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声响到了头顶，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年三少只觉得头顶欲裂，眼冒金星。脸一偏，刚好看见，一块海碗口般直径的石头，弹飞出去，继续跳动着，沿山道下去了。
再一看，自己手中的冲锋枪，弹夹歪着，不成样子。
试拉枪机，不动。
顾不上再检查，年三少将冲锋枪扔下，赶紧看周围部下情况。
冲向左面坡上林子被打退回来的别动队员，已经被石头砸得脑浆迸裂，死在左边七八公尺处。
“棋子”倒在下面离自己十多公尺处。本来稍微修长的身体，蜷作一团，不知是被石头砸中后蜷缩的，还是在石块落下来时候，先躲在年三少藏身的大树后面下面，又缩了身体，想减少暴露部位，终还是被石块命中---年三少稍稍凝神，看出“棋子”已经死了，姿态像一只中了枪的刺猬----
队员铁柱，则歪倒在“棋子”左边三公尺左右，两手向前伸出，壮实的五短身材，这时候已经血肉模糊。他伸着双手，向着年三少这里，脸上非哭非笑的表情，吃力地说：“队，队长，给我一枪！”看样子，他的背已被彻底砸坏，站不起来了。
年三少到腰带上的枪盒摸枪，摸了个空！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腰带上的匣枪盒子，连同其中的驳壳枪，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刚才爬山路上跑丢的？被石头打掉的？他妈的----”
被震了一下的脑子，思绪跳动，“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就见铁柱伸出的两手不抖动了，血迹斑斑的脸上，双目中渴望和祈求的光迅速淡去。铁柱的身体像是一尊卧地式雕塑，凝固静止----
年三少忽听得身边有声响，一看，原来是刚刚选了最差位置——两棵小树后——藏身，又爬到一块大石头后的别动队员，竟然像年三少一样，不仅活着，还奇迹般地没怎么受伤，这会儿石头落尽，队员站了起来，四下里看，脸上露出无限惊惧之色。
年三少立刻想到：“他的枪也应该没砸坏----”看过去，却见那队员手中花机关枪，竟是明显地变了形——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弄的，居然石头没砸着他，砸坏了长枪，“他抓着破枪没撒手？也许是刚才丢了，又摸起来----”年三少想到，立刻下令：“你有手枪，先下去，到‘白牙’他们那里，我看有没有可用的武器，就下去！”
队员倒是头脑还能转动，应令道：“是，队长！”
他转身，这时候就听得下面远处有枪声，花机关枪的连发，当中响了两声单发的步枪声，冲锋枪的声音停了。
山道拐弯下面，这里看不见，可以听得到，那下面，已是一片寂静。
年三少心中彻底发冷：“赤匪的神枪手到了！”
-----“白牙”和另一名别动队员，分别在上山道路两侧，占据了一个射击位置。
“白牙” 脚踢带拨拉，将一棵树下的杂草和树叶弄开些，趴下去，将“花机关枪”——冲锋枪顺在身前，对向百公尺外的隐隐山道。
他的伙伴，则在两块大石头间，选好了藏身位置。
一旦有赤匪追来，两支冲锋枪，能够将这百米山道封住一阵子，“白牙”他们就算完成了断后任务。
那时候，他和伙伴将交替掩护，转身奔过拐角那边，再由占据了垭子口上的队长他们火力掩护，跑上垭口去。
听到身
后拐角那边高处传下来的枪声，“白牙”心中忐忑不安。
当看到好像飞跳奔腾的石头们滚滚而下，从他们屁股后面不远，气势澎湃地冲过去时候，“白牙”心中畏惧急升，同时又感到了一丝庆幸：“队长让我断后，我逃过了这一大劫啊！”
他立刻想到：“队长他们如能利用地形地物，躲过刚才这一阵子飞石雨，应该会很快冲下来，从这里突围出去----”
他向一侧的队友打个手势：“准备出击！”
百米之内可见的弯弯山道上，空无一人。
“白牙”回头看，不见队长他们下来，那边有呼喊之声，好像还夹杂了惨叫。
“白牙”手一挥，那位别动队员从大石后面急窜而出，跃进一长段，在一棵树后向远处望，又回头向“白牙”这里看。
“白牙”差点就骂出口：“老子让你先占据位置，是要观察有无赤党过来，你小子不盯住那边，向老子这里看什么？老子又不知道你那里看得见的情况！要是有赤匪躲在暗处，岂不是你小子告诉那赤匪，后面还有老子？他妈的----”
那队员其实也是按照训练中练就的套路行事，只是此时此地，极不符合“白牙”的思路罢了。
“白牙”想到：“看来垭子口那边，已经难以突破，要逃，无论队里还剩多少人，都只有从这里冲出去，再绕行侧面大山----”
就见前方那队员，突然端起了冲锋枪开了火。
“白牙”立刻想到：“赤匪真地尾追来了！”
他立刻起动，身体向前窜出的时候，渐渐抬高头部，冲锋枪在手，打出一个长点射，向队友射击的方向，正好和弯弯山道可见延展远处形成平行----
他扑进了自己看好的一个位置，杂草和小树丛中。
他停了射击，紧急观察前方。
队友的射击也停了，又回头看看。
“白牙”这回也不生气了。毕竟队友是在和他配合作战，再说，他不打出手势，趴着不动，队友跟他就在二十多公尺距离上，要看到他，也要仔细辨认才行。
“看样子，这老兄没有击中赤匪，追来的赤匪很狡猾----”
“白牙”急速地思考着，看向前面远处的一片树木草石。
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黄黄绿绿的一片。
“白牙”算是侦缉队里的好长枪射手，远距离实战虽然不多，训练成绩却是很好，且曾经在行动中击杀过赤匪枪手。
和所有优秀的长枪射手一样，他在这种时候，有一种本能的感觉冒上心头：“----对手现在就在对面，等待我们暴露----他在哪里呢？他知道我们被垭子口上赤匪堵住，就只有这一条逃路，还得冲回来，就等在了那里？”
想到这一点，“白牙”有些不寒而栗。
他决定了：“老子就不动，老子的队友动了，老子也不动！和这赤匪枪手耗上，看谁先明显暴露-----”
他端好了冲锋枪，眼睛不眨，等待那黄黄绿绿中出现的对手身影，“哪怕只是一个脑袋----”
他觉得有些憋气，张开了嘴，大口呼吸山林间新鲜的，潮气稍浓的空气。
突然一种直觉袭来，他端起枪----
隐隐远处有极小的物体移动，“白牙”的眼力很好，更好的是直觉，他觉得，那是一支伏在和他这里同样杂草小
树丛里的枪口，“对手像我一样，正在寻找目标的确切位置----”
“白牙”移动枪口的时候，巨大的不安攫住闪念：“坏了，老子的白牙！”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发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部。
脑子里最后一个闪念是：“----难怪那次残疾高手警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的牙真白’，----”
“白牙”中弹一秒多钟后，他的队友脑门上也吃了一颗子弹。
如果死了的“白牙”和队友还能在另一个世界思考，他俩会恍然大悟：“赤匪枪手早先已发现了第一个目标，他只是等待第二个更隐蔽的目标‘白牙’也出现，才好连发两枪----拉栓击发，好快的手----”
弯弯山道这一片，又安静了，没有人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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垭子口下，年三少忽地觉得又有黑影飞掠，他本能地再一次缩到大树后面。
就见黑影们连续下落，呼呼地，碗口大的石块飞过向下。
石块飞得极快。
“是人扔的！”
年三少从飞石的速度，立刻如此判断。
他的部下队员听见下面枪声动静，已经犹豫，这时又听见身后高处动静，立刻转身扭头。
年三少大叫：“飞石！快躲！”
部下队员大骇，眼见飞石急速而来，左跳一步，躲开一块带着哨音飞下的石块。再右跳一步，躲开另一块带着啸声射来的石块。
这时候，就听上面高处，有人哈哈大笑，正是刚才大笑发声的徐二褚！
“你个狗日的小反动派，还他妈的有两下子啊！你还不投降？老子不客气了啊！”
年三少心中乱骂：“他妈的你个通赤匪的大狗熊，什么时候你小子客气过？今天也就是老子栽在你手里了，等到老子过了这一关，看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煮了你的狗熊肉吃！”
他看向自己的部下队员。
这个运气一直很好的队员正用怯懦的眼光看他。
年三少顿然明白：“他妈的，这小子是想投降！”
他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等同说：“你要是投降赤匪，老子先杀你！”
他实际上手中已没有任何武器，唯一还可用的，就是挂在右边屁股上的匕首，一把锋利的匕首，装在皮套里。
部下队员显然读出了他目光中的含义，嗫嚅道：“队长，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
年三少看见，那垭口上面，徐二褚已经现身。
此时此刻，那简直就是一尊天神！
斜阳下，徐二褚的高大身体，镶上了金边一般。
而他的脸庞，竟是奇妙地发着五彩的光！
年三少并没有想到，这实际上是因为他自己脑子震**，加上现在心中百味交集，神经上，已是有些错乱。
徐二褚再一次哈哈大笑。
“狗日的反动派，大反动派年王八蛋，那个小反动派，他妈的你姓甚名谁，老子不知道，你们投降吧！
你们要是投降了，怎么都免了一个死在荒山野岭。
嗯，这也算是打仗投降，当了我们红军的俘虏。
我们红军，历来优待俘虏。
他妈的，弄好了，你们还能领几块大洋回家去。
跟你们说，老子念叨这新道理，还不习惯，说,投不投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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