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悄悄传说了，从兵工总厂出去的一批货，在走到山间铁路区域时候，出了事，东西爆炸，飞上天的同时，也把地面挖掉一大块，包括一段铁路线。
总厂的记录组一下子多了七八个人，成了十多人的一个小队。除了原来的记录小组组长，还多了一个年龄和李木森不相上下的副组长，姓莫。
原有的几个，平时还常常来点“皮笑肉不笑”，现在，这些旧脸和新脸们，全呈铁青色，无一丝笑容。
板脸时间里，他们还真地折腾出来了一点事！
有一个厂子里的真正正宗的原记录工作人员，突然失踪了。
记录组的人从前都将手枪藏在衣襟内，这会儿，不是插在腰里显露着，就是提在手里。他们到处找人，铁青色脸们上肌肉不停抽搐。
李木森听到传言，失踪的人，大概就是像记录组“长官们”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暗藏的赤党。那赤党，传递出了最重要的情报，让同伙们动手，把那一批国民政府兵工总署长官们都极为看重的一批军火部件引爆了。
李木森想到：“哈，那赤党老大哥，看来是跑了个干净！”
又稍稍有些遗憾：“我就想找到这样的人，没想到就在眼前。可那老兄，平时慈眉善目，听句粗口都脸红，像个大姑娘似的，居然是政府说的杀人不眨眼的赤党？可惜了，我这要找他们，就更不容易了-----”
就在昨天，记录组哈组长，一个面目还算清秀，可是那眼神总透着一丝藏也藏不住的阴狠的青年人，在厂子门口跟李木森打招呼。
“小李啊，请过来一下。”
李木森当然知道这些人的份量，答应一声，走了过去，到了厂门边上高墙下面。
不料对方的第一句话，却像是十足的讨好。
“小李，啊，这样称呼不合适，李大技术员，你可是咱们总厂的明星哦！”
李木森脑子里，从来“明星”就是指电影明星，那些或仪态万方或英俊潇洒的演员，听了此话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对方借词发挥，说自己好话哪！
“哪里哪里，您大组长过奖了。”
哈组长话锋却是一转：“李大技，你是本厂技术翘楚，听总监说，你还是多面手，各车间各种主要生产技术，你都有所涉猎，足可称为本厂技术大拿之一吧。像你这样的人才，不仅是我国民政府的未来栋梁，也是一些和政府有二心的阵营觊觎的目标，李大技，你不容易啊！”还使劲叹一口气，像是替李木森着急。
李木森平时就最烦人说话咬文嚼字，这会儿又是“翘楚”又是“涉猎”，还他妈的什么“觊觎”，他听时就有些火。
两三秒钟，他已经镇定了下来：“组长长官，您的意思是？”
其实他自己心中已经有数，这狗日的什么组长，说的是，和国民政府不一心的几个地方军阀，都有自己的小兵工厂，正在不停地派人出来，各地寻找生产军火急需之人才！
曾经
有三拨人找到李木森。
李木森听了他们说的各种条件，淡淡一笑：“兄弟我其实早已厌倦了军火生产，我就快要离开这一行了-----”
人打发走了，他的心里，却一直慢慢地滋长一个念头：我真想要看到的找我的人，怎么从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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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组长仔细地看了看李木森的脸，点点头，说：“以李大技的头脑，就是现在不明白兄弟的话，回头稍微动点心思，也就不难明白。
兄弟我，现在想问的，倒是另一件私事。”
李木森大奇：“私事？我和组长先生您，过去可是没有任何私人交往，像今天这样的谈话，好像也是第一次吧？”
哈组长一笑，慢慢地抬手，抚一抚自己的油亮的分头。
“李技术员，人才啊，不仅厂里有名，连附近地方上，一些乡绅商家，也都知道，南江兵工总厂最年轻的技术员李木森小李先生，乃为一有志向有本领，人也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李木森笑道：“组长大人，您这话里有话，话旁边还有话。用词也总是绕些文绉绉的东西——您有什么，就直说直问，我能答得上来，一定答个干净，要是答不上来，组长大人您也不要随意怪罪——都知道您是政府有关部门派来的，大权在手，令行之下，不是我这等平头百姓能够承受的——您请问。”
哈组长听了，微微一笑：“果然是李大技——请问李大技，你对那‘立福酒家’东家的二千金怎么想？”
李木森真地吃了一惊！
这记录组长，年纪比自己大了三五岁，斗智斗嘴，自己相去何止三五百里？
就这一直接询问，让李木森准备了的好几种应招，全然落空！
他曾经想过，自己和那逃走的赤党分子关系不错，可能会问这个。
兵工总厂用“黄铜”作掩护，实际运送雷管，自己因为要过问雷管包装事宜，最终知道一大批雷管哪天出厂-------记录组长可能会问这个。
有一种弹药的火药配方，是他协同总工程师，进行了改进，这应当是绝密，但是，据说北方某个跟南京政府不对付的地方大号军阀的兵工厂，制造的军火，配方和本厂改进的方子一样------特务记录组长也许会问这个。
这些都没有问，直接问了个真正私人的问题。
李木森茫然一下，脑子里还真地浮现出了那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女孩的一颦一笑。
这时候，不知怎么搞的，他真地感觉到，那个女孩儿，是他见到的少有的又漂亮又聪明的小美人！
他看见记录组长的眼睛紧紧地盯住自己的眼睛，突然一下，他反而轻松了。
这是因为，他虽稳重，毕竟年轻，也有强烈的好胜心，向来只钦服那些技术大拿，就这特工记录组长，成天都是干的整人害人的事，哪里能真正放在他李木森的眼里？
他还知道，那“立福酒家”的老板一家，
中意的是他。
年轻的技术大拿李木森笑了：“组长长官，您要我说心里话？”
哈组长倒有些紧张了，似要抬手摸他那打了蜡的分头，又在半道上停住，一挥，尽量轻松地说：“当然要说心里话。”
然后又紧紧地盯住李木森的眼睛。
这时候，李木森已经想好，“就说心里话！”
他点点头说：“好。过去啊，我一直没怎么把那小女孩看得多好，就是漂亮一点嘛——刚才组长长官这一问，我倒快快地想了一下，觉得，那小女孩，真地又美丽又贤惠，要是娶了做妻子，真真地是一件人生中喜事！”
说完，他也看着记录组长。
他心里想：“他妈的，你不就是个有权抓人的特务吗？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也不跟什么赤党土匪有什么来往，你还能为了一个女子，坑害好人？”
哈组长也没想到，年轻火气旺的李大技，会这样干脆地，还带些挖苦意思地回答自己。
他张着嘴几秒钟，竟没说出话来。
到底还是经过训练的，很快调整了表情和姿态，笑道：“李大技，好，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心直口快，毫无城府。”
李木森尽量也装出微笑模样，忍住心中怒火。
其实他和这记录组长，本来没有什么个人私怨，即便加上那个餐馆老板二千金的归属事情，也不至于突然有这么大的心底怒气出现。
实际上，这是因为，近年来，李木森从少年到青年，从学校到工厂，自己的所见所闻，看这国家走向政治风云，看那些正直精英被赶杀如风云流散，看许多没有真才实学，就靠坑善害良的小人沐猴而冠------点点积累到了一起，到了这一刻，不知怎的，就突然像一个装了各种化学药品聚合在一起正好成为爆破物的炸药桶，正在慢慢成形！
哈组长话锋一转：“有件事，因为鄙人担任组长一职，对若干机密负有监督守密之责，是以过问细致些——
我看了些记录，我们还没来的时候所作。
我总觉得，有些部门的技术细节，本不归李大技你负责过问，不知为何，李大技也要过手一遍？而且，有些技术，是已经定型的产品生产过程中的环节，不存在立刻就要求改进提高——这样的记录，我随时可以提出至少十件——请问李大技，你这样认真钻研技术，还私自带走规定保密件阅看——
啊，我说多了，李大技，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
现在，我们还忙些别的事，这点小疑问，只是在我脑子里转，还没告诉任何人。
你知道，我们记录组增加了人手，我的副手，姓莫的年轻长官，可是一个很严格的人-------怎么样，李大技，你对我的人品，当尽可放心------”
李木森对那个姓莫的年轻人有印象，似不怎么说话，也不像别的记录组成员那样，成天火急火燎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好像城府很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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