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训三天。
大黄狗睡觉起来，再也没了惊恐，顶多疑惑地原地转圈。转上十几个圈，狗脑袋都转晕了，趴下喘气。缓过劲来，开始正常受训练和吃喝。
训到第三天，大黄狗基本达到了小郭的要求。每当看见着便衣的草人，无论其身上挂不挂盒子炮，大黄狗都是一阵猛摇尾巴，扭着身体表示讨好。
看见穿警察制服的，也是同样表示亲热，还伸大爪子搭人。
唯一见到穿国民革命军制服的，它便如临大敌，前腿平蹬，上体低，屁股高，尾巴收低，微微紧张，两眼盯视草人，大嘴两侧皮肉上翻，露出壮实的大牙，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然后汪的一声扑上前去，大嘴呼啦咬住草人裤腿，就是一撕！
小郭哈哈大笑：“好！大黄，你是好样的！走，看老子给你打山鸡吃！”
他把栓大黄狗的皮绳从铁钎上解开，带它出门。
这两天，大黄狗已经跟小郭出去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走得远。
小郭原想打几只鸟兽给大黄吃，不料大黄一出门，走到山沟里，远远便可听见有野兽惊鸣，同时引起其他野兽鸟类共鸣，并似有野兽逃走的声响。偶尔可以看见，一两只小兽狂奔过山脊。
大黄开始还有些惊惧，对浓密的树草堆作警惕状，后来渐渐习惯，大摇大摆地走。小郭估计：“大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人一狗，走在山间小路上。
小郭听见不远处草丛中有响动。他停下脚步，轻轻抽出驳壳枪，伏到地上，左手还拉着牵大黄的皮绳。这几天，他从未让大黄完全自由过。
一只山鸡突地从前面草丛飞起。小郭抬手，“啪”，山鸡坠落。
小郭自言自语道：“还行，练回来了一些。”
大黄激动地拉紧了皮绳，想要冲出去。
小郭想了想，记起小谭转告的老申大哥的补充点子，一弯腰，解了拴在大黄脖子项圈上的皮绳。
大黄汪地叫一声，四肢展开，冲了出去，姿态勇猛优美。
大黄很快找到中枪的山鸡，叼了回来，放在小郭面前。它自己蹲坐下，目视小郭。
小郭只觉得胸中某个柔软的部位一热。他咬了咬牙，对这“起义”了好几天的大黄说：“好！咱们回去，老子把这鸡炖熟了给你吃。不然，你要是吃惯了生的，以后会给你自己惹出麻烦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拾起山鸡，转身就走。
大黄前前后后地跑着。对打猎的欢快喜悦从它全身洋溢出来，这是它狗的本能天性。
又过两天。这是大黄狗自由自在的两天。也是小郭最后训练大黄狗的两天。小郭认为，大黄狗的训练，完全达到了优秀成绩。
看看到了和老汉同志约定的时间。小郭收拾自己的行装，边收拾边对大黄说：“大黄，你要出山执行任务了。记住，你是老大，你是兽王！没有哪个畜生是你的对手。你要打入你过去的阵营里，你要在那里，为我们战斗----”
大黄在小郭收拾的时候，先是不停地跟着他，后来走开一些，趴在地上，
看小郭收拾，眼神也好像有了些变化。小郭觉得，大黄的眼神里，有了些悲伤。小郭抬头，看看窗外的大山，自己摇摇头，笑了：“老子这是怎么了？嗨，大黄，咱们分了手，也只是在不同的地方继续战斗。好了好了。来，你吃点，我也吃点----”
他将两只瓦罐放到大黄面前，自己拿一只大碗，装了饭菜，吃了起来。
大黄吃了它自己那一份。
小郭看大黄吃完。他放下自己的碗。对大黄说：“走吧。”便向屋外走。
大黄跟上，走了几步，突然软倒，目光中显出疑惑和不解，望向小郭。
小郭叹一口气，弯腰抱起大黄，走出门去，将大黄放在房前空地上，面朝竹屋。
大黄神智渐渐迷糊，它看见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新主人，点燃了竹屋----
老汉同志和小郭站在一起，看竹屋在短短的时间里，烧成一团大火。
山里人经常在山里点篝火或者烧荒。只要不是政府正在强调监视围剿的地区，一般保安团国民革命军什么的不来查看。
小郭将熟睡的大黄装进麻袋，交给了老汉同志，告别之后，转身而去，进入了更深的大山。他将翻山越岭，进入红色根据地，开始新的战斗。
老汉背着装了大黄的麻袋，下了山坡。他绕过了小镇，又走了两里山路，在一个岔路口，遇到了一位赶着头毛驴的小伙子。
小伙子帮老汉将装狗麻袋搭在驴背篓子里，就摆摆手走了。
老汉赶着小毛驴，一路向下走得很快。越过几道越来越低的山岗，又走过漫漫长长向下的小路，走出了山谷，到了江水边上，上了摆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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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悠悠然醒来。它慢慢爬起身来，发现自己是在江水边的一个芦苇丛后的小土堆上。
它站起来，东张西望，寻找小郭。哪里有小郭的影子？
一面，是静静流淌的冷冷江水。另一面，有袅袅炊烟，下地的人们。更远处，有隐隐的城墙，在早晨的阳光下巍然矗立。
大黄疑惑地原地转了两三个圈，又抬头看。它看到了一条小小的土路，连着自己站立的这个小土堆。小路伸向陆地。
大黄仰头，汪汪地叫了两声。又呜嗷地唱了一声。这后一声，简直有了点狼嚎的味道。
大黄用这古怪的吼叫声，发泄了自己的疑惑不满以及新产生的欢悦之情——它闻出熟悉而有有些陌生的味道了，它来过这里。
大黄浑身一抖擞，冲着江水，吼叫了两声，然后转身，开始走动，越走越快，终于跑了起来，逐渐加速，跑成一道黄烟。
守在城门外的几个保安团士兵站得很精神，他们目送早上来检查岗哨的连长在城门内的街道上走远，走进开始热闹了的庞大的洎江城里。然后几个人松了点劲儿，抽烟聊天。不时地看看长长的排着队走进城门洞里去的百姓。他们这里是第二道岗了，第一道城外岗在城外大道上，离城门二百公尺，算是小半里地远。而这城门洞那边里面，有第三道岗，那里有国民革命军正规军和侦缉队的人在抽
查进出城百姓。
一个保安团兵正在吹说：“老子昨天晚上，那不是吹的，两炮！哈哈，还都是实打实的----”
另一个笑骂：“妈的，你老哥就吹吧!昨天喝的酒还没醒吧？就你这身子骨，还他妈的两炮？能把炮架起来不倒架子就算不错，哈哈！”
“嘿，你还不信？这他妈的也不好让人证明。这样，改天你跟老子去，咱把话撂在前头，老子要是打响两炮，你小子掏钱，老子要是——咦，这是什么？嘿，这不是大黄嘛？”
“什么？大黄？嘿，还真是这狗日的。妈的，何队长到这城门外问了好几次了。这都有好几天了吧？”
“可不是？老子记得，起码有五六天了。哎，大黄！大黄！啊，你干什么大黄？你个狗日的龇牙咧嘴干什么？你不认识老子是国民革命军爷爷了？妈的！老子上个月还给你买了一块肉吃。混账东西，这就忘了？”
“哎哎，我说老哥，这可打不得，这是何队长的心头宝贝！不比他的宝贝女人差——再说，何队长的堂哥，甭管多远，那可是咱们顶尖的上司何司令——哎，大黄，你小子不认识老子了？”
“大黄，你敢咬老子？你敢咬老子的卵，老子就拿枪崩了你！”
“啊，不能开枪！这要打坏了大黄，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怎么办？这小子真要冲上来咬啊！”
“听老子的，大家都拿枪托子比划，比划就行，把大黄这小子轰走就成！对，对，就这样！大黄你小子冲上来，试试爷爷们的枪托子带劲不带劲？来，你冲啊？”
“哈哈，你小子也知道怕？你跑什么？回来回来！哈哈哈！”
“哎我说啊，这大黄怎么好像变了个劲头？不会是疯了吧？”
“不会，你看他那眼神，看他那尾巴，哪里会是疯狗？再说了，这小子刚才对那个挑柴的老头那个劲头，大尾巴摇的，好像那老头是它爹。他妈的，真是邪气了！这大黄是到哪里去修了什么妖魔鬼道？怎么变了条狗似的？老哥你们几个说，刚才那是大黄吗？不会是另一头像大黄的狗吧？大黄是哪家老狗生的，有没有兄弟什么的？”
“老子知道，有的狗一窝能下好几头，长得一球样。走在街上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这不奇怪，人都生双胞胎，长得差不多，有时候连他们爹妈都得仔细看了才能认出来。”
“双胞胎？老子听说有三胞胎的----”
“三胞胎？哈哈，你就不要牛皮没个边儿了。又不是下他妈的猪崽，一下一堆----”
“嘿嘿，你还别不信，那次老子听说了，要不是探家假期完了，老子还真地要去看看见识一下呢。”
“你就吹吧。”
“吹？这样，下次你跟老子去，要是真的。老子下一炮，你小子掏钱----”
“行了行了，你们三个就别胡扯了，刚才那大黄狗，就是大黄！老子认得它颈子上的皮圈。那种皮圈，贵着哪！平常老百姓，哪里买得起？这就是何队长那头大黄！”
“这狗日的，不会连何队长都不认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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