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狗日的政府算计老子？哈哈，由得他算计！到时候，顶多，老子带着这一肚子情报，到天堂找老子的那漂亮老婆去！找到她，跟她说：你男人没用，没报上仇。老子给她跪上两天，也就没事了。哈哈！
来，游先生，你把老子的投诚书收好了。老子可知道，这个，到了狗日的政府长官那里，起码值几百大洋！
游先生，你坐着不要动。老子先走。老子知道，你游先生‘由你走’的名字，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子现在虽然已经和游先生成了半个朋友，过去吃亏太多，不敢现在就把命直接交出来。老子还想报仇，还想当官发财哪。这是游先生你的枪，请收好。子弹，我带走了，免得游先生一时酒没醒，兜屁股给老子一枪。这是酒钱。好，过一会儿你再走。游先生，后会有期！”
南江省会望江区侦辑队高手“由你走”，用微带醉意的眼睛，望着那高大却显得有些虚弱的背影，在楼梯口一晃不见。
他坐着不动，满耳朵里，都还是北江共产党省委军事部长穆天雷的“老子老子”。眼前桌上十多个盘碟，菜还有一半没吃完，香气仍浓。
他拿起酒壶，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壶酒了。他看看穆天雷最后拍在桌上的五块银元，吼一声。
“小二哥！再来一壶酒！”
又来了一壶酒，“由你走”却没喝。
刚才他边喝边听，听得胆战心惊，哗然出了一身大汗！
酒意也随汗走了大半。
看看手里的穆天雷写给“狗日的”政府长官的信，他抬手摸摸桌面上的光洋，又拍拍自己脸颊，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老子说今天早上一出门，怎么就有只喜鹊在头上叫了两嗓子呢？原来喜事应在这儿哪！哈哈！”
店里跑堂伙计远远站着，心道：“这俩侦辑队长官，喝得痛快，又哭又笑的，怎么走了一个？”也不敢过来问。
“由你走”汗已经停了。他用手将沾汗未干的额前头发理理整齐，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清醒。伸手将桌上的银元装了三枚在口袋里，一指剩下的两块，问跑堂伙计：“够了吧？”
跑堂伙计喜出望外，连连说：“够了够了长官，有得找。”
“由你走”摆摆手：“不用了，赏你了。”一指酒壶，“酒也归你。”
伙计连声说：“谢谢长官！”眼睛梭一梭桌上酒菜，抬头，眼前已经不见侦辑队长官人影！
伙计吸一口气：“这长官，喝了酒，腿还这么快！”他不知道刚才这长官的外号叫做“由你走”。
除了今天碰上比他厉害的共产党省委军事部长，“由你走”好像还没失过手。
“由你走”到得街上，把空枪轻轻塞进腋下枪套，开始起步。
几秒钟后，他便跑得风驰电掣，直奔国民革命军行营大院而去。
行营大院门口有两个兵，站得神气笔直。大铁门两边柱子顶上的电灯很亮，将兵们的持枪身影投在地上。影子们都显得威风凛凛。
见“由你走”过来，一个兵问：“你
有什么事情先生？”他边问，边上下打量“由你走”。
“我有重大事情，要找侦辑处夏长官。”边说，“由你走”边将自己的证件递过去。
兵接过去，打开看了看，点头：“哦，是望江区侦辑队的游先生。”
顺手将证件递给身边的兵：“班长，是侦辑队的弟兄。”又转脸问：“你不到你们侦辑队报告，到这里来？”
班长比这兵年轻好些，听说侦辑队三个字，已经一机灵，心想：“排长一直教导我的，不可忘记：凡有不像样子不对规矩的事情，闹好了就是巨大机会！”
他自己和原来班长就是赶上了机会，拼了一次勇敢向前，跟在超级神枪手后面立了功，班长升了排长，他升了班长。这可不是一般连队的班长，这是行营卫队的班长，到了下面队伍里，至少顶排长用。
班长赶紧说：“游先生，请您稍等，我去报告！”
他跑到大门里面的警卫传达室，向传达室的军官说了几句，然后跑出来，说：“游先生请到警卫传达室。”
“由你走”进了警卫传达室，见值班的是个中尉，便直接从怀里掏出了穆天雷写的投诚信，递了过去：“长官，我得的情报，还有一套说词，我要见夏主任。”
中尉接过去一看，顿时紧张起来。他摇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放下电话，很客气还带些亲密地说：“游长官游先生，夏主任出去办事去了，侦辑处副处长长官请您立刻去见他。请随我来。”
“由你走”点头说：“好的长官。”随了中尉向里去，心头高兴：“哈，都知道这事天大！大功啊，老子离你越来越近了！”
侦辑处副处长顶多三十岁，精明干练的样子。他拿了穆天雷的投诚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细细地看。
然后请“由你走”叙述一遍和穆天雷会面的经过，要求说：“尽量说当场的经过和原话，不要简省，也不要添加自己的看法想法。”
“由你走”是专业侦辑队员，有经验，又在这森严的行营侦辑处中，面对一脸严肃的专业长官，顿时挺了腰板，一板一眼地说了起来。当然，他还是有某些省略和小小篡改。
省略了他被挟持的过程，反正那不重要。篡改了共产党省委军事部长说话中对政府的不恭，那些词，任何政府长官都不会愿意听，也没什么大用。
“由你走”有些功力，很快说完，想想并无遗漏，说：“长官，就是这样。”
副处长在“由你走”讲述的时候，用铅笔在纸上作记录。待得他说完，副处长点点头：“你先稍等。”让他坐到墙边沙发上，还打铃让一个女秘书送来一杯热茶。弄得“由你走”心里又舒坦又紧张，心道：“他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是头一回享受这样的待遇。这小妞，屁股长得他妈的好像一嫩肉包子，那胸脯，嘿——”
副处长走到墙角的大柜子那里，拉开沉重的柜门，在那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一个厚厚的卷宗，拿到办公桌上。
打开卷宗，慢慢翻动。
“由你走”喝着热茶，远远偷偷瞄一瞄。他看见副处长翻动而起一闪而
落的纸页，有的干净有的脏兮兮的，有的居然还有血迹！
“由你走”紧张了些。这时候他看见，副处长停止翻动纸页，手一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放大镜来。
副处长用放大镜看卷宗里的什么东西，又挪动放大镜，看“由你走”交来的穆天雷投诚书，少顷，呼出一口气来。
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立刻消逝不见。
他抬抬手：“小游，请你过来。”
“由你走”走到桌前，他看到，那厚厚卷宗已经合上，或者说，是暂时合上。
副处长和颜悦色地说：“小游，干得不错！你来这里报告，也是对的。这样，你先回去，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你到这里来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能做到吗？”
“由你走”啪地立正：“保证做到！长官！”
“好！”副处长满意地笑了笑，“你是知道这事情的份量的，今天，你已是立了一大功！”
“为国民革命效力，万死不辞！”
“好好，你走吧，有事情会找你。”
“是，长官！”
“由你走”敬礼，利索转身，开步向门那边去。脑子里微转念头：“这就打发老子走了？这长官，一看就是顶极厉害角色，绝不会忘了老子的功劳。不然，这以后，谁他妈的还冒这么大的风险？干国民革命的人多了去了－－－”想归想，脚下却是毫不迟疑，走近门，开门，就听身后副处长喝一声：“慢点！回来！”
“由你走”立刻麻利转身，嚓嚓几步，立正：“长官！”
副处长含笑，微微点头，心里说：“这小子，酒意未退尽，脑子却仍相当清晰，居功而不傲，对上级谦恭有礼，是块材料！”
他的笑容不减：“小游，你有个外号，‘由你走’？”
“由你走”心里一惊，也有些感动：“这长官，竟然知道一个区侦辑队队员的外号！”
“是，长官！”
“哦，你放松些，就当在队里，咱们革命队伍，上下级应该融洽齐心。”
“是，长官。卑职是有这么个外号，也是队里弟兄们半开玩笑起的，当不得真，那里入得了长官您这真正高手的法眼？”
“哦，小游你倒是会说话。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到侦辑处直属侦辑队来服务？”
“啊，长官，这个，啊，我愿意，愿意！”“由你走”失态两秒钟，就反应过来了，回答很快。
“好！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在你们队里升职，你考虑好，三天内给我答复。这件事情就这样。至于这次你的功劳和奖金，回头会有计较，因为目前这事情，尚属重大机密，不能明功领赏，你先拿这一百元走。不要客气，这是你应得的。好吧，小游，再见。”
“由你走”出得行营，只觉浑身轻快。夜深人静，他甩开脚步，发挥出本领，在大街上一溜烟跑走。
这边，侦辑处副处长已经快速动了起来。
他摇动电话，说：“请接北江省省城警备司令部，找行营到北江办事的夏秋民处长，对，就是夏主任。有十万火急事情。”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