了向镇子的路。
别人怕——共产党人怕被查，普通老百姓怕麻烦。
而他这个真共产党，从昨天晚上开始，却是不怕这样的哨卡了----
他现在希望，小小虎耳镇，更加严格地把守住，更严格地查共产党。
就在昨晚之前，如果听到这样的情况，他会立即绕道走。
现在，
他快步如飞，心目中，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刚刚影影绰绰看见，镇子的轮廓在晨雾中显现，老孙就离开了山道，躲躲闪闪地前进了一段，闪在路边大石头后面，静静地向前看。
岗亭，麻袋工事，一一看过去。
一共四个兵。
不——三个兵，还有一个保安团小军官。
麻袋工事里，机枪后面站了两个兵，岗亭边站了个兵。
军官在哨卡前走来走去。
老孙仔细地看那军官的姿态，暗自点头：“是了。虎耳镇有‘反共模范镇’称号，保安团人马，都显得比一般同类队伍要精悍。看那军官，军容姿态，那必须是经过了训练才摆得出来。就这几个县里的赤卫队弟兄，哪里找得到这样的？”
他忽地想到：“我这一走过去，以后就再也不能称呼过去的同志为弟兄了，他们都成了‘赤匪’----”
稍稍有些感慨，甩甩头，集中注意力到眼前，从石头后面迈出来，稳稳地向前走。
“站住！”
老远，那军官就喝了一声。
老孙立刻站住。
他倒不是怕那军官会立刻就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动作，他是怕那麻袋工事里的兵。
这些拉锯区驻扎的保安团队伍，无论档次高低，都还是经过了针对红军赤卫队游击队的专门训练，练出了一种反应——听到不对的声音，令人紧张的声音，无论从哪里发出来，会立刻警觉，有所动作。
一般的动作也就罢了，麻袋工事机枪后面的兵，动作稍微过了头，就可能出大麻烦。
老孙见那麻袋工事里的兵，有一个果然趴下到机枪后面。
他慌了神，立刻高叫：“长官！我是到镇子上办事的！”
他事先已经想好，这种时刻，可千万不能乱叫喊。
要是来一句半句，“我是共产党，来投诚的----”，麻袋工事后的机枪兵一个沉不住气，二拇指哆嗦一下，自己就可能被立刻打翻。
军官说：“办事？举着手，慢慢过来！”
老孙无奈，两手举起，慢慢向前走。
边走，边留意脚下。
要是一个不留神，踢到一个地面石头尖，一个趔趄出去，人摔不摔倒不好说，对面机枪打响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看看走到十公尺左右远近，那军官喝一声：“站住！”
老孙立刻站住，两手高举。
军官说：“到镇上，办什么事？”
老孙说：“到镇上药铺抓点中药，我堂客病了。”
军官说：“这么早？”
“是，昨天晚上太晚了，天快亮的时候，我出的门。”
“好，再过来几步。”
老孙再高举双手，向前几步站住。
军官中高个子，年龄三十左右，目光锐利，和老孙对视。
老孙心中一凛：“这军官，眼神好厉害。妈的，幸亏老子是要过来的人----”
军官笑道：“你买药？带了多少钱来？”
老孙心道：“他妈的，来了来了，这帮人，还真地欺负老百姓，认钱不认人----”
他说：“没带多少，长官您要是不嫌弃，几个茶钱还是好说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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