洎江地下手枪队部分队员紧急出动,从敌人将要合拢的虎口之中,抢出了部分红军伤员。
他们按照队长申强的布置安排,在江边,弃车,上船,沿江直下,到达四十里之外的一个秘密码头,停船上岸。
设置了一些诱导敌人走错路的痕迹之后,他们将伤员交给了秘密的当地地下党组织,或是立即转送根据地,或是安排在地下党员家中养伤。
手枪队队员们,则从不同路径,赶回了洎江城!
这也是出敌不意的一招。
敌人就是查访到队员们消失那一带,也只能查到:的确有一批人,带着伤病员,从这里路过。
再以后?当然是走了。
因为谁也没再看见他们。
敌人就是从江里打捞起来那辆卡车,也无法找到线索。
那辆卡车,是申强早早布置,从外地大商行里偷来,改头换面,一直放在城里某个隐秘场所,就是准备应付意外情况的。
按照巴秀江的要求,洎江城全体地下党人,全体进入“冬眠状态”!
所有有关人员,完完全全按照普通老百姓的路数,缩头缩脑地,只求安稳地过日子。
没有紧急情况,谁都不动。
先让敌人发一阵疯。
敌人从抓去的医护人员那里,问到了一些线索,画了几幅画像,寻找捉拿在医院工作过和去过医院的共产党。
由于地下党人总是化装的原因,更由于这几个医生护士根本就不认真配合的原因。那几幅画像,没有一幅,跟“刘大夫”“帐房先生”“采买”,甚至“水暖工”的模样,有丝毫对得上的地方。
也许是医生护士们日常工作中就讲究配合的默契因素,几个人提供的“水暖工”外貌,竟然同样都是“一个大胖子”!
佘老板是个手枪队里出名的瘦子。
从内线传来的确实情报,就是一句话。
“敌人找的线索画像,无用。”
这就行了。
巴秀江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他开始考虑,下一步,怎样挖出罪恶的叛徒?他是谁?
内线同志,也还不知这个人到底是谁!
必须想办法。
地下党人全体“休眠”。
申强,宋辅哲,自然照常当老板,做他的生意。
卢秀儿也暂时不去处理电台事务,就在家里蹲着不动,正符合她商人太太的身份。
有人找上门来了。
阿嫂听到敲门声,侧脸留意,听出,敲门声很斯文。
她从暗缝里看见,来的是位年轻美貌的女孩子。
一想,她猜到了可能是谁。
阿嫂轻快地开了门。
骆见玉很客气地微微颔首。
“我是骆见玉,来这里,看我的秀儿姐和宋大哥。”
阿嫂脸上浮出笑意。
“您是骆小姐。哦,宋先生不在家。请小姐等一下。夫人!”阿嫂向楼上喊道,“有人找,是骆小姐!”
卢秀儿出房门到外走廊上,惊喜地叫一声。
“见玉妹妹!你来了。”
卢秀儿快步下楼。拉着骆见玉的手,又向外看看。
“见玉妹妹你是走来的?骆叔叔忙么,婶婶呢,他们身体都好么?”
卢秀儿一高兴,问题如同连珠炮。
骆见玉一一作答。
二人上楼。
骆见玉随卢秀儿看看房间。
几个房间布置简洁。有几件古董,也不知是真是假。
骆见玉想:“这大概是这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两人又坐在客厅里聊。
卢秀儿笑容满面。
“见玉妹妹,我今天没什么事,在家里收
拾收拾。哎,你今天要是早点来,我们可以上街去看看。天凉了,你宋大哥还缺条围巾。”
“宋大哥,他好么?”骆见玉柔声问道。
“好好,就是忙得总不着家。”
“我爸说,宋大哥和秀儿姐要是不嫌弃,住到我们家去。秀儿姐,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骆见玉轻轻说。
“见玉妹妹,你真是长大了,说话斯文了。
我还真想,你能够像小时候那样,拉着我的衣角,跟我闹气呢。”
卢秀儿拉着骆见玉的手,“见玉妹妹,骆叔叔和婶婶客气了。我们怎么会嫌弃你们家呢?
你看,你大哥忙他的生意,应酬多,有时候半夜才回来,天一亮又得出门。
住到你们家,你们不嫌烦,我们可过意不去!
哎,你大哥还真是猜对了。”
“大哥猜什么了?”
“你宋大哥说,‘骆叔叔上次来,就对我们在这里住,不大满意。恐怕骆叔叔会让我们住到你们家去。’
见玉妹妹,请跟骆叔叔和婶婶说,我和你宋大哥,住在这里就很好,单门独院,也不打扰别人,方便。
见玉妹妹,你答应我了啊?”
卢秀儿说得很快。
骆见玉大眼睛扑闪。
她觉着,秀儿姐比以前说话快了,急了。
骆见玉目光定住。
她看见,卢秀儿身边桌上,神色坚毅的申强向她凝望。
“哦,见玉妹妹,这是我和你宋大哥结婚时候照的。
你看,我变老了吧?”
骆见玉看看照片,又看看卢秀儿。
照片上的卢秀儿青春勃发,笑容甜美。
眼前的秀儿姐面庞秀丽,仪态端庄。
“秀儿姐,你永远是那么好看。”
骆见玉想说:“只有你,秀儿姐,才配得上我的宋大哥。”
话到嘴边,终未能说出来。
骆见玉和过去的申强对望。
她心头翻腾,只觉得有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只轻轻地唤了一声,“宋大哥”。
这一声唤,婉转低回。
卢秀儿一呆,知是骆见玉百感交集,才有这一声唤。
卢秀儿想起,那一日,骆叔叔大喜过望,摆下酒席。
席间,见玉妹妹忽而浅笑,忽而凝神不语。后说身体不适,离席回房休息。
现看到见玉妹妹如此,卢秀儿心头亦觉痛楚。
看桌上,照片上,申强依然沉静。
“见玉妹妹。”卢秀儿轻轻揽住骆见玉的肩膀。
骆见玉如梦方醒:“秀儿姐。”
卢秀儿伸手,轻抚骆见玉俏丽脸庞。
“谁家儿郎,能娶得我这如花似玉的妹妹,那是多少年才修得的福份哟!”
“秀儿姐,你笑我了。”
骆见玉噘起嘴,如幼时般向她的秀儿姐说话。
“你看你宋大哥,现在比当年变得多么?”卢秀儿轻声问。
骆见玉凝视照片上的宋大哥。
十年前的宋大哥,正是照片上的这个样子。
那一天烈马狂奔,她的宋大哥犹如天神下凡,救了她。
那一刻,也隐约撞响了她的心灵大门。
骆见玉并不直接回答卢秀儿的问话。
她看看照片上的宋大哥,向卢秀儿道:“秀儿姐,你永远是我的亲姐姐,宋大哥,永远是我的亲大哥,好么?”
“见玉妹妹,”卢秀儿听骆见玉声音颤抖,也觉自己心中疼痛!
她搂住骆见玉。
“好好,见玉妹妹,除了骆叔叔和婶婶,我们,我和你宋大哥,就是你最亲的亲人!你,就是我们的亲妹妹!”
卢
秀儿声音哽咽,骆见玉泪水涟涟。
命运,带给人们幸福和痛苦,快乐和悲伤!
命运无常。
“见玉妹妹,这是什么?”
卢秀儿看见骆见玉轻轻放在桌上一件物品。
卢秀儿拿起一看,依稀觉得似见过。一想,想起是申强向她描绘过的失落玉佩。
骆见玉说:“秀儿姐,我找到了救命恩人和玉佩的主人。
现在,物归原主了。”
卢秀儿目光闪动,想了想,做了决定。
“见玉妹妹,你听我说。
这玉佩,我听你宋大哥说起过。
人说这玉,能够助人辟邪趋吉,脱难化灾。
这玉到了你手里,就由你留下,你是我们的妹妹呀!
这事儿,我作主了。我代你宋大哥作主了。
还有一件事情,见玉妹妹你得答应我。”
骆见玉脑中恍惚,随口问:“秀儿姐,有什么事?”
卢秀儿掰开骆见玉的手,将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只见手掌灵秀红润,玉佩晶莹剔透。
“见玉妹妹,庆儿,你见过的。”
“是。”
前不久,骆如亭特地带话来,让卢秀儿带庆儿到家里去玩过。
庆儿四岁多,漂亮聪颖,人见人爱。
“玉妹,你既是我们的亲妹妹,庆儿就是你的侄儿。”
“是。”
“从今往后,你得帮我多关照庆儿。”
“秀儿姐,庆儿这么乖,可爱,我听姐姐的。”
“玉妹,眼下你大哥的生意还好,我们的日子也还安定。
只是,这过日子嘛,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哪天会出什么事。”
骆见玉暗想,“秀儿姐说的是。北边日本人刚刚占了东三省。内地各处形势不稳。我们家的生意难做,卢伯伯和宋大哥的事业必也艰难---”
骆见玉不由心中生出豪情。
“秀儿姐,我爸说了,有我们的,就有你们的!”
卢秀儿含笑点头。
“玉妹,富贵贫穷由得它!紧要是心安,气正,无愧对人,无愧对百姓!”
“秀儿姐,你的意思是——”
骆见玉有些惶恐。
“玉妹,”卢秀儿平静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大哥和我,若有事情脱不开身,又或者遇到其他意外,我们的庆儿,就劳你多费心了。”
“秀儿姐,”骆见玉急得哭出来,“你不要吓唬我。”
卢秀儿忙抚着骆见玉的手臂。
“玉妹玉妹,我也只是这么说,但愿一切都如意。
好了,哎,玉妹,我刚才说的,可不要对别人说啊。”
骆见玉一想,“这话,这事情,怎么对人说?”忙点点头。
“好了,玉妹你都要找婆家的人了,庆儿看到你这个样子,都该笑话你了。哎,你答应我了啊!”
骆见玉道:“秀儿姐,说不定,我死在你前头呢。”
卢秀儿轻轻拍拍骆见玉的额头:“玉丫头,又胡说。”
巴秀江去了一趟省城。
在省城,他在地下省委碰头会议上,对洎江这段工作做了简要汇报,并做了自我批评。
当然,他的工作汇报中,有关工作的具体实施,比如手枪队如何执行任务等等,都略去不说。
这是因为早有规定。
巴秀江说:“我因为前一段工作的一些成绩,有了大意情绪,造成了革命事业的损失。我请求组织上考虑,给我以处分,并给我机会,弥补过失。”
他的检讨,乃是诚心诚意地从心底里发出的。
不料,另外几个省委委员,都不同意他的说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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