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接过，扫一眼，又拿近了些，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姜贵。
姜贵接过，看名单上，头一名，赫然是何启廷司令兼市长。
第二名是黎科长本人。
第三名竟然是姜贵。
其后才是警察局长市党部书记长等等，一长溜排下二三十人。
姜贵见自己名字排在这么高的位置，有点高兴，又不知黎科长是什么意思。
何启廷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个大半圈。
他蹬着马靴，“卡支卡支”地响。
一停步，何司令问道：“这名单上的人，都有嫌疑？”
姜贵耳根一炸：“这怎么回事？我也有嫌疑？”
不待他问，黎科长笑了。
“剿共事业，须全面认真。比如这次省行营派出电台和钱款事，情报从哪里泄漏？我们洎江人马都不知道那船的时间运程。所以这方面，应重点查省里。省里已经向南京方面请调高手。
我们这边，在司令的领导下，从来没有松懈过，这一点，就是省里和南京，都是一再肯定的。当然，我们过去也吃了不少被共产党弄走情报的亏。为了配合中央的新的围剿计划，我们也要更加抓紧才行－－－这次，按照司令的意思，我计算了一下。
好几次我们行动的情报，知道的人，就在这个范围之内。
共产党能够先我们一步，必是和这个名单上的某一个，甚至某两个人有关系。”
见何司令和姜贵都在愣神，黎之虎扶扶眼镜。
“司令，姜队长，名单归名单。
这是一种排除法的第一步。
我不也在这名单之上么？
而我敢说，这洎江城里，最为可靠的国民革命者，就是我们这三个人！”
姜贵松一口气，心道：“是这样，真把我吓一跳！”
看看何司令，那表情倒是不显得怎么惊奇，只是皱着眉头。
姜贵的脑子不停。
“－－－相必何司令，和我想的是一样的。这名单，列出了洎江军政特人员的核心圈里人物。这里面有共产党，那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可怕！”
黎之虎又笑笑说：“司令，姜队长，这名单上，即使有人真与情报泄漏有关，也并不就是说，此人一定是共产党。也许，只是他周围的人里，有共产党的卧底。
比如说，我跟司令到省里开会的时候，中央的剿匪计划情报只怕早就已经泄漏出去了。而盗取情报的人，倒不一定是与会者。”
何启廷听了频频点头：“有道理，相关人员多了去了！”
姜贵想想也对，也跟着点头：“科长说的是，什么书记员，发电报的，管文件的－－－”他又想到国民革命军中的不纯，有些上火，摇摇脑袋。
黎之虎继续说：“这次共产党截走行营派发前线队伍的电台和钱款，虽然押运队伍是由行营派出，可事发在咱们洎江管辖范围内外，上峰对我们有些责难，也是有道理的。夏主任说得对，目前无暇论及功过，抓紧剿匪要务乃是第一位－－－
这次中央政府再一次组织的围剿匪区大行动，我们洎江，将有大部队过境。相当一段时间内
，这里就是铁桶般的坚实。
我们要利用这大好的坚实局面，配合前线剿匪行动，就是一时不能扫平洎江一带暗藏赤匪，也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暗藏的赤党捣乱的特点，乃是来一次大行动，就缩着脑袋，一段时间完全不动。使我们的调查打击行动难以找到线索，取得好的效果。
我们从现在开始，主动严格防范内部，给他来个敲山震虎！”
何司令出神道：“怎么震法？”
“过去发生的，因为记录不够，不好查了，也容易影响大家情绪——从今日起，我们洎江军政警各路，需要做的，严格纪律，坚守规定。就这名单上的各位，参加的每一次会议记录，经手的每一份文件走向，收发的每一次电报译底，接受传达的每一次行动命令，接听打出的每一次电话记录－－－都应该有备案，有来路，有去向，清楚明白。”
黎之虎噼哩啪啦说。
姜贵越听脑袋越大。
“－－这样麻烦？”
看看何司令，竟然在点头。
何启廷说：“这是个死办法，倒可以试一试。
我们在江西前线剿共的时候，就采用过这样的死办法。
搜山，细而又细，不放过一个草堆！
老百姓中，实行连坐法。
每个人的行为，都被人监视，有疑问就报告。
唔，可以试试！”
黎之虎笑了。
“只要司令能够理解支持，就好办了。我们各个部门的工作和人员关系都捋顺捋清了，暗藏在洎江内外的共产党，狐狸尾巴随时会露出来！我们洎江进一步大治的好日子就算开始了！”
两大巨头又密密商量，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如何采取紧急第一步，怎样接上后续安排。。
说得细致，到具体实施环节，更是哪块城区或者郊区出动哪一部分人手，清晰分明。
这两大巨头，已经在一起配合了相当时日，默契渐深。
两人合作的套路，对共产党人来说，就是随时在头上身边晃来晃去的快刀利斧，不定哪一下，就要见血落头！
姜贵主意不多，听得兴奋。
他的手，不时抚过枪柄。
对他的举动，不止是黎之虎科长，连何启廷司令都能看到或者感觉得到。
这俩巨头倒是心下都觉欣慰。
“有这大神枪手，随时出手，得力啊！”
姜贵倒没怎么想到自己给两位上司的感觉。
他只是想：“有行动，不管是秘密的还是公开的，老子的枪，也该破斋开荤了！”
他的兴奋感觉，总是在杀人中才到达最高点！
姜贵的枪，果然很快就又响了起来。
不是在洎江，而是在省城。
这回枪响，这“洎江第一神枪”依然弹无虚发，却不是每一枪都打在人身上。
省城夏秋民主任给何启廷打来电话。
何启廷立正听了，说：“是。是。”
然后将话筒递给了黎之虎。
黎之虎听完电话，和何启廷对视一眼，点点头。
转身向姜贵：“姜队长，
你带两个人，去省城见夏主任。这边你交给韩队长。夏主任点名要你去。”
他顿一下，有点意味深长地：“看来，省城那边这次行动，要防共产党的硬手！”
姜贵带了侦辑队员小虎和老袁两人，赶到省城，找老上峰夏秋民主任。
到达省城行营大院，恰是中午时分。
行营大院守门的国民革命军士兵，一个岁数大些，一个年轻一些。
年轻些的，看来了三个地方侦辑队模样的汉子，风尘仆仆的，没仔细看，只是懒洋洋地问：“谁让你们来的？有公文吗？”
以前姜贵也来这里办过事，知道这大衙门里，连条狗走道儿都是眼睛看天。姜贵也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办完事情走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自打上次王沈义将军那件事情后，姜贵对国民革命军的看法有了些变化。“别看一身老虎皮，要讲对国民革命的忠诚，你们有几个能比得上老子？有几个能比得上何司令？妈的，要讲本事，老子更不尿你们，动不动就成千上万人，打仗不灵，还他妈的随时叛变成匪！”
有了想法，言行上就不免露出来。
当然，对何司令和王参谋长这样的，姜贵还是从心底里佩服。
别的人，就得看看再说了。
小虎上前一步：“这位兄弟，我们是——”
那年轻些的兵打断他：“什么兄弟兄弟的？你们是哪里的？”
老袁扫一眼姜贵的脸色，赶紧上前一步：“这位长官，我们是从洎江来的，到行营报到有事情。”
听称呼“长官”，年轻的兵脸色松了松。
接过老袁递的证件，打开扫一眼。
“哦，是洎江的。”
他回头看看那老兵，像是在请示。
见那老兵正看姜贵，脸上有些疑惑。
年轻的兵也看看姜贵，看出这高大汉子脸上有些不耐。
年轻兵说：“大中午的，行营司令部正吃饭休息，要不，几位先到外面，吃个中饭再过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客气的了。
这时候，他的胳膊被轻轻拽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那老兵。
“班长？”
班长还没说话，面前的洎江来的高大汉子出声了。
那声音压着，明显憋了火。
“他妈——，哎，这位兵爷，老子——我们大老远赶来，是有公事！要是误了，你兵爷有几个脑袋？”
这站岗兵已经在这里神气了好几个月，哪里见过这种地方侦辑队的？
不禁大怒。
还没再张口，班长一把把他推到一边！
“长官！您是姜大队长？”
“不敢，姜贵！”
“哎呀！误会！”
班长一巴掌，扇在部下的后脑上。
扇得不轻，那兵只发懵。
心道：“我就是照班长平时教我的做的，摆足了咱行营司令部的架子－－－怎么，错了？”
小脑晃**，大脑不停，想清楚了班长和对面这位高大汉子一来一去的几个字，不由一哆嗦，腿肚子一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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