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黄货栈的马车继续送卢秀儿向洎江去。三组一个弟兄上了马车。东安一个弟兄上了卡车。这样,两下里走的车上,都有熟悉情况的人。
佘家木器行——洎江手枪队的卡车继续向东安开。
卡车到了下一个交通站所在地,一个小镇边上的木材场。这里离东安城已经不远。
卡车到达不一会儿,东安出来的一辆拉木料马车到达了木材场。
四个男人在木材场老板屋里搓了半小时麻将。
搓麻将声音中,四个人不停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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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他好色出名,因为这个,他就害死了好几个人。”
“这可以利用来作为咱们下手宰了他的掩护,还需要再找些有关情况,人和事什么的,做些布置-----”
“‘起子’最近找到料子,‘草帽’已经在做最后筹划,大致是用这路数——最主要就是利用这小子好色的毛病。他这毛病,他这方面干的坏事,用句书上的话,他妈的是罄竹难书!把这家伙干掉在这件事情上,我看东安城至少有一半的老百姓会拍手称快!”
“一半?”
“我还没说完——另一半会给老天爷磕头——老天爷,你终于睁开眼了!”
“好!至少民心这一条,有了保障。敌人就是查起来,知道点蛛丝马迹的,也不会向敌人报告。这就是咱们的优势。你说说草帽同志的筹划?”
“是这样-----如此如此。”
“我看行,老佘你看?”
“我听着还行。那家伙最近每天都上城门楼子?”
“以前他隔三岔五上去,拿望远镜看,大概看出了瘾,他妈的,现在他每天上去----看女人,看进出城的人,效果很好——唔,对那坏蛋来说——对咱们,是一个极大不利——过去我们不怎么知道这个情况。这次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目前,他还以为只有他自己和‘二傻’知道。”
“‘二傻’?”
“这是金宝老板的秘密代号。”
“这代号不错,根本想不到是咖啡馆老板。代号和真人相差越远越好。嗯,好经验----”
“每天都上城门楼子?好,这是个机会。”
“城门楼子一般人都不让上去。就连敌人自己一般士兵没事儿也不让上去逛。”
“不要紧,只要他上城门楼子就好。”
“啊?好。洎江弟兄们带了长家伙来了?”
“你老板看来也是专业出身,一听就能猜出来。”
“好多年没摸长家伙了,真想这次出手一次。”
“行了,你想出手,老子还想出手呢!听老郁的,听老郁的。”
“我同意。咱们这几个,也就老郁军事经验最丰富。听老郁的。”
“别客气。要这样,要是老申来了,就一定听他的?咱们有时间筹划,就大家商量。当然,老申来了的话,他的意见最重要,他那作战经验水平,比我强几倍都不止。”
“老申呢?”
“他出去干别的任务去了。啊,这事情,我们商量了,暂时先不告诉他。留守洎江的弟兄也都叮嘱了。完成了后再说。”
“啊?哦,也是。他妈的,这事情要是搁老子头上,老子一枪崩了个秦大队长狗日的。”
“我们那边其实早就把秦富贵这小子列进必杀名单了。这家伙每年都要弄死我们少说三个五个同志。”
“啊?这样!怎么不早
点干掉他?”
“纪律,规矩。佘大老板你比我懂。三年多前,老子要干掉那个清乡团长,不就是你把老子的枪摁住的?”
“嗯?有这回事?老子一点都不记得了。”
“好,咱们定下方案。我看,第一步,就利用秦富贵上城门楼看女人看哨卡的时候,给他一枪!”
“你们枪带来了,人手呢?”
“小谭弟兄,就是刚才进来倒水那位。”
“哦,我认识他。老谭的兄弟,堂兄弟。他练得不错?”
“二百多公尺之内,秦富贵的脑袋一定一枪给他敲开!”
“好!需要什么,我这里全力配合!”
“----第二步,东安弟兄们要费些心。”
“草帽交代过,全力以赴。你们洎江首长弟兄来协助了,这铁拳出动,比我们有把握得多。’啊,这是草帽的原话啊!”
“好,这一步,这样-----务必要干脆利索,假象布置要像真的,这是关系到此仗实际效果的关键----如果第一步不成功,或者有其他意外。这第二步,坚决施行——除非有特别的大意外发生——特别大意外发生时候,就是停止一切行动,全面大撤退的时刻。这种时刻,由紧急信号通知。”
“-----还有第三步。这一步,危险性最大。不是仅仅说执行时候危险性大,而是说执行之后,必须有几位同志坚决撤退,这样,对咱们说来是巨大损失。所以,尽量避免走到这一步----”
“我看行。哦。我和了!”
“我也和了。”
“还有我,都等着这一张牌啊!”
四个人都摊开自己的牌。如果有外人在,到跟前一看,会纳闷:“没有一个人和啊?”
乱七八糟的牌和四个人议论的大事,完全不沾边。
一个看看另外三个脸上果决之色,说:“清一色。好,就这样定了。开始准备!”
次日上午,在东安城西门外,远离大道的地方,一片草丛杂树覆盖的坟头们中,几个男女老少在祭奠。
他们慢慢地除去一个坟头上下的杂草,扶正那破烂半腐的木碑牌子。
边收拾还边叽叽咕咕地说话。
“这边土湿一些,那边土干一些。正好还有那个小树,可以遮住阳光,免了准星虚光。”
“我看看,唔,你说得对。就这边吧。”
“都不怎么用挖——完全不用挖。妈的,这墓主是什么人?这地方选得这么好?”
“我看看,这木牌子后面有字——这是穷人家的,他二十多岁就死了。应该是反动派造的孽。”
“让老子看看,啊,民国十九年春,妈的,那不是反动派在这边镇压暴动干的么?”
“是有一次暴动,离这里不远,我看是。”
“啊,同志弟兄,我们给你报仇来了,我们这来了神枪手。你就等着看吧!”
“好,行了。小谭兄弟,你看怎么样?”
小谭早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从临时射击掩体内,从树草缝中看出去,说:“好。”看看城门楼上的威风旗,暗暗说,“微风,瞄住狗日的左眼,偏不出右眼去----他妈的,秦富贵?老子让你到阎王殿地府下面去富贵!”
过了预定的时间,也就是秦富贵常常出现在城门楼子上垛子边阴影中的时间半小时,他还没出现!
第一步可能遇到的意外果然发生!
第二步开始启动。
小谭和两个弟兄继续在此,防止秦富贵突然又上城门楼使望远镜看。
老郁和另两个弟兄,坐在一辆大车上,哼着小曲,到了城门口外。
连车夫,三个人都跳下车来。
城门口值班的军官排长,看了看老郁的证件,以极快的动作,将里面夹的一张钞票捏到手里,看看这三个面容恭敬的汉子,点点头:“生意挺好啊小掌柜?”
老郁装的就是一个木器行小掌柜。
从某种意义上说,老郁这还真不是完全的假冒。
他在洎江的半公开身份,还真就是佘家木器行的帮忙小掌柜。只是他这小掌柜,按照市委的安排和手枪队规定,轻易根本就不冒头出面跟别人谈生意。用不着。洎江手枪队精锐都在佘家木器行,一个个人精似地,哪里用得着他老郁这实际上的手枪队政委出头露面?
这时候,老郁连忙点头哈腰地说:“托老总的福,过得去,过得去。”
一个兵见排长努努嘴,便走过去,绕大车转一圈儿,点点头,说:“报告排长,是拉家具的,有绳子搭架棍子。”
赶大车拉家具,都要准备些器具,方便连捆带卡。
兵报告的声音很大,他既有排长的暗示,自己还亲眼看见了排长将那张面额过得去的钞票捏在了手里——排长的习惯这兵知道,排长是想要干些大事的人,从来对部下很好,有油水从来大家都有份——,他大声说话,既要让排长放心,也要让这小老板放心。
军官点点头:“好的,小掌柜。”他笑眯眯地一摆手,要让大车过去。眼看车夫拉了马头就要起步,军官突然问了一句:“樟木现在行情如何?”
这军官排长,职业就是守城门,自然有经验。这两年,栽在这城门口的,至少也有十多个土匪盗贼,三五个共产党嫌疑人。也就是说,这些人算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排长实际上已经完全相信了老郁等人就是木器商,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没发现问题。
只是,他正好最近弄了两根樟木料子,想给自己老岳母打两口樟木箱子。便随口一问,也在自己部下面前,显摆一点小知识和职业查问能力。
老郁笑嘻嘻地:“最近老樟木看涨。一方两个半大洋,拿不下来了。也是,虫子们好像约好了,都到咱们这两三个省来凑热闹。老总,您想要?我给您留意点儿?”
排长哈哈笑道:“不用了小掌柜!你们挺忙的,大老远的从南江那边来——唔,看来,我们这边的古董家具,还是比你们南北江那边多啊?”
老郁也陪笑道:“那是。这边古时候出的大官多,殷实富裕人家,哪里是我们南北江那边可比?所以老总啊,您在这边高就,比在我们那穷乡僻壤当个连长,可强多了!”
老郁假作不知这军官的军衔品级就是个排长,给他升了一级。
排长又笑了:“好,托你的吉言。我也祝小掌柜事业发达。”
一摆手,算是放行。
车夫拉了马缰就要再次启动。
就听得一声“且慢!”
几个人都一看。
城门洞子边上,闪出一个人来。
老郁等人都听东安出动接应的同志弟兄说过这个人的长相衣着,这一看,立刻认出来。
这个大摇大摆从城门洞子边上的暗影里走出来的,正是已经把色眼贼心转到了大姐身上,导致手枪队第三组紧急出动,要协助东安同志弟兄干掉的,东安警察局侦缉队队长秦富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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