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这一阵亲热,让两个人都身心舒畅。
芳妹点燃一支香烟,吸两口,递到何队长嘴边。
何队长猛吸一口,缓缓吐出去,悠悠地说:“完事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芳妹扑哧一笑,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何队长却是一愣,没说话。
芳妹赶紧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知道,她的话,引起了情人对大黄狗的牵挂。
见何队长不出声,她小心地问:“还没查到?这都好几天了。”
何队长摇摇头:“他妈的,看来大黄真地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两声狗叫声。“汪汪!”
何队长一愣,脸上浮起喜色。他光着屁股跳下床,冲到窗前,推开窗扇,向着院门方向喊一声:“大黄!大黄!是你吗?大黄?”
“汪汪汪!”
“是大黄,是大黄,它回来了!”
何队长高兴地叫道,急速地穿衣服。
芳妹也很高兴,赶紧给他递衣服找鞋。自己也赶紧穿衣服。
何队长穿了个七七八八,就往屋外跑,好像生怕大黄又不见了。一边跑一边笑骂:“你个狗日的,死到那里找狗婆娘去了,还知道回来啊!”
芳妹在后面跟着,听了脸红,啐道:“什么鬼话!跟狗说了它能听得懂?”
何队长没忘了自己情人,一转身把芳妹搂个结实,狠狠亲一口,笑说:“老子早就说过,芳妹你这里就是个福地。大黄只要没死,就能找回来!啊,芳妹你就是老子的贵人。”他放下芳妹,奔到院子大门边,又喝一声:“大黄,是你吗?”
“汪汪汪!”
何队长哈哈大笑,打开院门。
大黄狗跳进来,尾巴还在空中就拼命摇摆,打得一边门框砰砰响。
何队长任由大黄往身上扑,也不在意它大爪子干不干净,嘴里还不停地说:“大黄大黄,你可把老子吓死了!我还以为哪个胆大包天,真把你给吃了呢?咦,你到什么地方修道去了,怎么味道有些不对?你这眼神,怎么也有些不对?啊,是了。你吃苦了,你怪罪老子呢!你说,是哪个狗日的把你给偷走了?老子去打断他的腿----”
芳妹在边上,眼里有了些泪水。她这是看何队长真情流露,受了些感动。她心里想:“何队长这男人,真还是不错。对狗都这样,这叫什么?重情义---”便说:“大黄可能饿坏了。屋里还有好些吃的---”
大黄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来,看看女主人,扭着腰身走过来,大尾巴好像要摇到天上去。
芳妹高兴地摸摸大黄的脑袋。
两人一狗进了屋,人吃饭,狗也吃饭,一通热闹。
吃完早饭,何队长说:“芳妹,你去不去菜馆?”
芳妹说:“我今天到集市上去定些菜和米,让人晚些时候送到菜馆里。你先走吧。”
何队长说:“我送你到集市上,我正好也要去那边看看。这几天大黄不在,老子没心思,也没看看那边执勤的弟兄们。”
芳妹迟疑:“我跟你一起?”
何队长豪气上来:“怕什么?咱们一起走!老子让大家看看,你芳妹,是老子的人,这大黄,是老子的。啊,对不起。芳妹我不是拿你和大黄比——”
芳妹柔声说:“没关系。那这大黄,没东西系住——”
大黄历来比较神气凶恶,过去咬伤过老百姓,还曾经和别的狗打架。以前出门都要拿皮绳套住。这次被人偷走时候,皮绳被剪断了。何队长气得扔了被剪坏的皮绳。
何队长说:“随便找根绳子就成,一会到皮匠店里,弄根新的。上次那老板兰皮匠就说过,什么时候大黄要换皮绳,包在他身上。哈哈,兰皮匠那嘴,还真他妈的的是张乌鸦嘴。哈哈。”
二人一狗出门。
何队长警服挺括,芳妹袅袅婷婷,大黄威风凛凛,走在一起,还真是洎江这一角的一道风景。
老百姓远远看见,赶紧让到路边。他们有经验,何队长很少对老百姓乱发威。小富华菜馆的老板娘芳妹对人也还不错,和气生财嘛。只是何队长的大黄,从来对老百姓没有好脸色----
有几个闪避不及的,躲在路边,半转过身子,暗中念叨:“何队长您老人家可拉紧了狗,不然,咬我屁股一口我上哪里喊冤去?”
等大黄狗他们过去,几个人面面相觑。
“哎,我说,刚才那是大黄吗?怎么它冲我摇尾巴?”
“是大黄啊!奇怪了啊,它也冲我摇尾巴呢。要不是何队长拉住,它还要大爪子搭上来,嘿!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看,这事情有些邪门儿。你们两个,这几天没给大黄喂肉吃吧?”
“你老兄说笑了,谁敢随便给大黄喂吃的?要是大黄吃坏了肚子,那得有人坐牢才顶得下来!”
“我看各位还得小心。说不定大黄明天就换了脾气,上来就是一大嘴----”
二人一狗,看看走到一街中段,前面路边蹲着的石狮子已经可见。
何队长拉住大黄,检查了一下临时顶用的麻绳,跟芳妹说:“前面这家梁财主,人还不错,就是门口的狗恶,那狗比大黄还高半个脑袋,还跟老子的大黄打过一架。要不是看门的拉住,大黄还得吃亏---”
梁家是洎江城里有名的大户,祖上是清朝的大官,到了民国,梁家又出过一个北洋政府的大官,退休后居家,有钱有势,下人们也都很牛气。
不久前何队长牵着大黄从这家大门外经过,守门的大黑狗挣脱守门人拉着的皮绳,冲下来和大黄狗打架。大黄狗哪里见过比自己还横的同类?看清后面追上来的梁家守门人没挂盒子炮,它勇敢迎战,结果两狗都受了伤。
梁家守门人见是警察二队何队长,知道何队长是何司令的远亲,死死拉住了大黑狗。
何队长当然知道梁家实力雄厚,不是自己能够硬顶发威的对象,便拉走了大黄。回头看看大黑模样也甚惨,也就算了。
其后一段日子,梁家守门人在带大黑出来遛弯的时候,或者站在大门口神气的时候,都很小心。远远看见大黄过来,就会立即死死拉住大黑,能拉进大门里去就拉进去,免了和警察老爷的大黄发生冲突。是以相安无事。通常两狗
只是偶尔遇上,远远发出几声咆哮,各自被拉走而已。每逢这种时候,梁家下人向何队长笑脸相对,表示歉意---
前几天看门人见何队长路过,却不见了大黄。因有狗之龃龉,梁家守门人也不敢问。回头转弯抹角打听,才知何队长的大黄没了!且有可能是被人偷去吃了。
梁家守门人两个,都心里好笑,便又开始每天牵着大黑在门口摆威风。
这会儿,俩二十多岁的守门人闲站在大门外,一边看路过的女人模样,一边说话逗闷子。一守门人手里长长皮绳另一头连着大黑。大黑昂首挺胸,蹲坐在门台上一侧,那神气,和大门左右的大石狮子有得一比。
“哎小四,你看走到那边的那小丫头没有?那小腰扭得,嘿!我敢说,这小丫头再过两年,不比何大队长的情人芳妹差!”
“让我看看,嗯,是不错,不过她那胸脯子,恐怕没好几年揉把,赶不上小富华老板娘。就是有几年玩耍,也不一定能够上尺寸。”
“你尽瞎说。你不知道,咱这洎江的水土,那是极养好女人的。我听老人说,什么样的女人,只要能在这洎江安住下来,有个几年,能换个模样----”
“还有这一说?我到洎江也有两年了,怎么不觉得?”
“你他妈的是男的,能比吗?咱俩跟咱这大黑,是公的,不是老人老话说的那种——哎,你看大黑怎么了?”
“怎么了?哎呀,大黑,你干什么?”
大黑狗威武形状已经不见。这会儿只见它尾巴夹紧,头部伏低,两条前腿向前蹬着,身体尽量向后,嘴里发出高音调的呜呜声,好像在哭泣。
小四只觉得手里的皮绳很紧,大黑正在使劲向后拽,似乎是要飞逃而走,只是被皮绳拉住了,嘴里的高声调呜呜声,乃是一种无力绝望的哀鸣。
两个守门人从未见过大黑这个样子。就连前不久大黑见到国民革命军的凶猛狼狗“电闪”时,它也只是高度紧张,准备拼力挡住对方可能的攻击而已。而那时,“电闪”只是冷冷地扫大黑一眼,就自顾自跟着主人走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黑?”小四喝道。
大黑抬头看看小三小四,眼中流露出的恐惧神情,使两个守门小伙都吓一跳。他两个赶紧跟着大黑那如见死神的眼光移动看去。只见右边的大石狮子,威严站立不动,从近处到远处,路上行人稀稀拉拉。不见有什么异相。
“他妈的,你个狗小子,是不是昨天晚上闹春睡不好,这会儿发梦哪?”小四笑骂道,抖动手中皮绳,想让大黑站立起来到正常位置,像刚才那样继续威风八面地蹲着,免了路过的行人见了笑话。
大黑不理他,保持着这种惊恐万状的姿态。它嘴里发出的哀鸣,声调变低了些。
小四觉得手里的皮绳松了。他也松口气。大黑总算不使劲想挣脱皮绳向后逃窜了。“这还差不多,老子是说你这大黑,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小四嘟哝说,低头看看,却是更加吃惊。
大黑已经低伏了身体,可怜兮兮地哆嗦着,既不挣扎向后,也站不起来了。那目光,好像人看见了神怪世界的魔鬼出现在自己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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