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被过去的土匪老康小康残害,后来又被“第二保安团”欺压的山民百姓,拍手称快:“恶有恶报!”
消息传出去几百里。
年家围子一带的穷苦人都松一口气:“‘笑娇狼’死啦!铁卫死光啦!老天有眼!”
省党部副主委、省行营高参兼侦缉处长夏秋民听了这次“小烟镇康团总及夫人以下三百人牺牲----”的报告,当时就轻轻说了一句。
“他们太年轻了。”
他说的自然是“第二保安团”团长小康,以及“笑娇狼”。
恭敬站立的李副处长愣愣神,习惯性地点点头。
夏秋民说了这句感慨,看看年轻有为的李副处长,又觉得说得不大妥当,他又想到了,“年老团总年纪大不大,本事大不大?不也——”
终于,夏秋民又说出一句来。
“要灭共产党,当举全国之力,全国之力。”
可是直到一些年后,他早就升成了省党部书记长,后又因年老,挂名当了省政府副主席好久,国民党真地再一次有了“举全国之力”的时机,还是没能灭了共产党,反而-----
而尚在这个年头的夏秋民,说出“----全国之力”这一句话后,思路又回到了当下。
他说:“小李,给我要通洎江之虎的电话,我有要紧事情跟他说。”
李副处长立即要通了洎江侦缉科的电话,然后退出了夏秋民的办公室。他从夏秋民的眼神中看出,待会儿,在这通电话之后,夏主任会向他交代某些重要事情。
自己虽然年轻,却算是夏主任跟前的第一干将。
“重要事情,应该是重大任务,看来要和洎江的之虎兄再次密切配合---”
李副处长想着,精神头又上来一些。
夏秋民说话声音很沉稳。
“是之虎吗?我很好,谢谢。
你让四喜专程送来的密件,我收到了,看了。我觉得你的新计划不错。
行营主任对你提出的方案,很感兴趣。主任提醒咱们一句,还是要防范共产党奸细刺探走情报!”
夏秋民详细地在电话中,向黎之虎交代重要机密事宜。
“-----所以,这件事情,之虎你继续亲自主持办理。细节方面,也不用跟警备司令部那边合作。真地需要调兵大动干戈时候,再找启廷就成。
这个方案的预先步骤,本来就是你亲自布置安排的,全套计划,你最熟悉----
对对,尽量不要扩散任务内容——下面执行的人员,都还照原来的那样,不要轻易增加。
是的,年家围子折损了,只是,你预先布置的行动,需要年家围子方面配合的部分,早就都已经执行得差不多了。这都有一年多时间了吧?
用咱们的行话说,‘这一块儿,没有渗水’,好!
这也是你我早先商定的——‘绝对密封’,与谁都不搭界不互串,不错!
这也是和共产党斗智斗耐力的一种。
‘不见兔子不撒鹰’,嗯,我看,可以说,见了兔子也不撒鹰!非得找到大猎物,见了老
虎豹子,鹰再扑下去,啄他们的眼睛,咱们再跟着枪炮炸弹齐上!就是遇上了一群豹子恶狼,也得灭个差不多!
我看,你再费些心,能够成一大功!
有任何需要人手和物资的时候,你说话!
任何咱们内部的人,阻碍计划,泄露消息,纪律制裁!
-----”
放下电话,夏秋民走到阳台上。
望望西边天上,夕阳映红晚霞。
望望东边天际,阴云密布。
西边是他刚刚电话里提到的年家围子所在山区方向。
东边远处,是东江直到华东一线。
夏秋民轻轻地说:“年家三少,你一定早知道了你老家传去的噩耗。你也经过了好些风浪了,不会一蹶不振吧?
国民革命,总会有牺牲。更何况,咱们面对的,是一大帮有信仰有本事的能人?
只是,再能的人,也休想把国民革命政府这块天翻过去!这个信心,咱们一定要有----
你把那边的事情干好,这边,我们正在做些事情,弄好了,能替你报点仇,出口气----”
好似回应他的话一般,遥远的东边天际乌云中,闪了一丝亮。
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这里听不见一点雷声------
遥远的东边,繁华都市里,闹中取静的一个院落中,年三少的区侦缉队办公室里,年三少端坐不动,目光盯在面前桌面上,桌面上放了一个肥厚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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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凌晨时分,系统内急电敌情通报打断了年三少的清梦。
“----紧急报告称,赤匪纠集数万之众,突袭攻破我反共模范重镇年家围子,年老团总及亲属并以下五百余反共壮士英勇殉难----”
看着白纸黑字,年三少跌坐到床边,面色铁青。
机械地穿好衣服,摇摇晃晃走出寝室,走过走廊,走进自己办公室----
几个小时后,队里的收发员送报到来,看见队长头发蓬乱,办公室里烟雾腾腾。收发员瞥一眼自己手拿的报纸头版,轻手轻脚将报纸放在队长面前桌上,转身退出。
一分钟后,他听见办公室里有摔碎茶杯的声音。
报纸上头版下端,有一条消息。
“---得国民政府多次奖励之剿共前沿地区‘模范反共堡垒’年家镇被赤匪攻破,国民革命军保安团团长兼镇长年老英雄与部下及家人忠贞不屈,英勇作战,歼赤匪三千余人,年老团总以下五百余人壮烈战死,为国民革命悲壮献身----”
一帮侦缉队员聚集在队部休息室,悄声议论今日报上头版的令人心悸之消息。
几年来,这一类消息很多,好些人已经麻木,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这条报道,确实令他们心惊,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队长,就是从报上这消息说的那“模范反共堡垒”出来的,而且队长的家族里,好像就只有队长他一个人在外面做事情----这样的话,“家里岂不是死了个差不多?”
看看到了九点多钟,队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年队长穿得
整整齐齐,头发也整理得油光水滑。大踏步走出来。
“弟兄们,准备好了?”
一帮侦缉队员中,跟他日子不短的人不少,对年队长的革命劲头相当了解,看清队长脸色虽然不怎么好,却是目光坚定,并无颓唐表情。于是都抖擞精神说:“准备好了!”
他们等待队长作具体任务分派。
队里最近盯上了两个点。这两个点,一个是住户人家,另一个是个小杂货铺。
住户人家是队里的一个“包打听”——探子——盯上的。
那天这“包打听”走到这住户人家楼下不远,眼见高处阳台上,这住户人家的女主人,一个秀气的年轻女人将一件洗过的汗衫搭到阳台的一根竹竿上。
这包打听是个年轻的光棍,立刻躲到下面拐角,悄悄伸头向前上方看。
他色迷迷地看,想多看看这秀气的年轻女人,想象着自己见过的,这女人的男人,一个外表神气,面容英俊的有钱男人,在家里的情景,“怎么他妈的就能每天搂着这样的美人睡觉?那个滋味,嘻,咦?”
年轻探子的眼睛瞪了那上面不动。
他不是看到了什么平时想看而看不到的“风光”。
年轻漂亮的女子已经离开阳台,进了屋去。
年轻的光棍探子,看的是那件阳台竹竿上挂着的白色汗衫。
从光棍探子这里看上去,都可以看到,那件大大的男人汗衫上,足有两三个大大的破洞!
汗衫还在滴水。可以想象,女主人都不怎么敢使劲拧这汗衫,怕拧破了。
光棍探子悄声一乐。
“他妈的,你个男的,长得倒是神气,出门穿的西装,也是他妈的笔挺笔挺,老子还以为你是他妈的哪个洋行的高级职员呢,成天装得人模狗样的有钱佬,他妈的,老子就是一个小‘包打听’,老子都不穿这样的破汗衫!”
年轻的光棍探子伸直了腰杆,正要大模大样地走出去,可向那上面扫一眼,他立刻又站下不动,继续侧脸微探,悄悄地看。
他看见,那位瘦瘦的平时很神气的“有钱”男人,急急地到了阳台上,伸手将那汗衫收了起来,同时眼光四下里一扫!
光棍探子立刻缩了回来。他心中乱跳。他看见,那年轻英俊的“有钱”男子,上身光着,只是穿了件短短的衬衣领子!
“这可是装有钱的人不能让外人看见的摆设芯子!” 年轻的光棍探子想笑又不敢笑。他当然知道“给人留面子”这种路数,便缩回不动,只是继续竖着耳朵,听那上面不远处的动静。
就听得好听的女声好像在屋里说:“怎么?汗衫不晾着,怎么干得了?你换什么?”
年轻探子听这声音,动人好听,心中躁动,只骂那男人:“他妈的,样子这么好看声音这么好听的娘们,跟了你个假阔佬!你个家伙也是个男人,自己都穿成这样子,装有钱人,怎么能养这样的美女老婆?他妈的,这样的女子,跟了老子这小‘包打听’,老子都一定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住在这样的老破石库门房子里,妈的还替你小子洗这种破汗衫!他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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