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绪动**时候，脸色变异很正常。
只是，这一刻，此人的脸色变异，竟然是脸的左边和右边颜色不一样！
在急扫而过的电筒光下，都能看出这样的不同，可见其脸色怪异之令人不可思议。
而且，更有甚者，他那一对眼睛，在刚才一霎那，成了对眼！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斗鸡眼”。
手电筒光掠回，再扫过二人，那人的面上异相已经消失。
两个人几乎都是同时向房上轻喝：“怎么回事？”
房上黑影人轻笑一声：“小建，你还真听不懂上海话。”
下面两人同时大惊，就是被称为“小建”者，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都向上面黑影使劲看。哪里看得清？
房上那说洎江话的黑影轻笑：“小建，你不要动。哦，狗急了跳墙，铜三，你跳上来，正好领死。”
这时候，下面两人相对略微转身互望，各自退开一大步。
小孙说：“真的是你。”
小傅说：“我没找错，果然是你。”
两人都隐隐欲动，要掏木匣子里的枪。
又听得房上黑影说话：“都不要动！想开枪？让政府的人马上就赶来？哼！”
两人又全都呆住，一动不动。
一人苦笑一声：“你居然有帮手！”
另一人竟也苦笑一声：“帮手？”
前面苦笑那人，正是小孙，只见他慢悠悠地放下了摸到了木枪匣的手，稍稍转向房上人方向，突地手一晃向后！
比他稍快一分，白光一闪，从上到下，从房上黑影处，直奔而来！
小孙的右手堪堪晃到身侧后半尺，正要向前，那白光已到左胸前！
扑哧一声，刀入胸膛！
小孙微微低头，不相信地看自己心口上插着的飞刀的外露刀柄。
只余三寸的飞刀刀柄，微微颤了一下，停住不动。
这最后的一颤，是人体心脏最后一跳的余波。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展现－－－
小孙居然勉力抬起头来，望向那房上的黑影。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任何话来，砰然向后倒下。
小傅看着倒下的小孙，也嘴唇蠕动，眼中竟然充满了泪水！他再抬起头来，眼望房上黑影，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再多的绕弯，再多的假话，都是烟雾浮云。
小傅，也就是小建，这位身怀巨仇的共产党人，确信，那房上的黑影，必是自己的同志！
小建在这事前根本就料不到的时刻，在这事前根本就料不到的结果面前，整个人凝滞了几秒钟，终于开口：“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
抽咽之中，他举起了两只手，抱拳向上，拱了两下。
一个年轻的共产党人，心怀深仇大恨，眼见大仇得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的同志表示感谢！
房上的黑影中，一人抽一口气，又吐出来，像是长长叹息。
另一人，强忍住自己的感情，轻叹一声，说道：“小建，你看看铜三，落实了。”
小
建应声道：“是。”他弯腰，握住飞刀刀柄，用力一旋！
铜三纹丝不动，早已死透！
房上人说：“请把刀扔上来。”
小建拔出飞刀，在铜三尸体上擦一下，握着刀柄，比划一下，向房上一送。
房上人接住刀，说：“小建，你不能在巡捕房继续干了。”
小建愣一下，微低了头，又抬头说：“同志弟兄，你们是洎江手枪队？”
房上人冷冷道：“怎么，你嫌你的擅自行动还不够？”
小建急道：“我跟北江放鹤县的老刚说过。”
房上人显然已经了解到这一层，冷冷道：“那种说，算个屁！你是什么职务？”
小建终于又低了头，回应道：“情报线索不明确，我没向上级详细报告。我，我违反了纪律。”
房上人毫不放松：“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小建耷拉着脑袋不出声。按照规定和纪律，他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不能全然坦然相告。之前他已经大大违反了纪律，这会儿，他打定主意，“不再违反！”
房上人暗中微微点头，带点赞许意味，然后开口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小建浑身大震，抬头，仍看不清房上人，只见两团黑影。
这两句偈语，乃是穆天雷和小建单独联系的暗号，原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建再无任何疑问，低声说：“我是北江省委保卫部副部长。”
房上人继续冷冷道：“知道就好。堂堂保卫部副部长，找到一点可疑线索，置工作责任于一边，跟下面同志打个招呼，就自己跑到南江来找大敌寻仇！”
小建抬头：“你知道我的——”
房上人打断他的话：“我当然知道!要是不知道，早就把你当敌人打了！你这浑小子！你这样，辜负了你姐姐萧书记和你哥穆天雷部长的期望！”
小建的姐姐，是北江共产党地下省委妇委书记，已经在四大金刚剿灭北江共产党省委机关后当夜牺牲。而省委军事部长穆天雷，则是小建的姐夫。小建一直不称穆天雷为姐夫，直接称“哥”。这一点，外人并不知道。
小建浑身一抖，垂首向地，声音颤抖：“姐，哥，老张同志！同志们，洎江同志弟兄已经报了大仇了！”
他突地转向房上黑影：“是你们在省城打了四大金刚和叛徒？”
房上人说：“组织的力量，哪里是一个人乱来可以相比？穆天雷同志，你的姐夫哥，是真正的英雄！小建，你记住了，从今往后，如果有任何人有任何疑问，你就说组织上已经定论，穆天雷同志，为了消灭四大金刚，勇敢牺牲了自己！”
小建应声道：“是！首长！”
这一刻，他只觉浑身热血涌流奔腾。
“首长，我想留在洎江，和你们一同战斗！”
房上人又冷冷道：“看看，又来了！对你的处分，由组织上另外考虑。小建，”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现在需要你去完成一个任务。”
小建立刻应道：“首长您说！”
“这不是我个人意见，是组织上的决定，”房上人说，“你现在将铜三身上的所有能够证明他
身份的物件，什么枪啊刀的，全都取下来，带了走！路上留下你的逃跑踪迹，适当时候扔一两件铜三的东西。你的撤退方向，苏区！你自己知道怎么跟交通站联络。到了苏区，自然有领导找你。有什么事情，那时候再说！记住，你的撤离，越快越好，千万不能被敌人追上！你的能力已经足够，关键是要坚决，绝不能再胡思乱想，擅自行动，那样，会给组织造成大害！你听清楚了？”
小建说：“听清楚了。”
“好，就这样，不要问为什么！行动！”
小建再无丝毫犹豫，急速地从铜三身上摸出各式物件。
要说这铜三，身上东西还真不少。好些东西，小建不认识，房上的这俩也不认识。技艺多了，有时候需要的物件就多。
最后，小建摸到铜三僵硬的手臂处，一愣,使点劲拽出来。
一柄将出手而终未出手的飞刀！
房上人，洎江共产党地下手枪队队长申强下令道：“小建，快走！”
小建突如其来地向房上黑影敬了个礼：“是!”转身，如飞而去，消失在黑暗的远方。
这边，朱垣问道：“队长，咱们下去？”
申强说：“不下去了。注意，敌人在省城有警犬。咱们走！”
他向赵十华隐身的地方轻声说：“你走原路回家，撤！”
三个人，从高处撤离了这个刚刚死了国民政府剿共大高手的地带。
铜三的尸体在天微微亮时分被路人发现。
赶到的警察将现场用拉绳围住，两头放上人守住，不让人通过。
警察局法医专家半小时后到场，不到十分钟，便发出第一条判断：死者在租界巡捕房工作，应是探子一类。
消息迅速报到市警察局，同时通知了市里侦缉队。
姜贵带人乘车赶到现场。
看看拦绳两头攒动的看热闹人头们，姜贵对七奎和小虎说：“你们看看，地上死了的这人，是不是那天和‘小无常’一起演戏时候，探子当中的一个？”
七奎看看，点头说：“队，队长，是。”
姜贵大惊，又紧盯小虎。
小虎仔细地看了看，也说：“是。我记得是他开的巡捕房牢门。”
姜贵的心下沉，一眼看见区侦缉队的‘小无常’到了拦绳外面，伸着脖子向里看，便喝一声：“小无常！你过来！”
把守警察听说过“小无常”的名头，知道是区侦缉队的高手。听见姜大队长下令，立即抬起拦绳，放“小无常”进来。
“小无常，你看看，这是不是那天和你一起配合过的巡捕房探子？”
“小无常”在洎江神气了好几年，唯最近这次行动“演戏”吃了大亏，一直气不顺。听得姜大队长下令，立即上前察看。只看一眼便说：“是这小子！是这小子！我一直在想，那天我脑袋上那两下，是两个人同时打的。之前他们追我，是这小子砸了一棍在我腿上？还是背上？我还没弄清楚——哈哈，天网恢恢，你小子也有今天！咦，还有一个呢？”
他满面喜色，看向姜大队长，却发现姜大队长的脸色完全变了，有些接近地上躺着的死去年轻人的脸上颜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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