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得年蘑菇在左边不远处出声了，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在哪里？哎呀，你们怎么这样乱跑？快下来！”
林世山向左边去，边走边说：“老年，是我。哎，这俩孩子，我还说他们机灵呢。哈，总算没事。”
就见年蘑菇靠树站在那里，佝偻的身体稍稍伸展开一点，提着的钢枪，枪口斜斜向下，两眼注视前上方，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林世山富有战斗经验，一眼看出，年蘑菇已经做好充分的出枪射击准备。
林世山不由心头一震：“这老年，怎么了？难道他听出了什么不对？难道这上面，不止板栗毛栗两个孩子，难道还有敌人，潜入了这上面，发生了异常情况？”
他一步窜到一棵树后面，向上面探看一眼，转向年蘑菇：“老年，怎么？”
年蘑菇看看他，眼中光芒一闪，说：“老林哥，我是一直紧张惯了，嗨，”转向上面林木深处，“板栗毛栗，你们下来吧！”
林世山这时脑子里刚刚增加的一点疑惑，似要散开，却又聚拢。
他看见，年蘑菇说着话，持枪摆出的姿态，却是丝毫未变！
林世山心中一抖：“他妈的，老年这老小子，真地吃敌人亏吃大了，草木皆兵？”
他朝上面喝道：“板栗毛栗，下来，这里就你爹你叔，还有我，你们的三叔！”
就见板栗的身影出现，他正向下走，手里牵着上面一个小孩子的手。那小孩子正是毛栗。
板栗边走边说。
“叔，三叔，这里好滑，毛栗和我都摔了好几跤了——哎呀！”
他脚下又是一滑，滋溜就向下滑动，急忙中，他撒开了毛栗的小手，自己滑动中，竟然站了起来，连滑带跳，手带住坡上的树，很快减慢了速度，终于站稳了，站到一条斜斜向上的小道上。
转头看去，就见毛栗还在稍高处，站在一棵树边，喊道：“爹，三叔！”
年蘑菇喝道：“不要乱动！等我来！”
紧接着，他转向已经站在仅仅几公尺外的板栗。
“板栗，上面还有什么人？”
林世山觉得有些怪，速速一转念，想到，“老年这问话，也不奇怪，刚才老子不也想到有可能有敌人么？”
板栗说：“我们也以为上面有人，又想学叔叔伯伯们对付敌人的办法，听上面的动静，偷偷慢慢上去，谁知道上去容易，下来不好走了----”
年蘑菇说：“你们怎么以为上面有人？”
他一转头，看见林世山有些疑惑的目光。他顺着林世山的目光上下游走一下，歉意地呀了一声：“毛栗，我来接你。”
说着，他一手提了步枪，脸稍稍偏下，脚步起动，蹬着这块石头，踩着那根**的树根，嗖嗖向上，很快到了毛栗跟前，一伸手，拦腰抱起毛栗，斜走几步，到了斜斜向上的山道上。
山道隐没在草丛中，从稍高处一两公尺外，都看不见这条小道。
难怪板栗毛栗要下来，有些困难。
两小孩一大人都走下来些，和林世山会合。
林世山问道：“板栗毛栗，你们两个，怎么想到要从这里上去？”
板栗和毛栗
互相看看。
板栗说：“我们听到，上面好像有声音。”
林世山看见，年蘑菇和自己一样，都有些紧张。两人都盯着板栗。
板栗用手向坡上高处指一指，又探询地看毛栗。
显然，他是在问毛栗，“你也听见了的吧？”
毛栗点点小脑袋：“三叔，嗯，爹，刚才我也听见了——”
他先向林世山，再向他爹年蘑菇开始说话。
“也难怪小毛栗这样，年蘑菇兄弟几年没和家人在一起，现在又成这样，小毛栗觉得生疏，慢慢就好了----”林世山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林世山和年蘑菇互相看看，都微微点头。
林世山手一摆，两大两小四个人，全都不再说话。
两个大人都持枪在手，板栗拉了毛栗的手，四人均站立不动，偏了脑袋，仔细聆听。
除了隐隐似有些山风在草木石缝间走行，而发出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
林世山和年蘑菇再互相看一眼，两人下巴都微微向上面一扬，意思相通：“上去看看！”
林世山向板栗毛栗打个手势，意思要他们在一棵大树后等一等。
两个孩子都点头，也不说话，手拉手，藏身到一棵大树后面。
林世山转身，跟在年蘑菇身后，向上攀行。
林世山记得，练之猷兄弟占据的山头发生的事情，此刻他留意着可见的路径和可能藏人的地方。
一条小道向上，并没有分叉的小路。也没看见路边有什么人走过的痕迹。
快到山峰顶端时候，已经没有任何高大的树木或路边分布的大石。岩石山峰呈现为一个整体。
只是小道终止了，停在一块山崖下面。
山崖下，也有一个山洞！
林世山看见，年蘑菇已经松了一口气，伤印斜卧的面孔松弛了些。
年蘑菇说：“老林哥，这上面，我经常来，一直就想利用这个山洞，可惜，洞太浅，顶多以后当一个最后的火力点。”
林世山当然明白年蘑菇说的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万一敌人上得山峰，堵住了或年蘑菇或者其他同志弟兄的下山之路，这山洞，便是一个最后的与敌人拼杀到底的据点。
林世山走到山洞口，一眼看去，便完全明白，并且同意年蘑菇的话了。
这哪里是什么山洞，顶多也就算是个开裂得大一些的岩缝。一个山岩上的缺口而已。顶多四五平方公尺的一块崖下凹处，也就能并排躺下两个人。
站在这岩缝口边，举目下望，山峰向下，郁郁葱葱。
林世山看看，笑道：“老年，这里虽然高，却是也只能火力控制看得见山道的不多地方，下面林子太密，如果有人在下面林子里行动，这里就是架上重机枪，也拿下面林子里藏的人没太多办法。”
年蘑菇目光一亮，道：“老林哥，你是行家里手！”
林世山摇摇手：“老年，你是这里的山大王，你说，刚才板栗毛栗听见的，会是什么声音？”
年蘑菇摇摇头，困惑道：“这里看来没有人啊。如果有动静，只能是野兽走动——”他目光又闪了闪，似灵机一动，
一抬脚，踢动一块核桃大小的小石块。小石块在岩面滚动，停止。
林世山说：“这里看来不会有什么人了，老年，走，咱们下去，到你屋里去歇着！”
年蘑菇说：“好。我有一些存的肉干，还有两瓶白酒。”
两人沿小道斜斜而下，很快到了板栗毛栗藏身处。
这回是年蘑菇提问：“板栗毛栗，你们刚才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毛栗说：“听见了。就在上面。”一指山峰顶。
板栗说：“好像我们‘踢房子’玩的声音。就响了几下。”
林世山都有些惊叹板栗的耳力。
年蘑菇也露出惊异神色。他望着板栗，再问道：“像不像之前你们听到的声音？”
板栗犹豫了：“有一点像----”
年蘑菇转向毛栗：“毛栗你听到的，刚才声音，像不像你之前听到的声音？”
林世山看见，年蘑菇难看的面孔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毛栗。
毛栗有些害怕地拉着林世山的衣襟，嗫嚅道：“像，有些像----”
年蘑菇松一口气：“看来，就是野兽走动，带了石子滚的。”
林世山赞同道：“我看是这样。咱们都已经检查过了。老年你就不要这样较真了，看看吓着孩子。啊，我没别的意思啊。”林世山有些歉意。
他想到，“嗨，老年面孔伤得厉害，老子这样不客气地说话，不好，刺伤同志弟兄的心哟。”
年蘑菇烧好了一锅兽肉加野菜。香气弥漫在石屋里。
年蘑菇问林世山：“老林哥，喝点酒？”
林世山看看年蘑菇，笑答：“照——这个，嗨，”他这时，好像看见年蘑菇眼中有什么一闪。
林世山心中再一次动了一下。
他说；“先不喝了吧，过一两天，上级就可能到了，咱们再喝不迟。”
他改动了自己想说的话。
他脑海中，似响起了先前听见的下面传来的命令信号。
年蘑菇笑道：“也好，酒留着上级来了一块儿喝。上级明后天才能到？我还得想法多弄点肉就是了。”
林世山应道：“好，老年，你对这一块熟，明天我跟你转悠一圈，弄几只野物。”
年蘑菇说：“就这样。哎，板栗毛栗，你们多吃些肉。快快长大，好跟敌人打仗，报仇！”
林世山这时候将一块麂子肉放到嘴里，一边慢慢咀嚼，一边脑子开始急速转动。
“-----刚才，我差点说出‘照行动计划规矩办’的一句。其实这一句，说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年蘑菇他突然有些紧张，他是想立刻就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还是觉得我一直没说行动计划细节，而有些不高兴？不，不像是不高兴----那么，是什么呢？----刚才他这最后一句，要孩子多吃肉，长得快，以后好杀敌报仇，本意不差，就是他说话的语气，怎么有些不带什么感情？本来，他的家里遭逢那样大的变故，他即使早已知道，面对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也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那些都暂时放下----他今天有几次，眼神都让我感觉不对，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