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走近被绳子圈住的事故现场。
围观的人中,有认识侦辑队姜大队长的,悄悄说:“这就是有名的咱洎江第一神枪手,侦辑大队姜贵姜大队长!”
姜贵眼睛扫一扫围观的人群。
人群略为向后退了退。
姜贵向前走,人群呼地散开。
姜贵走进绳圈。
死者的脑袋颜色发黑,形状怪异,和身体呈不规则角度,像是摆在一具无头死尸边的沾了血污的碎裂的西瓜。
清晨早起的苍蝇闻风而至,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降落下去。
姜贵看了一眼,问旁边的警察:“可以肯定,从那上面摔下来的?”
警察说:“基本可以确定。”
姜贵仰脸向上看。
早晨的阳光,照在四层阳台的乳白色栏杆上。
有警察从上面向下看。
姜贵手一挥:“把死人盖上,抬走!”
到了房间里,警察局的专家过来。
“姜大队长,这是在这桌上发现的。”
递过来一张纸。
姜贵一看,一竖行字,字体潇洒:“---共产党重要人物迟林飞是国民政府悬赏缉拿---”
句子未写完。
最后一个“拿”字的最后一笔,竖钩遒劲有力。
姜贵再看看“迟林飞”三字,眼皮跳了跳。
警察专家又递过来一个信封。
封皮上写:“国民政府洎江警察局收”。
专家说:“这是饭店值班经理交来的。说是这房间里的客人说了,如果他不来收走这信封,或者哪一天他没回来,再或者是出了什么别的事,就把这封信寄出去。经理说,现在不用寄了,就直接给了我们。”
姜贵一想,把那纸上的“国民政府”几个字,和信封上的“国民政府”凑到一起。
他心道:“妈拉个屌,老子没文化,都看得出这是一个人写的!”
拆开一看,信文简单,说,“--鄙人投顺政府,现被共产党害死,请政府查对确认,抚恤鄙人老家家人,并为吾正名---”
并留有其老家住址。
落款三个字:“侯和鞠”。
姜贵转向警察专家。
“好,你接着说。”
“---楼外地下死者,就是这房间里住的客人。
昨夜半夜过后,有三名国民革命军军人来,对经理说,他们是从驻防西边的时军长部队来的。
来人为两名军官,一名士兵,来这里找这位客人,说有要事商量,并请值班经理关照,不要有外人打扰。
而他们对这客人怎么说的,做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不久,三名军人下楼走了。
值班经理说,半个小时之后,有人从外面进来,到大堂说,‘饭店后面地上有一死人’。
刚才我们问过,有住在背面房间的客人,半夜里好像听到了一声响,不太脆,也不算闷,好像什么东西砸地。
然后很安静,听见声音的客人也就没起来开窗看。”
姜贵听了心想:“差不多,这情况应该属实。
这年头,有几个人,半夜听见响声敢开窗子?”
他吩咐道:“把值班管事的和管客房的,带去你们警察局问问,记一记,做个什么笔录。这点东西,”姜贵抖抖手中纸和信封,“我带走了。”
黎之虎打开保险柜,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夏秋民在那天夜里交给自己的,就是那封致迟林飞于死地的密信。
夏老当时说:“---写密信人提到,他可
能自己到洎江投顺政府。这密信就放在之虎你这里,以便该人出头之时,好对上号---”
这会儿,一对笔迹,再无疑问!
黎之虎叹了口气。
“侯如鞠,侯先生,你改换门厅,对了。
可是你,进的是哪道门呢?”
姜贵说:“科长,您的意思是,这侯先生,已经和我们洎江的哪个部门碰过头了?”
黎之虎道:“有这个可能。
也有可能是苏区的共产党追踪而来。
还有可能,是时军长那个军里暗藏的共产党得到了消息。
咳,机关算定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这话,什么典故来路,姜贵不懂。
意思他是明白的,就是说:“侯先生小心谨慎,藏头不露尾,算计着迈步,还是落入了深坑,摔了个脑浆飞溅!”
姜贵想:“这侯先生,决心够大,胆量太小!
赏钱没见着,还有可能白死。
真正可算是鸡飞蛋打。”
情况一并报给何启廷何司令兼市长。
何启廷和黎之虎商议决定,因侯和鞠老家路途遥远,就用那笔奖金中一点儿,买棺木盛了侯和鞠的尸体,葬于洎江坟地,不置墓碑。
与侯和鞠家人联系,以便发放抚恤金。
后来得知,侯和鞠老家妻子两年前已与侯和鞠离婚,早已带了孩子改嫁。
而他自己家中,生活尚可。
其父母听政府去人说了大致情况,不愿收抚恤金。
遂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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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启廷越想越气,一拳击在桌子上。
“他妈的,这是谁家的天下?
共产党竟然就在洎江一再冒充我们国民革命军!
这回,我看他们也是吃亏吃急了眼,闹了这么一出。
黎先生,你分析分析,再想点子,怎么着也得再收拾他们一场,不能够让他们太猖狂!”
何启廷心里有数,只要黎之虎出点子,就能在共产党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黎之虎道:“司令,从这侯和鞠先生给夏老的密信看,他知道共党机密不少,可惜未能有机会一展身手!”
何启廷问道:“共产党这次动手,如此准确找到这位侯先生,这里有什么名堂?”
黎之虎说:“几种可能都有。
不过这侯先生,在共产党组织工作多年,又是从共产党盘踞区域来,共产党要找他,应不会太难,至少比我们找他要容易。
只是,他们这次,再次在洎江市区动手杀人,我们也要回应,好让有心归顺政府的人不致失去信心。也好配合上面正在安排的围剿赤匪大计。”
何启廷立刻接上:“回应,一定要回应!黎先生,你现在,有什么已经想好的计划?或者,正在考虑中的计划?”
“司令,我考虑,目前洎江一带的暗藏赤匪,刚刚做了这么个大案,算是给他们的迟匪林飞报了一仇。他们也应估计得到,这侯先生,本有可能向政府提供大量更加有价值的匪区情报,只是壮志未酬——政府必定加紧搜寻与此案有关的赤匪地下人员。所以,我估计他们会尽量沉住不动,以防被我们发现踪迹,予以铲除。”
何启廷压住心中焦躁,等黎之虎慢慢说到点子上。
“我们一时找不到此案凶手——以我之见,干脆不在这方面多费功夫!
我们等!
我们各路人马,做好出击准备,等共产党动!
有一个方面,共产党还非动不可。
我国民革命军大军围剿匪区,赤党上级尤其其中
央匪首们,急需政府情报,政府辖下区域暗藏的赤党必定要动用电台,与匪区联络,传递有关情报。
这一点,绝对不会有例外。
省城夏主任那里,我们这里,都已经设立了强力侦测台。
只要暗藏共产党的电台一发报,我们———”
黎之虎停下了,微微笑着看何启廷。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
“好!”
何启廷在桌上拍一掌。
“他们只要一发报,老子就给他们来个一窝端!”
申强正在柜上看帐,伙计进来报告。
“有客人,送货款来。”
“快请!”
申强抖抖袖子,起身迎客。
看见走进大门的年轻客人。
两人都抬起双手拱拱。
“久违久违。请。”
申强对伙计道:“我们谈生意,没重要事情,就替我挡了。”
进得里屋,年轻客人和申强握手。
“申大哥。”
“小覃同志,好久不见。”
小覃打量一下申强。
只见他,合体的对襟褂,上衣口袋搭出一条表链,头发油亮,脸上带笑。
小覃心道:“七号说得对。
从这样子,哪里看得出这是红军神枪手?”
申强问道:“小覃同志,有任务?要发报?”
小覃眼睛睁得大了些。
“申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估计的。从我们搜集的各方面情报来看,反动派的南京军委会,又要组织发动大的‘围剿’了。
你来了,看来情报已经到手,要我们启动电台,把情报发出去吧?”
申强说,看着小覃。
他想看看自己估计得对不对。
自寻云川撤去苏区,洎江地下党组织的秘密电台重新设立,还没有发送过一次电报。
七号老师曾经对申强说:“---据可靠内线情报,敌人现在洎江设置的侦测电台一直工作。
我们原以为敌人在我们的电台销声匿迹后,就会撤除侦测台。
我们的估计现在看来有误。
我们洎江的电台,不动,不工作。
除非有重大情报,省城的秘密台又出了问题,才可考虑在最紧急的情况下冒险发报!”
小覃说:“申大哥,你估计得对。”
他从刚刚放在桌上的礼品盒子下面,拿出一叠纸来。
申强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订货单。
定量,包装数量,价格要求。
申强赞道:“好,这办法好!”
小覃说:“七号说了,这办法,也就是糊弄糊弄外行。
真的商人,仔细看看就知道这是假单子。”
申强说:“那小覃你这一路来,也够悬的。”
小覃笑道:“过关卡,倒是惯了。
不过今天这回,是作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申强吸一口气:“哟,这情报,火烧眉毛?”
小覃说:“是。”
申强看看礼品盒:“小覃,这礼品,我可不敢收。”
小覃眼睛又睁大了。
“老申大哥,你看出来了?”
申强笑笑。
“看,倒是看不出来。
不过听小覃你这一说,这礼品盒子有文章,我猜的啊1”
“老申大哥,你一猜就准!”小覃说,”申大哥,我到里面一下。”
“小心些。”
“好的,放心吧申大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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