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又快要向苏区发动新的围剿,怎么办?
---干掉他最为干脆,一了百了!
---这事情要做得干净利落,最好不在敌人可监视的范围内,也不在敌人可找到线索的环境下,先拖后斩,实在不行,就先下手为强——”
申强大脑高速紧张的运转,被一声轻轻的呼唤打断。
“是常营长吗?”
申强没应声,停了几秒钟,慢慢转过头,先看看问话的人。
一位身着国民革命军呢子军装的中校军官,正是刚才总看申强,又和他遥遥相望,对饮一杯的那位。
军官站在卫生间门口,表情和蔼,目光紧盯申强。
申强转过身,看看四周,又转过去,有些困惑地看看军官,又看看左右,耸耸肩,低头呕了一下。
这回真地呕出了一口酸水,臭臭的,葡萄酒的红夹着奇怪的黑色。
“请问,是常营长吗?”
这回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申强抬头转身。
“长官,你是跟我说话?”
申强的口音,是地地道道的洎江地方音。
军官一愣,脖子伸了伸,向前走了一步,疑惑道:“这不是常营长吗?常营长?”
申强又向两边看看。
“长官,这里面,没别人呀。哦,您要找的长官,姓常?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他心想:“你小子再迈两步!”
来人不仅没向里迈步,反而向后退了一大步。
“常营长,是你!
我不会认错的!
哈,你刚才那眼神,和那夜杀那北洋军营长时候一样!
哈哈,常营长,久违了啊!”
申强心中骂道:“亏你兔崽子还记得那夜老子救你出生天!
再有这样的事,老子就让人下了你的蛋子,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他张开嘴说话,语气中满是诧异!
“长官,您说什么?
北洋军?杀人?
长官,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会去杀个牛呀猪的,杀人?
长官,您不是要讹我吧?
我是做生意的,姓宋。
您长官要钱用,您说话!
这样讹人,不行啊长官,要出事的!”
“不会错,”来人笑道,“我,从礼乙,现任时军长那军第二师参谋长。
当年常营长救我的时候,我是连长。
怎么样,常营长,别来无恙?”
来人看来很为认出了申强而高兴,打起了官腔,又向前走了一步。
申强心数着:“再来两步。”
来人却再也不前进一厘米,说道:“常营长,我这么多年,一直记着你当年那一掌!
哈哈,我想,武松鲁智深在世,也只不过如此吧?
啊?哈哈!”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
“不行不行,我这,比起常营长来,实在差得太远,太远!
常营长现在经商了?
这么说,名字也改了?
常营长,我记得你,有一段日子,好像是姓共吧?”
申强脸色大变。
“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要讹人,敲诈我还是怎么着?
我听长官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共产党,是赤匪?
长官,我在这洎江,也是有头有脸的本份人!
买卖不大,有几间店铺。
人缘一般,商界的朋友都能说上话。
警察局里我也是
有朋友的。
就是你们国民革命军里,也有我的朋友。
这顶共产党的帽子,我看还是您长官自己留着戴吧!”
申强的口气变得硬了许多。
从参谋长愣了愣,疑惑轻声道:“咦,应该不会错啊?”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申强心道:“好,再走半步。咳,就是不走了,老子一发动,你还能跑到天上去?”
申强又回过身去,呕了一下,抬起手擦嘴。
他的手只要挪到了嘴的另一侧,从参谋长在两秒钟内,就得挺尸!
这时候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
“从参谋长。”
两人刚才实际上都很紧张,谁也没看见门口已经站了一人!
来人和从参谋长一样,一身国民革命军制服,佩带的是少校军衔。
“哦,是吕秘书啊!”
从参谋长招呼道,又疑惑地看申强,转向吕秘书,正要开口问,吕秘书道:“哎呀,宋老板也在这里!你那帮朋友等你好久了。”
从参谋长问道:“吕秘书,你认识他?”
“嗨,谁不认识宋老板哪?
从参谋长,我可提醒你啊。
宋老板跟你打牌,你可不要被他头几把让迷糊了啊!
这宋老板,从来都是先输后赢。等你清醒过来,你的口袋已经空了!
啊哈哈哈!从参谋长,走啊,看戏去了!
就今儿夜的后几折,才叫精彩呢啊!
快快,别耽误了。这是上海来的班子,我们这里,难得一见啦啊!”
嗨嗨,有什么事,路上再说,跟我说!”
从参谋长似还想说什么,看看申强犹自气呼呼的样子,又听吕秘书如此说,就随吕秘书转身走。
申强听得这从参谋长嘴里还咕噜一句“是他呀!”
走到门口,姓从的又回头看一眼。
这一眼,使申强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干掉这家伙!”。
“刚才不行,”申强想,“那吕秘书,连枪套都打开了,那一只手,就老在枪套边待着---听朱垣说过,这吕秘书,远的不知道,近距离射击,相当准确!
我今天没带枪,没法带枪。
不然,现在那卫生间,就该多了两具尸体.
现在,只好跟去看戏,看机会,坚决出手---”
到了大厅里,几个商界朋友围上来问候。
“宋老板,好点儿不?”
“能不能看戏去?”
申强笑容满面。
“没事了。有戏看?上海来的班子?当然去!
诸位,到那里,咱给班子的那俩年轻花旦,啊,多叫几声好啊!”
“没的说,哈哈,看不出宋老板还有这样的兴致。走啊!”
刚到了门口,只见吕秘书拉着从参谋长,上了一辆摩托车。
吕秘书驾车。
从参谋长坐在车斗里。
不知吕秘书说了什么笑话,从参谋长哈哈大笑,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一心想要办的事。
摩托轰隆一声冲了出去。
申强听得身后有人说:“老板,去哪里?”
申强转身,看见一辆黄包车。
车夫一脸皱纹,笑嘻嘻地。
而那边,迟老板对申强招手:”宋老板,来来,这里坐车!”
他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那黄老板也招手,喊道:“宋老板,我这车宽着呢!来来,请请!”
申强伸手。比划自己脑袋。
“我这,还是刚才那毛病,这
会儿坐高级的,一定晕。我就坐这个了。”
申强一屁股坐进了黄包车。
那边两个老板悟道:“哎呀是呀,宋老板刚吐,我们把这事儿给忘了。”
“快走,看那老车夫跑得快,我们还不走,一会儿四个轮子落在两个轮子后面了。”
轿车嗞溜超过黄包车,两个老板还从两侧伸出手来,在空中摆摆。
申强说:"老发大哥,出事了!
刚才坐摩托车斗里那家伙,姓从,认出我了,老发,你听着么?”
发老大稍稍扭脸:“听着呢,老申,你说。”
申强说:“姓从的,是我在北伐军时的战友,是国民党,反动派!
他知道我是共产党!”
发老大把车拉得飞快,他的步履轻盈。
跑动中,他微微偏头:“他一定会报告吧?”
“一定!”申强确定地说,“当年清党,就是他带人去抓我,别的人通知了我。”
“哦,”发老大点点头,步子仍如行云流水,一点不慢,“老申,你想?”
“我想出手,就在戏院。
老发大哥,有家伙吗?”
“有。”
“你把家伙给我。”
“好,老申,你座位的右边,有个小棱,上面有个小勾,你转一下,拉开就成。
对,你拿一把,另一把留给我,都是二十发子弹。
我看这样老申,你拿了家伙,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先进去看戏。
这事情由我来。”
“老发大哥,你?”
“老申,这事情,就这样定了!
你也不是不动。我在前,你在后,一切随机应变,这是双保险。”
“那好,老发大哥,你有把握吧?”
老发微微又偏头,夜色中,满是皱纹的脸上笑了笑。
“老申,我顶住姓从的脑门打,他的脑袋,不比子弹硬吧?”
“那是。”申强也笑了,又担心道:“这姓从的,不会已经跟姓吕的秘书说了吧?”
“不会!”发老大断然道,“他们出来,就上了摩托,这一路开去,没有时间机会。
到了戏院,更没有机会了。
我们抢在了这前面,就没有问题。
老申,我想,姓从的要是没到戏院,半路上就下了摩托车,我们再查一查,怎么着也得清理了他!”
发老大的语气很轻松。
申强知道,老发大哥想的和自己一样,这一枪,必须打出去。
跑着跑着,发老大慢了下来。
申强一看,前方不远处,有许多人,有的人大呼小叫,一听,不是军队就是警察。
申强甚至看见,两位老板朋友乘的那辆黑色轿车也停在那里。
路灯光下,影影绰绰可见迟老板黄老板他们两个在那里问路上的人,那路上的人有好些个,穿军装穿便衣的都有。
发老大微微笑道:“老申,我看,你先不要拿家伙。
我们过去看看,问问。
恐怕,我们都用不着出手了。”
申强心想:“我们的人设了伏,动手了?
这么快,谁通知的?”
看发老大没有停下的意思,申强道:“好,我先过去。老发你在这里等等,我一会儿回来。
我要是五分钟不回来,我们就不行动了。
你先走,去找十华,从内部打听一下确实情况。”
发老大说:“老申,我们都得过去,这才对头。”
申强道:“哎啊,是,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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