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脑子里能搜到的云川舅舅的大小事和话都联在了一起，立刻想到：“这就是云川舅舅信里提到过的高手！”
也是，云川舅舅自己功夫虽然不怎么样——李木森确信自己现在能够轻松在拳脚上击败寻云川——可一般高手，怎么能够入他的眼！
那就只有那“北伐军中的高手，姓常，武艺高绝，枪法超群”了。
所以他才带试探性地，实际基本肯定地问出这一句来。
“您，是常舅舅？”
他对面站立的，被他整出半身汗的，正是当年的北伐军手枪营常营长，现在的共产党地下武装洎江南江一带第一高手，申强。
申强笑了：“小木，进屋说话。”
两人进屋。
灯光下，申强看李木森，年轻人英俊，朝气勃勃，虽然也是刚才打杀出了一身汗，那浑身透出的机灵劲，眼睛透出的聪颖劲，加上那好像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气势-----
申强说：“好，云川兄向我推荐了你，我就算捞个便宜，一照面，就成了舅舅。哈哈。”
他上下看李木森，真是越看越喜。这样的外甥——那句俗话倒过来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李木森想起刚才那一番恶斗，自己出刀时候的狠劲，不由背心冒出汗来！
“常舅舅，我刚才——”
申强抬手止住他：“不要紧，我还能接得下来，要是感觉到太难，我自会早早出声，不能让这么个好外甥见面就给舅舅身上招呼上一个洞吧？哈哈。”
他其实是用刚才的较劲比武，看看老战友寻云川这次特地推荐的小木森，心气够不够，对反动派的仇恨程度够不够，手脚能力够不够？
申强刚才多次避让，基本用上了自己功力的七到八成，当然全用在了防守上。防守是被动的，自然要用远远比进攻更大的精力体力。假如可防可攻，像小木这样的功夫，申强也只需要至多两招，便可结束战斗。
这时候，申强觉得，“小木森，完全合格！”
这个合格，就是说，可以参与承担这次中央军委和红军总部交下的任务了！
申强知道，小木森不是共产党员，也从来没有直接和共产党组织正式打交道。只是，今天晚上他准备和反动派拼命，这一条基本的划线测验，完全通过！
这是最重要的。
小木森满面喜色，忍不住就想问，想说。只因有太多的话要问，要说，一时竟怔住了。
申强笑道：“这样，长话短说，以后再细聊，你现在，最想知道的，你尽管问，然后，我们要办大事！”
又加上一句：“哦，我现在姓言，言语的的言，名为合仁，你就称呼我‘言舅舅’吧，不要提我以前姓常的事。”
小木森立刻说：“好的，言舅舅。”
申强看他的眼睛，知道这小伙子，从此以后，绝不会再跟任何人说“常舅舅”三个字，一个字都不会有。
申强暗自想：“好苗子啊！真好！”
李木森问：“我云川舅舅现在哪里？”
申强
应声而答：“在你今天晚上准备离开要去的地方。”
“您怎么知道我要离开？”
“你一个多小时前开始准备，全部行动，都是向着一个方向走。”
李木森吃一惊：“言舅舅，那还真是您？”
申强笑笑：“是我。你当时只顾出门在院子里找，我在——”他一指上面。
李木森恍然大悟。
这房顶上，瓦中有两块天窗玻璃，是那种固定在房顶瓦面中，与瓦相同大小的小块玻璃。
李木森年轻的脑子里稍有懊恼：“我怎么就不知道看上面呢？”
看看言舅舅微笑的脸，他释然了：“嗨，这世界上，像言舅舅这样的高手，在房顶上极少弄出一点声响的高手，有几个？”
立刻又提出了第二个疑问：“言舅舅，我今天晚上准备去烧了总设计室，也就是总图纸室，您拦住了——”
言舅舅又笑了笑，说：“我们要办的大事，需要先不动那地方——这个另说——你今天晚上要是进了总厂后门，现在已经出事了——总设计室，你还没进去，就要早早被迫和他们开打。他们有枪，摆了将近十个人的卡子，你带了自制燃烧弹，能过的去？”
李木森大吃一惊：“啊？卡子？从来没有过啊！”
言舅舅说：“这几天，总厂里的好多事情，不就是从来都没有过吗？要不然，你为什么打算动手？想要干一下就跑？”
李木森颓然坐下：“啊，是这样，我要是今天晚上进了那总厂后门——”
他想到了那结果，也想到了，“言舅舅说得确凿，那就是他早已经知道了那里的情况！”不由心惊后，对面前这位云川舅舅称赞佩服的言舅舅，真真地心服。
言舅舅说：“我们的情报不会错。总厂上面的兵工总署命令，对总厂加紧全面守卫保护------那个什么记录组，人也加多了不少吧？”
李木森说：“是。”
言舅舅说：“好，你把你遇到的最紧急情况先说一下。”
李木森嘁哩喀喳几分钟里，把最紧急情况说了说。
言舅舅沉思一小会儿，点点头说：“看来，还是要先对付这个记录组长。嗯。这两天，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要想办法弄掉他，再转移一下敌人注意力。以便你以后——”他话头一转，“小木，你今天晚上烧掉的材料，你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全能画出来，默写出来！”
“太好了！哈哈，云川兄，你真地有个好外甥啊！”
李木森有些不好意思，叽咕道：“言舅舅，您还说，您也算我的舅舅——”
申强笑了：“是是，舅舅说错了！”
李木森开心了，他毕竟才十八岁。
他开心的是：“这下，以后能和言舅舅这样的高手一起，可以学多少东西啊！再到云川舅舅那里，我的人生，要大变化，大有意思了！”
他当然知道，像他这样的技术人员，到了“那边”，有的是发挥聪明才智的时候！
夜色越来越深。
站在兵工总厂的后门
里面，向里看，一片灯火通明。
国民政府最重要的军火生产基地之一，为了南京军委会的治国大计，日夜加班，热火朝天。
年轻的记录组副组长小莫坐在后门里的保卫室里，看看厂里这边，又看看后门外那一片黑暗，再看看表，心里叹一口气：“这个埋伏，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保卫室有个很大的里间，里面坐了一个班的国民革命军士兵，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动。
总厂后门靠里稍稍一拐，路上放了两个木拒马——就成了“拒车”——成为一个新路卡。
两个记录组成员站在路口，另有一个专门从行营侦缉大队调来的专业搜身人员，对每一个从后门进入工厂区的人，无论职员还是工人，一律搜身。
刚设卡的时候，小莫还有点兴奋。
这是他转而投身国民革命阵营以来，第一次亲自带人把住最重要的路口之一，搜查寻找可疑之人，也就是搜查堵住他过去阵营的战友——现在的敌人共产党人。
在南京郊区的训练班上，他的成绩总分名列第一。
有本部的长官和侦缉处长官们的鼓励和提醒，小莫知道，自己实战经验还差得很远。
但是他不着急快立大功什么的。好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需要耐心。尤其在某些时候，简直就是硬等硬磨------好在小莫自己的性格就是属于能磨一类。
卡子设了三个多小时了，没有丝毫的意外发现，小莫的劲头，便下去了些。
“我这里设了卡，共产党就来闯卡，那也太一厢情愿了,怎么可能?”小莫暗自提醒自己，“哪里会有那样的运气？”
又想到：“今晚开始在后门设卡，是我们记录组哈组长提出来的。他还说，根据他掌握的情报，共产党地下人员以及其他可能的捣乱分子，就在这几天，要在兵工总厂里捣乱。具体做什么，哈组长说还不知道，只是这加岗的措施，还是要立即到位。
哈组长是不是杞人忧天？
从打我和老钱李副处长派遣，进入总厂以来。记录组掌握的目前情报，我都一份份地过了目。发现了几个漏洞，排除了几个，唯一的一个，就是那个应该抓而没抓到的共产党。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立刻就应该严密注意的动态和必然的隐患啊？难道，这就是像老钱发牢骚说的那样，是‘有的人觉得咱们立功快，容易了，也想树个杆子就看见影子’？他妈的，老子的脑子都有点乱了，慢一点，慢慢想想------”
“李副处长派我们来的时候，说过，既要严查严防共产党在总厂的人力和技术上打主意，也要注意不要过于大张旗鼓，搞得人心惶惶，影响了总厂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那样，等于是给共产党帮忙------我们白天跑来跑去，注意一切可疑现象，架子拉的就很大，看得出来，不少职员和工人心里不满，只是不说而已。妈的，这哈组长又主张，今晚上突然在前门加岗同时，在这后门也突然设卡，这样，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合适------设了，我也不好提出来撤，要是一撤，就真出了事情，怎么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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