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覃提着盒子穿到后院里,两分钟后回来。
“好了。申大哥,我装的双保险。
有紧急情况,一拉,有十秒钟,就能把这情报烧了。”
申强说:“你这一招,教教我们?”
“没问题!哎,洎江这里,老费费烈同志会这个吧?”
“老费?有日子没见他了。
他现在洎江外面忙别的。
你这一手,我还问过他一次。
他说他好长时间没弄过,记不大清了。
这玩艺儿,记不清可不行!”
“那是那是!
好的,老申大哥,你安排,我教。”
见申强手拿着货单,眼睛看他,小覃定定神。
“申大哥,省城里,反动派盯得很紧。
前几天,那边我们电台出了事情。”
看见申强眉毛一抖,小覃忙说:“还好,人逃出来了。
就是电台毁了。
这份情报,就是申大哥你刚才说的,火烧眉毛,十万火急!”
小覃看看申强手中货单,继续道:“七号说,请申大哥和老郁安排,尽快发出!”
申强说:“好,我马上去!”
申强心中稍觉沉重。
自寻云川走后,妻子卢秀儿负责新设立的秘密电台的发报工作,还从未发过一次实报。
为防止手生,卢秀儿常常在电键上练习,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
“---今天这情报,秀儿一发,敌人就会找了来!
这电台,只能用这一次,可惜---”
他看看小覃。
“嗯,小覃,你还没说完。”
“七号说,看申大哥你们能不能想个好办法,把这情报发出去,还让敌人找不着咱们电台。
七号说了,我带的几个人,也都归申大哥你们指挥,争取弄个两全其美。”
小覃看申强眉毛又一抖,沉思不语。
小覃便也停住了不说。
他拿茶杯,正要喝,见已经喝完,就走过去拿暖水瓶。
申强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
从寻云川撤走,再次建立洎江地下党秘密电台时候起,他就常常在想这件事。
有时候想起来,还产生过把敌人的侦测电台干掉的念头。
他和老郁商量过这件事。
老郁:“打听打听。”
打听结果不妙。
敌人的两个侦测台,设立在敌人的心脏里,看守严密,人员值班严谨。
这也是敌人吃了大亏的结果。
“我们去打,打掉倒是可能的。
之后,敌人又会派出新的人员,安装新的侦测台。
这对于他们来说,举手之劳而已。”
“对于我们,就这打掉的任务,就是极为艰巨。
弄不好,就是一大笔牺牲!”
申强和老郁一致摇头。
“除非到了最急迫的时候,不能干这砂锅子捣蒜——一锤子买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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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强紧盯着小覃的一举一动。
小覃年轻而经历丰富,马上察觉到了申强的目光。
他提着暖瓶,疑问地看申强。
申强赶紧摆手,笑笑。
“小覃,你倒水,倒水。”
热水倒进茶杯,把杯中底部的茶叶冲起,转动漂浮。
申强舒了一口气。
脑海里,以前隐隐冒出的一点念头渐渐清
晰。
“好,小覃,咱们去。找老郁商量,争取把这情报发了,还让反动派找不到咱们!”
小覃看见申大哥的眉头舒展开,又是笑咪咪的,自己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申大哥,你有主意了?”
“先商量看看。
如果行,自然好。
如果不行,就动手打掉反动派的侦察台。
必要的时候,”申强看看手中货单,“即使有牺牲,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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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贵的心情最近一直不好。
洎江侦辑队在对付共产党的战斗中,有胜有败。
和别的地方比起来,成绩算是不错。
姜贵有时候想:“对付共产党,论动脑子,黎科长在本省内,说是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不然,夏秋民主任上次抓那什么迟林飞,不会特地从洎江调动黎科长。
论动手,姜贵心里有数,“---除了共产党的那个藏头藏尾的对手,这洎江,不,就是在本省,想找到像我这样的快手,难!
上次截抓大共产党迟林飞,夏秋民主任特地让黎科长带上自己,交手时枪枪不落空,就是明证!”
“这洎江一带的共产党,实力不俗。几年来,他们居然常常闹出连南京都震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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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刚黑不多久,姜贵赶到晚香楼,看到那位侦辑队苦心保护的易先生。
那易先生,脸色发紫,牙关紧咬,眼睛还半睁,人早已断气。
警察局的专家说,是氰化物中毒。
姜贵无话。
“共产党居然能够找得到这样的毒药,妈拉个屌的!
老子侦辑队,想办点利索事情,有时候都弄不来这样的东西!”
姜贵曾经差点用过这种毒药。
有一次,南京来了人,到科里,跟黎科长交代,有一位原国民党人,也算是位元老级的人物,计划到洎江,住几天再走--上面的意思是,把此人做掉,还需要绝对不露从哪里来的指令,最好是连怎么死的,都闹不清楚!
黎科长不屑于亲自安排这样的事情,就对来人说:“我这里,姜贵姜队长,第一流的神枪手,您亲自向他交待任务,就行了。”
姜贵蒙那位南京来的大员召见,听了口头指令,知道是为了政府安定,国家和党之利益。
而且,那所谓的党的元老,居然还和共产党有勾结!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姜贵当时听了指令,说:“找两个人,给他拉到僻静地方,不就完了?”
在他心目中,“杀人,最是容易,找人,那是难点儿。”
南京大员年纪不大,模样举止斯文,说:“不行,无论怎样动手,只要留下是动武他杀的痕迹,就算不妥!
那些专门给政府找麻烦的人就要赖在政府头上。”
来人说到这里,自己也微笑一下,大概是觉得这个“赖”字,用得不妥。
姜贵当时不知怎么又冒出一句:“不然,弄点高级毒药,下在他的饭里?”
来人眼睛一亮。
“好主意!这样好,事后再设计个什么情杀之类的套子,与政治无关---”
遂悄悄在洎江找这高档毒药。
其实,这药,像洎江这么大地界,肯定是可以找得到的。
只不过,此事过于机密。
如果办不好,姜贵的脑袋都可能要掉下来!
南京来人想了
想,说:“保险一些,等几天吧,我回南京去取!”
他坐船去了南京。
那时姜贵从西边山里回来还没两天,被真假国民革命军闹的一肚子火气还没完全下去。
那夜姜贵多喝了几杯,到了半夜,叫上同样喝得差不多了的七奎跟着他,让一位没喝酒的侦辑队员小虎驾着摩托车,出到洎江大街上兜夜风。
姜贵坐在车斗里。
七奎坐在驾驶员小虎的身后,在夜晚的洎江街道上慢慢行进。
姜贵把枪上满子弹,准备随时开火。
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
如果共产党来,只要不是什么一个排一个连,姜贵就不怕。
当然他不是仅仅靠自己和七奎的三四条枪。
他虽有醉意,却听清了韩四喜刘副大队长给几个侦辑队员下的命令:“---再开辆车,跟上队长他们!如果有动静,立即请警备司令部增援。”
结果摩托在街上转,一直到姜贵酒醒了一多半,都没兜到一个稍有嫌疑的人。
夜晚洎江的一派平和景象,使姜贵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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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看看开到码头。
姜贵说:”七奎,跟我上船去看看。”
这时正好最后一班来回江轮快要启动。
姜贵一时兴起,和七奎小虎跳上渡轮。
姜贵习惯于在人多的地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哪个有共产党嫌疑。
这是他从国共分裂,开始清党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那会儿,共产党人还多,还真被姜贵看出来几个,有的当场反抗,中两枪死了,有的被拉到侦辑队,在刑讯室里打死,有的转到警备司令部枪毙。
这晚上他又在这渡船上东看西看,他看见两个人,正站在一侧船舷边,看着暗夜中的江面,正在谈论着什么。
那两人,年纪大的一个,神态有些像省府的夏秋民老先生,有些傲气。另一个,应该是老先生的秘书,陪着老先生。
姜贵心里一动。
“小虎,你去,悄悄打听一下,这位老先生是不是叫——”
姜贵说了一个名字。
小虎应声去了,少顷即回。
“队长,是。”
“啊哈,这么巧?这是天意!
好,小虎,你和七奎,你们俩,一人一边,给我看住了。
老子今天,也来它个死不见血,哈!”
姜贵晃晃悠悠沿着船舷边走去,到得那两人不远处,伸头向船舷外,哇哇吐了两口。
风吹臭气,那两人看看姜贵。
老者说:“看看他,小心不要让他掉到江里去了。”
那秘书模样的年轻人过来,关切地问:“先生,要紧吗?”
姜贵一伸脖子,身体向前一栽。
那年轻人赶紧扶他一把。
姜贵向回一缩,又向前一栽!
这回,一个人翻过船舷去!
只听得半声不大的惊呼,便落入黑夜中的江水!
姜贵惊道:“不好,先生,出事了!”
说着,快步移到那老先生身边。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那老先生竟然微微笑了!
“还是来了!
我知道,他那心胸,容不得我的,可惜——”
姜贵愣了一下,早已想好的动作连贯发出!
老先生如同一只装满大米的袋子,扑一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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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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