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你秦大队长不要跟老子装蒜,你想跟我打马虎眼,让老子放了你,你回去带了人马,把老子一家剿个干净,杀个精光?是不是这个主意?”
“怎么会?我还是把你金宝兄当成我的好朋友,好酒友。你要不愿意在政府干,随便你干什么,老子都会全力支持你。你看中了哪一家店铺,一句话,老子要是三天不能给你拿下来,老子就不姓秦!”
“哈哈,你这恶人,狼的嘴脸露出来了吧?老子刚才问你的话,你不要跟老子打岔。你说,你找到那周仁路,准备怎么办?”
“嗨,哪里有这回事?哎,金宝兄你把脸扳成这样子做什么?让我想想,啊,是了,我是要帮一个朋友,也就是刚刚认识的一个女孩子,找她的一个熟人。好像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个名字,周仁路,是的是的。哎呀,这可是大大的误会。那女孩子,还刺了我一刀。我现在手臂都还是麻的,完全不能动。我说金宝兄,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女子,我可以帮你做做媒。那女子还是有些水灵的。嫂子那里你不用怕,不告诉她就是了。我两处房产,正好给你用上一套。我帮你金屋藏娇,哈哈。”
“行了,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找到那周仁路,准备怎么办?”
“找到了?找到了,要是你金宝兄看不上那女子,我当然是要告诉那小竹姑娘,他的周哥在什么地方。这也是我秦富贵在政府手下做事的做人的习惯——”
“哼哼哼,要老子相信你的鬼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不信?你去找户籍科黄副科长,问他,我跟他说的是什么?”
“不用找,我就在这里。”
马灯光照到之处,一个黑影从更深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小竹这里手臂剧烈抖动,脚下就要奔出。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身边大姐紧紧握住,听得大姐压得极低的嗓音:“小竹,沉住气,有的是时间,这会儿,你多听听,听明白了才好。”
小竹眼见走出来的自己千百次梦中思念的周哥,嘴唇蠕动,千言万语,就差聚成一句呼喊。她这时候听见周哥说话了,这才又紧紧握住身边大姐的手,脑子里极乱,慢慢地透出些清明,边听边想这一天半天的经历,嘴唇轻轻抖动,无声地呼唤自己近在眼前的周哥。
周哥说:“秦大队长,你不是说,找到我周仁路,就给我安上个赤党的罪名,先抓再杀,轻松办完么?”
秦富贵年岁接近三十,已是经历过无数惊涛骇浪——当然都是杀人害人的风浪——却是从来没想到这么一个人,这么一回事。
他嘴张开,愣愣地看了身前站立的户籍科黄副科长足有十几秒钟。
然后终于开口惨笑:“啊,原来竟然是你?你就是周哥?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刚才说什么?我要杀了你周仁路?你弄错了吧?我怎么会杀了小竹妹妹的心上人呢?我找到你,要将你交给小竹妹妹——
金宝兄,你也不相信这黄副科长的话吧?他像是跟我有仇?不应该啊?我同他无冤无仇,怎么会闹这样的误会?”
周哥——黄副科长说:“行了秦富贵,你就不要再演戏了。到了这种地步,你也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了吧?被你害死的好百姓,好姐妹,被你害死的我们的同志弟兄,他们地下英灵有知,定会大笑开心的:你这个狗日的大坏蛋,也有今天今晚!”
秦富贵惨笑道:“他妈的,老子也就不跟你们罗嗦了!老子这打雁的,今天今晚上,竟然被雁啄了眼睛!他妈的,怎么都是一个死不是?你们今天这样干。到现在还不杀了我,想干什么?想知道什么?老子要死了,你们也不想一想,老子还会跟你们说些什么?”
金宝老板说:“你说了,我们给你个痛快的,你要不说,你害死的好些人,不就在下面河滩里埋着吗?你自己去跟他们说话去。”
秦富贵终于胆寒:“你们要活埋老子?”
周哥说:“你不是这样亲手杀了十个以上么?你自己不想试一试这个滋味?”
秦富贵说:“别别,他妈的,老子今晚栽了。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去年死了七个共产党人的那案子,是谁向你告的密?那告密的人,现在哪里?”
“啊!哈哈,你们是共产党!他妈的,终于露出你们的嘴脸了。你们是共产党,是共匪!”
“你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装样子拖时间,这会儿,这里,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说,那案子,是谁向你告的密?那人现在哪里?”
“哈,我说呢,那小钱弟兄,说在东安,有一个共党秘密小组——也许是秘密支部,至少有三个人,是这秘密小组的成员。只是他不知道这三人究竟是哪三个,看来,老子死到临头,终于知道这三个人中至少两个是谁了。他妈的,居然是跟老子称兄道弟的你们两个!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共产党!”
秦富贵怪笑两声,好似猫头鹰的叫声,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周哥说:“你知道了就好。你也知道,我们今天和你的仇,不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你要老实回答我们的问话。”
秦富贵怪笑道:“怎么,老子要是说了,你还能放了老子?”
周哥说:“说放你,你自己也不会信。说把你扔在这里,让野兽来收拾你,让你自己的伤收拾你自己,你应该可以相信。你说,那个向你出卖了我们十个弟兄的人,究竟是谁?”
秦富贵又怪笑一声:“哈哈,嘿嘿,你们共产党本事不小,居然你两个骗得老子把你们当兄弟。你们说!老子待你们怎么样?”
周哥冷笑连连:“你待我挺好,你要把老子弄死,再骗老子的未婚妻!”
秦富贵愣一下,嘿然一声:“妈的,老子还是干脆点早下手就好了,可惜一朵鲜花,老子差一点就弄到手!”
金宝老板也冷笑连连:“哼哼哼,你待老子好——他妈的,不跟你说那么多,你说不说?你不说出去年卖我们弟兄给你的那个人,老子现在就活剥了你你信不信?”
他的脸色在马灯光下,显得有些怪,带几分狰狞。
秦富贵眼看金宝老板逼近,虽是两手空空,却是有一股杀气。
秦富贵连忙叫道:“我信我信,老子跟你说还不行吗?你退后两步。奇怪,老子对你一直很好,你就是共产党,也犯不上跟老子这么凶恶不是?”
周哥向金宝老板看了看,喝道:“秦富贵你说!”
“我要是说,我把那家伙杀了,你们信不信?”
两人同时惊道:“杀了?你杀了那狗叛徒?”
秦富贵惨笑道:“你们说是叛徒,我们政府说是投诚人员,用上了也算是我们国民革命的战友——罢罢罢,跟你们说吧——那小子,姓门,被老子抓住的当天,就投了诚——就叛出了你们共产党,他交代的人,十多个,抓住了九个,九个都不投降!老子还没见过这样的。邱司令都没见过这样的。哎,你们都是共产党,怎么不是跟这帮人一伙的?还是说小门,就是他!怎么样?没想到吧?”
周哥和金宝老板的表情显出,他俩极为震惊,互相看看,都轻声说:“小门?”显出不相信的表情。
秦富贵冷笑一声:“你们不相信?哼。你们以为,聪明伶俐,嘴上说得好听,性格也算倔强,就能当你们死硬共产党,刀放在脖子上脸不变色?别做大梦了!国民政府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还有世界大强国支持,你们共产党,能跟我们国民党争江山?我奉劝二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老子虽然杀了你们的不少人,不是没杀你们吗?放了老子,老子保证你们,黄副科长变成周科长,周处长,金宝老板你的店铺一年里上两个番——”
金宝喝道:“少他妈的白费嘴皮子!你还没说完,那叛徒小门呢?在哪里?我们找到他问个明白,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秦富贵笑了,有些松快的样子,脑袋向一边扭一扭:“不就在那边吗?”
两个共产党人又一惊:“你杀了他?埋在河滩了?”
秦富贵说:“应该是说,直接埋在河滩里了。他如果不死,就不算杀了他。哈。”
他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周哥问道:“为什么?”
秦富贵说:“那小子,聪明过了头,立了点功,顶多算是将功折罪。他妈的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九个共产党脑袋的赏金一个一个算,加起来再翻一番,妈的,他以为他是谁?老子先答应了他,一看这小子鬼头鬼脑,背地里还跟别人说,国民党也比共产党好不了,这天下以后还不知道是谁的,他要拿了钱走路,以后再也不跟老子政府合作。这他妈的不是一后脑袋反骨是什么?老子当然不能容他,国民革命当然不能容他。老子就把他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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