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大肚”到了这里，算是没被剩余队伍落下。
腿停下了，浑身汗水没停，“大肚”这会儿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拿出毛巾，擦一把脸，答道：“队长，幸亏最后几天在洎江的训练，不然。我今天可能要掉队了。不过，就是那样，我也要和赤匪拼死！”
“好！”年三少夸赞道，“我们革命同志弟兄，就得有这种打不垮拖不烂的精神！‘大肚’，你看见前面‘洞宾垭子’了？”
“大肚”眯了眼，看那垭子，点头：“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年三少摸出具小巧的高倍望远镜，递给“大肚”：“你观察一下。”
“大肚”的眼力，在年三少队里本就有名。像过去多次那样，“大肚”立刻接过望远镜，端起观察。
他放下望远镜：“队长，没有任何可疑。”
“白牙”提醒说：“我们来时候，经过那里，没有敌人。”
几个周围的队员都听着，点头同意。
年三少说：“是的，赤匪本可用那垭口，就挡住我们的突击，他们没有利用，可见，我们还是打了他们一个冷不防，我刚才观看山村村口里的战斗，我们损失了，赤匪也被消灭了不少！各位，我们撤退回去，重整重整，下次再来！我们别动队的名声，一定要打回来！”
队员们被他的激励话语打动，纷纷表示：“----打回来！”
年三少下令：“‘白牙’，你带一个弟兄，轻装，断后！注意利用地形，变换掩护火力点-----‘大肚’，你带一个弟兄，也轻装一下，先上‘洞宾垭子’去，占住制高点。其余几位，跟我一起，带上这位受伤弟兄和其余弟兄的挎包，走！”
“白牙”和一名队员，替换下守后的哨兵。一个站在路边大树后，一个趴在大石头后面，都将花机关枪子弹上膛，虎视眈眈对着通往山村的道路。
“大肚”知道队长的意思。队长是让他这跑得慢些的亲信，先上去占住垭口，队长他们带着伤员和多出来的挎包，必然要慢许多。挎包们不能扔掉，里面的吃食和弹药，都有大用——撤退路程还长得很。
别动队员们大都是挑选出来的，又经过强化训练，体力和意志，高过普通军警甚多。他们各司其职，加快撤退行军速度，没多久，就到了“洞宾垭子”所在之山下。
年三少站在山腰部一片稍平整地面，向距离一百多公尺的垭子口望去。
“大肚”和他带的弟兄已经爬到了垭子口上。
这距离上看上去，就见“大肚”转过身来，敞开了衣襟，鼓出了白白的肚皮。
年三少忽生感慨：“‘大肚’随我进山，瘦了，肚子都小了！”
就听“大肚”兴奋地大喊：“队长！快上来！垭子那边，好看得很啊！”
另一个别动队弟兄站在“大肚”身边，也高兴地“啊呜”叫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啊呜”地叫。
这是山里人在走山道累了之时，或者是经过艰难行走，终于看到了目的地时候，常常有的一声长啸。
叫的这位，正是别动队特地吸收的一位县侦缉队队长。战斗技能较强，又常进山区执行任务，腿脚有力。
县侦缉队队长，到了这“山边别动队”，只能当个副组长。
就这，还算看得上他了。
自然是看
上了他的对地形的熟悉。
年三少和另外几个队员，也都伸直脖颈，学着，“啊呜”地叫了出声！
年三少忽地觉得，“妈的，老子这儿剩的一半人马，有点像半群狼！”
又想到，“我们就是和赤匪不共戴天的群狼！”
他为自己的联想兴奋，仰脸继续大声呼喝：“啊呜——！”
突地他听得，自己狂呼声中，“啪”地一声枪响，紧接着，有一个急迫声音响起。
“队，队长！你看，‘大肚’那里！”
年三少一口气出来一多半，猛地一顿，转脸看向“洞宾垭子”口上。
就见那别动队副组长，身体半转，倒下不见。
本来从年三少这里，就只能看见“大肚”和那副组长的大半身体，这还是他俩专门站在垭口靠这边的效果。副组长中枪倒下，已经消失在了年三少的可视范围之外。
年三少急道：“不好！各自占据有利位置！”
他脚下起动，急急向上冲，一窜就上去了二十多公尺，正好站在路边一棵大树后面。
这是这一段通向垭口的坡路上，几乎唯一的一棵大树。
几个队员听到命令，已经各自选定了可利用掩蔽身体的地物。
最差的一位，也在年三少斜上方，两株并联小树后，半蹲下。
那树，根本挡不住子弹。幸而小树边还有一块稍大些的石头。那队员半蹲了两秒钟，转身爬到那稍大石头后面。
年三少迅速判断那队员位置，“----要完全躲避上面来的子弹，困难----”
这只是他的一闪念。他的注意力，还有他的其他队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面不远处，“大肚”那里。
年三少他们在这距离垭口几十公尺的地方，只能看见“大肚”，却是看不见袭击“大肚”他们的赤匪。
就见“大肚”一手举着，一手将胸前的“花机关枪”背带摘下，手一推，将枪掷出。
年三少看着，手中同样的“花机关枪”——冲锋枪口对了对上面，他准备开火，击倒即将出现的赤匪。“哪怕老子这里，只能看见赤匪的上半身，甚至只是个脑袋！”
没等他看见出现的赤匪，就见“大肚”突地右手落下，到了他的屁股上面，抽出一支撸子枪来！
“大肚”的枪在手中高举，尚未落下，就见白光一闪！
接着又是“嘡”的一声枪响！却是“大肚”手中撸子枪的射击声。
“大肚”的右手向后一扬，手枪飞了出去。
他的上身也随之一仰，又停住不动，再向左转，将他那著名的白色大肚皮，转向了年三少他们这个方向。
“大肚”的敞开肚皮上，这么远都可以看见，有个黑黑的东西。
“大肚”竟然向这边下面走了一步，狂喝了一声：“好飞——”
话未完，便一头栽倒！
他的身躯连栽带滚，下来足有七八公尺，歪倒不动。
年三少呆立两三秒钟，突地狂吼出声：“啊呜！”
他手中冲锋枪打响，子弹飞向垭子口上。
他没看见什么目标，也等不及敌人出现。
“大肚”是他手下干将，曾经救过他的命——在一次捉拿赤党分子行动中，一个赤党保卫人员开枪，打死打伤国民革命军士兵各一
，枪口已经对准了冲到院子中间的年三少----紧急关头，“大肚”已经吃力地爬到另一房顶高处，连发两枪，击毙了那赤匪——“大肚”那次，用的就是刚才他欲转败为胜的撸子手枪-----
几个别动队员也都向垭子口上开枪。
枪声响成一片。
年三少打完一梭子弹，立刻换弹夹。
这时候，他的脑子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赤匪在上面，这会儿应该是被我们火力压住了----可我们这几个人要攻上去，只怕也是飞蛾扑火！
右面是悬崖，左面山林，倒还有些机会，对，左面和后面----后面下面右拐位置，虽有‘白牙’他们占据了稍高点断后，现在好像还安全，可是很可能，尾随追来的赤匪，已经快到了-----”
年三少急速地思索判断，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你们三个，向左面突围出去！‘棋手’和‘铁柱’，跟我在这里顶住！”
几个部下，有的打完一梭子，也换弹夹，有的只打了一个短点射，就停了，虎视眈眈地看上面。
三个别动队员大声应令，向左面急急冲出去。
年三少和另两名队员，都在临时隐蔽位置，紧张地看。
只要这三个人成功冲入林密之处，就有希望！
枪声响了，是驳壳枪声。
就两响，都是单发射击，两个队员倒下了。
其中一个，倒下就没声音了，看来被命中了要害。
另一个，倒下又挣扎起来，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啊——”，再一头栽倒不动。
第三个队员在最后，爬卧在地，向林子深处扫射了半梭子，停下观察。
林子深处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候，就听得犹如半天里响起阵阵雷鸣，有人在高处哈哈大笑，狂喝狂吼！
他那笑声喝吼声，听来令人胆寒！
“哈哈哈哈！老漆哥，你这是真正的神枪啊！一枪一个！我服你老哥！好！大家不要争了，剩下的，归我！还有小汪兄弟！哈哈哈！
小汪兄弟，开动！”
一个小得多的声音使劲应道：“好的，徐二哥！”
年三少脑门子剧跳：“他妈的，是徐二褚！”
他脑海中，浮现起当年上海城里，被他探得情报，死了的徐良先——徐大褚的样子。
就听得上面传来隆隆的声响，刹那间，天空仿佛黑了一半。
乌沉沉的一片，抖动着，点点跳跃着，像嗜血的乌鸦群怪，铺天盖地落将下来！
几个别动队员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充满惊惧的叫声！
有一个，端起冲锋枪，向天上落下来的，高处飞扑下来的石群开火！
还真地被他击中了好几块石头。
稍小的石块，真地有的被子弹冲击，改变了方向，堪堪从他身边掠过。
大的石块，却是冒出呲呲火花，毫不犹豫地，好像更加凶狠地，砸到了他身上，撞倒了他的血肉之躯。
枪声停下的同时，他的狂呼也嘎然而止。
年三少尽量将身体顺直了，站在大树后面，听着石块撞击在树那一面的擂鼓般声响，身体感受着大树的震动。
突然觉得头上有些怪异声响。
不及多想，年三少急速将冲锋枪横到头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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