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亲戚兵连连摇头又点头:“没有,没有。”
“这就好,算我没有白费劲。
哦,小弟。是这样。这信,是一个赤党分子写的——他妈的,他剪了字,贴上的。
他说他要向政府投诚,因为他目前在赤党内身居职务关系,知道一些赤党秘密,有心投向政府,把这些秘密报告政府,算是他弃暗投明,报效国家和三民主义革命大业的这个,什么词来着?老子看看——
哦,进见礼,哼,直接叫做敲门砖就是了,妈的。
这是好事。这样的人越多,咱们国民革命大业就越好办。
这里有个词,什么玩意儿?哦,‘前车之鉴’。意思就是他要顺着车辙印子走,前面有车已经翻了,他就不能不小心了——大致是这么个意思吧。
这个赤党头目提到的,‘前车之鉴’,说的是一个去年投靠政府的赤党头目,过来没多久,做了些事情,被赤匪杀了。这事,政府内部有通报,正好发到老子这一级。
这样的通报,也就说些大概。主要是说赤党匪徒狡猾凶残,奸诈无比,要各级政府要员多加小心,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处理好——这也是老子今天格外小心,要你们来家说这件事的原由。
那次那个赤党头目,在弃暗投明之后,将他知道的重要赤党情报,都报告了政府。由此政府组织了特别行动,把从政府管辖区域直到半赤化区的一些赤党组织扫掉了一片,算是一大成功。
赤匪力量有限。一般投诚向政府的赤党人员,提供些情报后,政府出动军力,揍揍赤匪,扫**些他们的组织,赤匪们多数都无可奈何,他们不值得花大力气找那背叛了的小人物算账。
那次那个不同,职务比较高,给赤匪造成的损失不算小。由此,赤匪派出了专门杀手,一直追杀那投诚者到一条海船上,最后还是让他喂了鱼。
那次追杀行动后,赤党小报上大肆吹嘘了一番,还暗示说,‘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不坚定者,可以离开革命,但不应该返身残害过去同志战友,此为人民最不齿之败类行径,低下无耻比反动派之凶鹰恶犬,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妈的,赤党里也有写文章的高手,老子觉得这段写得不错,现在提起来,居然还都记得----
谁是‘凶鹰恶犬’,嗨,就是我们哪!这几年,我们收拾掉的赤党和赤化了的泥腿子,不少吧?
我们既完成了这一级政府的基本职责,守好了一方小土,也曾经协助强大的国民革命军,灭了些赤匪队伍----
现在,这个赤党头目写了这么个信,投送到老子手里,说明他有眼光,知道老子这里,牢靠得很,还有你们以及弟兄们,干得不错!
老子扯得多了点,是让你们明白些前因后果,我们好把这件事办好,秘密地办好!立了功,你们有份,不,都放在你们身上!
我为什么这样说?
你们两个都看得见,我的儿子女儿,都送到外面城里读书,住在亲戚家里,以后,能走到哪里,升官发财到哪里,嫁到什么好人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只要不在这里冒风险就行。
你们两个呢,家里都没有什么根基,才到我这里队伍中补个缺,吃香喝辣倒是一直没断,可在这里干,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你们要是像我这样大岁数,那就也不用多想,都爬个小队长中队长,多弄些钱,快活一天算一天就是了。
你们还年轻,就不能只在这山里老鸦树上吊死。
赤党们带了穷泥腿子们捣乱,前些年看,简直就是笑话!这点破梭镖烂鸟枪,能够跟神威英武的国民革命军对抗?能跟足可以当他们老师的蒋总司令一帮人对抗?
可是,他妈的,居然让他们一点点地起来,弄成了气候!
真是邪门!
这是政治,大政治,你们不懂,老子也看不懂。只是看下几年来,清楚了一些,赤党,不只是几个只能耍耍笔杆子的酸秀才弄起来的,他们有能人!
蒋总司令弄的大围剿,一次又一次。他老人家也从电报电话安排指挥,变成了要亲自挂帅印,这说明,麻烦真地是越来越大。
老子跟赤匪,当然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赤匪要是来了,老子拼了老命,也要挡上他们一挡——
你们两个这样苦着脸做什么?跟他妈的死了爹妈似地?
生在这乱世,又是在这乱地方,能干到老子这样子,就算不错了。你们应该想得到这个,神气一些!对了。
当然,国民革命军在蒋总司令领导下,南征北伐,势不可挡,虽然在围剿赤匪战斗上,吃些败仗,并不是说就拿赤匪彻底没了办法。
看这局势,围剿阵势会越来越大。下一次,能不能基本剿灭赤匪?老子看,不好说。
当然老子是有这个决心,用得着老子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用个书上的词,叫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其实人死也就他妈的一次,老子在这一带山里,也算神气到顶了,老了,死了,也值了。
你们不一样。老子关照你们,你们心里也应该有数。一来你们是老子的亲戚,不关照你们,老子还关照谁?二来,你们有机会了,离开这里,到城里谋个饭碗,在那边慢慢爬,要平安得多。那样,你们也可以在今后,照料老子的儿女。
老子算了一下,就是到那时候,也不用你们掏钱,老子存了有一些。你们就记得,需要的时候,关照老子的儿女就是了。
老子说得有些凄惨?哈哈。这是老子这些年,能够在这虎背镇顶下来的缘由之一种——凡遇到稍大些的事情,想好了,要不就绕着走,能躲就躲,要不就一票押上把大的,赢就是通吃!
话终于说回来了——这回,老子定了,押这一票!”
镇长抖抖手中信纸,带些酒意的话语,变得沉稳清晰了些。
“----这个赤党头目,打算把他所掌握的东西,卖给政府。
这家伙,看起来很有头脑,他并不是一次提供情报,就收一次钱——那是小探子们的路数。
这赤党,提出要求,要暗中通过老子,跟政府上面专门部门挂上钩。
老子说他有头脑,就在于他提出,
挂钩,不要找什么县里地区里的大官。
他说那些大官,不怎么靠得住,说大官们接到这样的信,都是交给某个部门处理。
因为政府剿共声势大,城乡各处成果牛皮——老子这是口语,这家伙写的不是这个词,是什么?让老子看看,对,‘成绩斐然’,就是牛皮的意思----各处成绩很好,让许多赤党分子望风归顺,这就带来毛病——这小子用的是‘弊病’的词——大官们神气了,得意了,收了这样的信,就交给下面办,下面的人,办好了当然好,投诚的人也高兴,政府也有新成绩。办不好,顶多跑掉赤匪赤党‘若干’,嗯,他这里是这样写的。
最糟的就是,上面大官把这信一交,交到了暗藏的共产党手里,那就彻底完蛋了——他这里,写的是什么?妈的,‘但恐寸功未立,饮恨长天’,什么鸡巴玩意儿破词——不过看样子,这小子有些真货。”
镇长说着,啧啧嘴。
两个年轻亲戚兵都听得心潮起落。
随镇长指点江山纵论人生,两人的目光时而闪亮,时而暗淡。这会儿见方圆数十里第一长官下了小小定论,都为之一振,听如何“赌这一票”。
“这赤党头目,”镇长眯缝了眼,开始简明扼要,似再无废话议论地说起来,结果说着说着,没几句,他当镇长训人的劲头又回来了。
好在他的两个亲戚兵都习惯了,也都知道是为了他们好。
镇长和他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赤党头目要求,通过老子这里,只转一道,连到东边最近第一大城洎江市的侦缉科。若果老子觉得有困难,不予答复即可。”
表外甥读过信,知道表舅说的这一节,点点头表示,“他信上的确是这样说的。”
轮到小舅子愣神了:“这样?姐夫你准备照他说的做?”
“对!”镇长断然道,“这赤党头目,对我们政府部门和各路队伍,显然相当了解。更重要的是,他应该是怀疑,在政府内部,某些地方,某些部门,有他们赤党的潜伏人员——就是奸细!
他为了安全,为了过来就立大功,苦心想这么个绕弯路数,老子应该成全他!
这样,老子一个,你们两个,老子再找一个不当兵的,专门跑从这里到江边的一段-----好,那边,就不跟你们说了,总之,有人从这里捎出去重要情报就成了。你们两个,只管从这家伙指定的点,取回情报来,就成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不用管。
这一铺赌下去,慢慢走着等着。一有成功,上面一提这事,我就把你们两个报上去,你们就有机会到城里去干事。你们在城里站住脚了,自己熟悉了,想做什么,有机会了自己定就是了。”
两个年轻人都说:“谢谢镇长栽培!”
他两个不说家里称呼,而称镇长政府职务,就算是正式应令,要出力参与这赤党头目有些“神神鬼鬼”的投诚计划了。
镇长说;“好!这赤党头目说的联络方法,就是在我们的最大哨卡二号哨卡外二十多丈的地方,一棵大杨树树洞里,藏取情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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