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华背着盒子炮，在号称“洎江第一大街”的租界大街上悠悠他妈的*地走。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老的，五个新的巡捕房弟兄。
“弟兄们，看看那座小洋楼，那是咱洎江最有钱的洋人庄敦的住处，是咱们巡防保护的一个重点。巡逻的时候注意看着点儿。
白天，阳台上如果有人，各位小心，不要总是瞪圆了眼珠子看，那样不礼貌。晚上嘛，那楼里面灯亮，有时候从外面看得见里面，有的洋妞长得不错－－－各位要小心，不要只顾看西洋景，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
俩老巡捕房弟兄咧了嘴乐。五个新来的也都咧了嘴，眼睛睁大了不少。因为赵探长的介绍实在令人吃惊。
“怎么了？”赵十华看看这几位，“哦，你们这几个，都从乡下来，没见过穿得少的女人？你们都娶了媳妇吧？”
这五个，三个说：“娶了，娶了。”
一个说：“我还没娶。家里本来穷，后来又——”
赵十华看看他：“你，小傅，你是四川人。唔，你家里出了事，好像是遭了灾？你好好干，有钱了，娶媳妇不难。”
另一个说：“赵探长，说起来羞得慌，俺也还没娶。”看看赵十华脸色，加上一句，“俺就想多挣点钱，回乡下把媳妇娶了，也算了了家里老人的一点心事。”
赵十华乐道：“你是河南人？姓孙？我就叫你小孙了。好，有孝心，跟你赵哥我对路。老子就是这么想的，多挣点钱，回家娶了媳妇，生他两三个大胖小子。”
小孙恭敬道：“还请赵哥多提拔。”
赵十华说：“提拔谈不上，我这最小号的探长，你们几位，稍微立个小功，就给补上了。说好了啊，这以后，你们哪天要是高升了，不要忘了老子赵十华小探长曾经带你们看过大洋人的花园哟！”
几个都连忙说：“不会不会。”“不敢不敢。”
一个老巡捕房的说：“赵探长最够朋友，也关心下属。各位以后就知道了。”
赵十华高兴，手里拿的警棍戳出去，指向大洋人庄院楼上：“各位注意，那个位置，就是洋人晚上总开什么‘爬梯’的地方，就是不开‘爬梯’，也总有人在那里扯喉咙嚎丧，哦，就是唱歌吧。只要有人‘嚎丧’，就是唱歌，这说明这家人家就没事，不会有盗贼进了里面。
什么？哦，赤匪？赤匪也不会来。市政府和警备司令部早有通令，大家懂不懂什么是通令？就是通知和命令合在一起的意思。我们弟兄们虽然属于洋人的工部局管辖，到底还是中国人不是？中国政府的通令，还是应该了解的啊——对了，市政府和警备司令部的通令说过，现在赤匪在城里，是不会去打劫什么有钱富商和什么洋人的，这个，对他们来说，不上算。
诸位知道，赤党，那就是要和我们政府，啊，这个，也就是要和租界工部局，作对到底的。他们的目标很大。
这个，通令说了，洎江军政各路弟兄，‘值此我国民革命军大军围剿匪区
之重要时刻，必须这个，殚精竭虑，’妈的，老子居然记住了这个词，哈哈。这个，殚精竭虑，‘谨慎，勇敢，尽忠职守，为国民革命大业，’这个，妈的，老子不记得了，哎，老徐，你记得不？说完说完！”
老徐是巡捕房老人，立刻接上赵探长的话，三下五除二，将洎江市政府和警备司令部联名发出的内部通令主要精神，说清楚了。
赵十华更加高兴：“他妈的，老徐说得好。老子都有点奇怪，上次提探长，怎么没提你老小子？哈。各位，都听清楚了啊？跟你们明说了吧。这市政府和警备司令部，和咱租界工部局，那就是啊，这个，诸位不要在意啊，那就是他妈的穿的是一条裤子！哈。
诸位明白了啊？就是说，有什么大事，各位拿不下来了，巡捕房也拿不下来了，工部局也拿不下来了，就找洎江市政府和警备司令部，一找一个准儿！”
这时候，新来的五个中的小傅怯怯地问道：“我们在街上，遇到事情了，追出去，出了租界，还能继续追？”
“能追！”赵十华说，“这位小傅弟兄问得好！看来你小子是个有心人。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替洋人办差的！遇到这种情况，只管追出去！当然，不能随便响枪了，这一点各位要记住了。还有就是一旦遇到了麻烦，在租界之外，要按洎江市政府的套路走，不能由着性子乱来。咱弟兄都记住这一条了啊！好！走！”
赵十华又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俩老手下，五个新到巡捕房上班的弟兄。
一路走一路看，说些这大城市里的一些稀奇，说些租界里可能遇到的训练中没有的情况，作为巡捕房干活儿的，遇到了这些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天半夜，手枪队大本营里，申强和老郁一起，研究各路弟兄传回的情报。
因为“休眠”，各路弟兄都按兵不动，不去打探什么情报。报来的，乃是他们各自身边的情况。
在目前来说，这是最重要的情报。
因为敌人很可能已经到了身边！
申强和老郁，过去已经经过生死战斗的指挥合作，配合默契。这会儿，一人在纸上画几个圈，写几个字，另一人扫一眼就明白什么意思，抓过笔来，画几道线，打几个勾叉，前一个人点点头，都不用多说话。
佘大老板送点吃的进来，看见这俩队里头脑的商量方式，乐一下，又怕打扰了他俩，放下油条包子就要走。
“来来来，老佘，来给参谋一下，要不，你这手枪队参谋，占着茅坑不拉屎。”申强跟老佘开玩笑。他知道，“休眠”令一出，老佘好折腾的猴性子，得费点劲压住，憋得总有点难受。
老佘翻翻眼睛：“队长，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我这参谋，跟老耿的副官，哪个大？”
申强故作思考状：“这个，我看，一样大。怎么，老佘，你嫌你的官小？要不，你来当队长，我给你当参谋？”
老郁说：“老佘，要不，你当政委，我当参谋。我正愁我这政委，总出
不了什么点子，贡献太小。”
佘木匠拼命摇手：“哎呀，队长政委，你们就饶了我吧，我这也是嘴里淡出鸟来了，胡咧咧两句，就算冒犯了，得罪得罪！”他眼睛咪咪，“我不上你们的当，真让我替换你们两天，也是冒牌的，说话不管用，还不如算了。哎，这样，我胡说了，罚我老佘一次。”
申强老郁都问：“怎么罚？”
老佘还是眯着眼：“有什么紧急任务没有，罚我老佘马上去完成。”
申强老郁都乐了，老佘也哈哈笑。
停了笑，老佘说：“队长你说。”
“是这样，”申强说，“各路弟兄传回来的情报，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下功夫的人和事。就巡捕房十华这里，有点情况值得注意。”
佘木匠平时最关心队里弟兄的安危温饱，尤其是成天泡在敌人堆里的赵十华，简直就像是有根绳子一头系在赵十华身上，一头系在他佘木匠心上。这会儿听队长一提，佘木匠浑身紧张：“啊，队长，小华子那里怎么了？”
“巡捕房来了几个新人。十华说，这里面，有两个年轻人值得注意。十华的根据是：这几个新人，从各处乡下来，刚到大城市，应该有些发懵。这几个新人，都显出了些乡巴佬的味道。只是这两个，十华觉得他们表现得有些过了。再土的乡下年轻人，也不会好几天了，还总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总之，十华觉得，这两个，有些装样子。”
老佘紧张了：“这俩，会不会是敌人暗探？啊，会不会是那四大金刚的剩余货？”
申强徐徐道：“我和老郁担心的，就是这个。”
老佘说：“到了巡捕房，当上巡捕或者探子，不是自己同志就是我们的敌人。要不，干脆干掉这俩？”
申强摇头：“我和老郁商量过，这事情，目前还不能这样处理。如果直接打掉这两个年轻人。别的不说，十华就不能在巡捕房待下去了。太可惜。”
老佘喃喃道：“那是那是。十华这颗钉子，顶大用着哪！”
老郁笑道：“老佘，我和老申商量，我们采取一招，就是不动。等敌人动。不光是巡捕房十华这一块地界，各路弟兄继续保持‘休眠’。我们能等，敌人不能等。等敌人露出马脚，我们再捉住马脚，顺势给他脖子上剁上一刀！”
老佘说：“好！那么，咱们下一步？”
申强沉思说：“敌人这回来的是铜三，据称是四大金刚中最擅化装和跟踪的一个。咱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付！一方面，咱们等省城那边的进一步详细情报，好抓出铜三来；另一方面，咱们不光是尽量不动，还要把联络方法作适当调整。绝不能再像过去，一般性判断无人跟踪，就作正常接头。老佘，你立即通知所有人，先完全取消各线联络！有任何可疑现象和线索，用本线暗语，就用老佘你设计的第五号联络方式，不见人的方式！”
老佘说：“好！我马上去办！”
这边，铜三设计了一个计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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