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你走”来了一句文绉绉的回答:“恕我直言,不会有什么名堂——根本对不上号。”
科员也点头:“我看也是这样。”
另三个都掖了短枪短刀,为防止出事有人逃走。这会儿都松了口气。
科员说:“照片还是要快些洗出来,李处座等着呢。”
回到侦缉科,两个人钻进暗房。“由你走”帮手,很快洗出了偷拍的照片。
李副处长看了看照片上香师傅的肥头大耳,摇了摇头,心道:“这最后一组,看来是多余了。”他依然按照规矩,将大胖厨师的照片也放进了卷宗,
前面的早已经准备好,最后这几拨东西一齐,便加密封好,交给了李副股长留下的人。
李副股长不在,出门前跟李副处长交代过:他去自己相好的一个女人家里了。
二李本事都挺大,爱好也基本相同。李副股长到这南江省城是客,李副处长自然要多担待一些。
李副股长的随员都是精悍之辈,做事毫不马虎。派人去李副股长的秘密住处报告的同时,立即请行营安排车子,以保护一等机密的架势,在一个班的行营卫队士兵保护下,将这装了照片们的卷宗,送上了去南京的轮船。
李副股长在轮船就要前十五分钟,赶到了码头。
他下令,装了照片的卷宗和押运的行营卫队士兵都下了轮船,在码头上等待。
轮船开了没几分钟,一艘汽艇驶了过来。
一行人,李副股长带头,上了汽艇。
汽艇高速直奔南京。
第二天下午,李副股长再次进入本部特别训练班驻地。
二十三张放大的男人头像照片在长木桌上摆成一溜儿。
小莫仔细地一张张看过去。
李副股长已经对自己的这个部下兼学生有了相当的了解,只不做声。
小莫又从头开始,边看,边将照片们一张张地翻扣过去。
李副股长看着一张张灰里透白的照片背面,沉默等待。
眼看小莫翻扣了大部分照片,又闭上眼在那里回忆。
小莫睁开眼睛,又看剩下的照片,一张张扣过去,全扣完了。
这下李副股长有点着急,想到:“那他妈的这一段不是白干了?”他正要开口问,却见小莫愣愣地扫视照片们背面,嘴咧咧,大概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次,没捞着鱼?”
看看小莫又闭上了眼睛,李副股长索性不问,“作竹篮子打水的准备吧!”
突见小莫睁开了双眼,跨一步,伸手将第二十三张照片翻过来。
李副股长赶紧走近一看,泄了气。
照片上,一个胖大汉子的脑袋,犹如一个肥猪头,塞满了大半纸面。
小莫眼中射出兴奋的光。他伸手,张开食指拇指,在照片上比划,像是在计算这肥脑袋上有多少肉。
李副股长微微叹口气,正要和小莫开个玩笑,让这投顺政府不久,已经显出了过人的才智的年轻人
放松一些。
就听小莫说:“老刚啊老刚,你可真不容易啊!你能吃成这样,这得费多大劲啊!”
李副股长自然听小莫形容过老刚的模样,这下听小莫这一说,先是一喜,又疑惑起来。
“小莫,你说,这就是你说的南江派到南京跟你们学过快速印刷的老刚,共产党老刚?”
“是,就是他!”小莫斩钉截铁地说,“幸亏昨天刚刚上了‘面容辨识基础课’,用刚学的知识,我这才认出了这老刚。我的天,按这比例,他比过去,只怕要胖上一百多斤!”
又赞叹道:“这样的变化,老刚得吃上多少长膘的东西啊!”
李副股长说:“他在一个厅长家里当厨师。”
小莫愣一愣,笑道:“难怪能吃成这样!”
两人对望一眼,知道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这老刚,吃成这样,分明是有意的!是不想让过去认识他的人轻易再认出他来!”
小莫请示道:“李长官,需要我出面指认么?”稍一顿,加上一句,“据我的了解记忆,老刚这人,有些死脑筋,不容易转过弯来。要让他归向政府,难度稍大-----”
李副股长早已经成竹在胸,他目前需要的,只是小莫能够从二十三张照片中找出老刚。后面的工作,暂时不用小莫。
通常情况下,需要投顺政府的人出面指认,多为对付大共产党的时候。大共产党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想要蒙混过关,逃出牢笼后,继续危害国民革命事业,这种时候,才最需要共产党阵营的人出面作证,一举揭露其真面目,以让政府顺当判其死刑,并震慑更多的共产党和接近共产党的人。
而此刻,本部系统另有整套接续的各种招法。“老刚”不是硬性子么?“先绕过你这硬性子再说!”
他和小莫握手,高兴地说:“小莫,你学得不错,学以致用,好!你继续学,我们的组织,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同志,把事业发扬光大!这一次,你已是立了大功!嗯,这个,”他沉吟一下,似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小莫是何等机灵的年轻人,立刻立正,用在这军事化训练班学到的动作,向长官敬礼,说:“李长官,我还要准备功课,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
“好!”李副股长满意地还礼,拍了拍小莫的肩膀,又开玩笑说:“小莫,我记得你还有个能磨人的本领,以后,不管是在革命工作中,还是在生活过日子中,这种韧劲,可都是用得着的!你不要学到了本事,把你本来就有的好本事弄丢了哦!”
李副股长乘车急回城里本部机关。到达之后,先给南江省城行营侦缉处打了个电话,跟李副处长说了几句。然后,他写了个行动提纲,拿着上楼,去找本部主任。
在本部主任那里待了半小时,李副股长下楼回到自己办公室,稍稍收拾一下,便出门上车,直奔码头。
码头上,南江行营卫队的一个班士兵正吃饱了打瞌睡,等待下一步行动命令。
上了汽艇,李副
股长下令:“南江省城,越快越好!”
香师傅——老刚,其实一开始并不是成心要吃成个大胖子。
他的主人家,男主人乃是本市警察厅厅长,权势大,家中各方面老婆孩子也都挺不错。唯一厅长本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有个外表上他自己不满意的缺陷:奇瘦。
“千金难买老来瘦”。可厅长才四十多岁,离老年还很远,成天像根芝麻杆似的,在各种场合都显得过于单薄,不够威风。
厅长经过好几拨医生诊断,被断定为吸收营养能力不够,属于瘦型体格。只是瘦得过了些。
偏生这厅长还口味刁钻,不喜欢吃的味道,半口吃下去都苦着脸,像吃难吃的药似的。
厅长换了好几任厨子,就是想找个厨师,能把菜的味道做得他吃了还想吃,既能够保障有相当的营养,又能够对身体起些催肥作用。
通过熟人介绍,香师傅进了厅长家的厨房。
香师傅——老刚,曾经一度好几年没有正式施展自己的厨艺。
他自小父母双亡。他从十岁开始,在天津卫一家餐馆当小学徒。从倒老板娘洗脚水开始,点点学艺,吃尽了学徒能吃到的苦,仗着聪明和吃苦能力,学得了一手厨艺。到成人时候,已经在北平城里生活,换了好几家餐馆当厨师,有了点小小名气,由他大名中一个字展开,被人称作“栓师傅”。
天有不测风云。那几年北平城里几路军阀来回折腾,时不时打一仗或者打几仗。
某夜栓师傅在餐馆里正显露手艺,为某个军阀头领做寿宴,突然一个好友急匆匆赶来餐馆。从前门还不得入,被军阀卫兵挡住,好,钻进餐馆,直奔厨房,找到栓师傅。
“老栓,你快回家看看!你家里出事了!”
老栓立刻解了围裙,把锅里活儿交给别的厨师,和好友出门奔家而去。
家里出的事情,等于天塌了。
军阀之间闹事,一支队伍打到皇城根下,也许是前面被对手的机枪步枪潜伏在民房里开火打怕了打气了,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下令,“这一片民房里,敌人很多,弟兄们,给老子下手榴弹!”
一帮兵,立刻都摸出手榴弹,拉了弦,从一间间的民房窗子里塞进去。
这一仗,这支队伍打胜了。手榴弹炸死了一些对方士兵。
被炸死更多的,则是住在这一片民房中的老百姓。
栓师傅的好友住在这一片民房的尽头一个杂院里。院子里和靠边的房子挨了几个手榴弹。朋友命大,衣服都被弹片穿了两个洞,人没伤。那院子里死了好几个老百姓,一个当兵的都没有!
好友立刻想到了好友栓师傅家。急急奔过去一看,屋里被炸塌的砖木压住一半,两个小孩一个没声音躺地上,已是死了,另一个坐地上哭,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栓师傅的老婆躺地上,动不了,脸上静静地向下淌眼泪。
好友赶紧拉开压住人的杂物,到门外想请人帮手,哪里有救人的人?全都是需要救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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