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的话中，省略了一两个词。
朱垣一听就明白，“阿鲁哥的话中，省掉的，是‘这系统’，又或者是，‘这部门，这部队’！”
两人再次互相望望，只觉又亲近了些。
朱垣耳边，似响起了很久之前，那个分手的晚上，阿鲁那沉稳的声音：“---你是组织的人，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你放心----”
几年前他俩分手，到了现在这一刻，真更觉得，“一直都是相距千里的生死兄弟”！
阿鲁说：“上级通知我，跟你说完最近西边和这里发生的情况，再告诉你，从南江那边，还有南京那边，发现有些疑问疑点----另外，敌人好像也很重视兰四这人的下落，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名堂，我们还不清楚。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名堂很深——上级决定，再派得力的同志过来，让我们这里，先不断地了解情况，稳住局面。
从各方面看，我们不动，让兰四也稳住不动，敌人弄不到什么料，也会稳住不动。这就要比耐性，比计策智谋。
说起来，这方面目前看，还是我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
我们不动的原因，除了找机会完成转移兰四一家到安全地带之外，还有，就是弄明白更深一些的东西——敌人在暗处的名堂，究竟是什么？”
说到这里，阿鲁笑问道：“垣子，上级要我通知你这件事情，看来上级知道，更上级的组织，可能会派什么人来。
哈，我不问，你也不用猜，要猜也就在心里猜。
你现在大变样了，我就不问也不猜你的本事比过去大了多少啦。我想，再来的弟兄，啊，再来的大哥，本事小不了！
哈，咱们要给反动派，一点颜色看看。好！”
阿鲁原本性格沉稳，这几年下来，变得更沉稳。
但这会儿，面对分别多年的老战友弟兄，想到几年来惨淡经营了一小块地下组织地界，眼见反动派猖獗打抓杀同志弟兄，而不能轻易还击，有的行动，上级安排别的同志去执行----他窝了很久的火！这次，得到组织调来高手外援，要打反动派一个跟头！他的战斗激情终于阵阵上冒，压抑不住！
压不住也得压。两人都竭力尽快压下激动心情，继续点点商议“稳住”步骤的细节。
“和敌人比耐性”！
做好“先悄没声，再突然给狗日的反动派一击”的全面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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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四摆了一个半虚螳螂步桩。
站桩需要耐心，长时间，最好地方还要安静。
他现在，有时间，有安静地方，正好可以多练练。
这是上海浦江边不远一座旧仓库里的一个角落。
无人打扰，环境安静。兰四的心中脑海里，却是安静不下来。
这一段日子里的经历，如同年幼时刚到上海滩，自己喜欢看的“拉洋片”西洋景画面。“拉洋片，拉洋片，拉了一片又一片”----
他按照“先生大哥”的嘱咐，离开远方西边那一带山区，晓行夜宿。
为了避人耳目，离开那帮共产党人之后第二天，他就按照“先生
大哥”的建议，将马儿送给了一户留他住宿的山民。
他对那山民要求很简单：任何人来问，都只说是捡来的马匹。
山民满口答应。并说，以后兰四如果再来取马，随时来都行。
兰四一开始就相信，那山民绝不会将自己说出去。因为住在这山民家里的建议，是“先生大哥”提出来的。
而从这山民继续说的话中，兰四听出来了，那山民很快就要离开那小山村。
“---你如果来寻你的马，在这个村口的那个高高红石头后面，人高的位置，用石块尖画一个马形，再过三天后，再到那里取马----”
兰四也算大体明白了老山民的身份，连忙摆了摆手：“这位老哥，我这匹马，我是不会再来取的了。你用吧，你们用吧！”
他当时还想说句对“先生大哥”他们的道谢话，看看那位老山民的脸，就没说出来。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共产党红军他们能弄出那么大的声势，要掀翻天地，那是有多少能人一起使劲！这可是比什么样的江湖帮派都拧在一起，还要大得多的力量！----我不能像在帮派里那样，想知道什么事情就打听----”
不由自主地，他按照共产党的规矩行起事来。
兰四知道，自己不去年家围子，并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共产党人，自己就再也走不了回头路了。
不必回头。
过去的所谓“义气大哥”，卖自己就像卖一匹马，连马都不如——“等于将刀递到别人手上，让人宰了我！”
而代表政府的那位侦缉队长，年家三少，更是直接提出了那种冷酷无情的“清除隐患”的建议。
“这帮龟孙子，哪里讲什么江湖道义，朋友情谊？”
在奔回上海滩的路途上，兰四想的，就是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再然后，就是和那个什么过去的“义气大哥”等人，把帐结清楚。
兰四记得“先生大哥”的叮嘱细节中，特地说明了，要兰四先完全隐藏行迹三到五天，然后，尽量做到悄悄地回到上海办事。
兰四自然想得到，那是“先生大哥”他们要办大事，再者，是为了他兰四的安全，便一口应允下来。
他悄悄地向东行进，五天之后，便是完成了“先生大哥”的时限要求。
这时候，他已经乘坐火车，直奔上海。
他本来，是想要回去，找到有关人等，当面问个明白清楚，“算清一笔账”。
“先生大哥”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大半念头。
“----那边实力强大，后面还有他们的政权军队做靠山，兰四兄弟，你要小心，千万不要随便冒头找他们。就是报这被人暗算的仇，也不急在一时。算账，有各种算法。有的账，可以立刻就算，有的账，那是必须也只能记下来，慢慢算。
兰四兄弟，算账还可以有更大的算法，个人的小账，都积累到一起，大家一起和他们算账，这才算得干净，算得彻底，算得真正解气！我这些话，也许你现在还不大赞同，以后日子还长，兰四兄弟，你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啊！”
兰四还记得，
“先生大哥”的目光中充满真情。那不是能装得出来的。兰四在后来几天的赶路中，时而回想起“先生大哥”的那目光，他想，“这就是江湖上所说的，‘惺惺相惜’吧？我兰四，生逢乱世，又逢坏人老吴他们，本为报朋友之情，前去山里，不料竟被人暗中算计，要跟我‘算账’！我本不愿涉及任何政党之见，只是不想看见有德有才之士横死，才小小伸手助人一臂之力，不料这竟成了我的死罪！就他们那些人干的，杀人放火奸人妻女霸占财产，全都是他妈的乌龟王八蛋才干的的伤天害理的事，帮里号称人间好汉的那些人，好坏正邪的讲究说法，都他妈的到哪里去了？幸亏老子离开得早一些！
罢罢罢！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带了妻子孩子，离开上海滩，彻底离开那伙人，那地界！
妈的，老子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
就在那日半夜，火车到达上海站之前一站，兰四又突地想起分手前，“先生大哥”叮嘱中的两段话。
“-----兰四兄弟你过去也算名气比较大。很多人，你不认识他们，他们认识你。所以我想，你回到上海的路途上，要格外小心。最好不要走正常的路线。如果有时候感觉不好，发现任何不对，立刻就要变化！这也就像咱们练武的，路数被对方熟悉了，你就不能循老路走，对吧，哈哈----
-----兰四兄弟，这地址人名，只须你一人得知，这一条，你小心就是。
你的信发出后，自会有人找你。联系暗号是这样----。
你记下了？好。
如果有了意外，还会有第二套联络方式——通过你的家眷找你。
另外，还有最后一条紧急联络通道。
这个通道，是启用我们的联络点。兰四兄弟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联络点的保密要求。多的我就不说了。
这套联络方式是这样----
对，你这样做了，定会有我们的兄弟接上手！你那时候若有任何要求，只管向我们的弟兄提出来，我们一定尽力办成！
我们这样准备，乃是为了防范那些乌龟王八蛋----”
兰四当然知道，“先生大哥”把这么重要的紧急联络通道交待给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绝对相信，就是在他们共产党组织内部那一块儿，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条紧急联络通道！
为了对得起兰四他，共产党的“先生大哥”，把同志弟兄的命，交代给了兰四！
兰四已经化了装，装扮成一个歪肩膀，腿有些瘸的老汉。他原本身材高，这一装，身材下去了一截子，英气全无。
这本是他少年时，刚进帮会时候，跟一个老头学的。
“那时候，帮会里什么人都有，大家多是跟官府不大对付的，用得上各种有本事的人。现在，那么大的帮会，跟官府一起，对付共产党和穷苦老百姓----”
兰四坐在火车上，有些感慨地想着。
看看列车就要从上海市郊的这一站开动，兰四站了起来，歪着肩膀，缩着脖子，向车门走去。车门那里有个列车员小伙子，正站在尚未关上的车门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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