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副师长先不理睬白军中尉,继续说自己的。
“老木大夫,您别着急!
本来老子这命就是捡来的,让您费心关照了,多谢您了!”
他艰难地扭脸,转对中尉。
“你个小兔崽子,奶毛还没长齐,就来唬你大爷!
你手里不是有家伙么?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你个狗日的反动派兔崽子!
喏,就照我这两只眼睛当中打!
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工农红军,就不是共产党!”
中尉被骂得发燥,拔出枪来。
就听后面有人说话。
“阚参谋,慢点慢点!”
中尉一回头。
“黎科长,您到了!”
黎之虎走近,看看,扭头向后。
“大夫?”
“是我,长官。”
大夫走过来。
黎之虎看看大夫脸色。
“大夫,能做完吗?”
大夫连忙说:“能能!”
“那好,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做医生的本份。”
“唔,”黎之虎道,“七奎,你过来。”
七奎过来。
“科,科长。”
“你们队长呢?”
“出,出后,后门了,追,追——”
“七奎,你看好了,让这大夫做完这手术。唔?这腿上也有伤。大夫,这怎么回事?”
大夫回答:“腿上的伤,下次手术。”
黎之虎看看红军副师长。
“嗯,有点英雄的意思啊!”
副师长看着黎之虎镜片后面的眼睛,不发一言。
“好,七奎,守着这里。阚参谋,我们去那一间。”
阚中尉疑问道:“科长,这大夫?”
黎之虎偏偏头,看看大夫,微微叹口气。
“阚参谋,你放心。不管这大夫是不是共产党,都会尽力做好这台手术。”
二人一出手术室门,听到诊所后门外有枪声。
一侦辑队员跑过来。
“科长,大队长追过去了!”
黎之虎和阚中尉都精神一振。
中尉立即请战。
“科长,我去?”
“不用,”黎之虎道,“我想,王参谋长应该到了。”
他看看窗户,外面已经很暗。
“---共产党动作这么快?”黎之虎心中想到,“共产党消息灵通,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在政府闪电般的行动之前,抢先一步,唔,半步。”
他心中一算,“不计医生护士,终有几个共产党人落到手里!”
黎之虎马上又想到,“切不可高兴过早!
这些人身上,能挤出多少洎江地下共产党的油水,还难说。
而最令人头痛的,还是给这些共产党通风报信的人!
此人对政府剿共大计危害之大,无法计量!”
黎之虎面色沉稳,心里盘算,脚下不停,和阚中尉一起走进另一间手术室去。
这屋里,手术早已经中止。
医生和护士几个,被国民革命军士兵用枪逼到墙角,都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一士兵这时恰好看见手术台上有血滴下来,已在地下聚成一摊。他抬头看见黎之虎和中尉。
“长官,”士兵一指地上那摊血,又指指手术台上的病人,“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他觉得有些不对,赶紧加上一句:“这台子上的人,已经死了。”
大夫和黎阚二人都
走到手术台前。一看,病人早已断气。
中尉看着科长。
科长冷冷说:“阚参谋,你处理吧。”
黎之虎离开手术室,向后门走,他想:“---还是指望姜大队长的枪法,能够留下一两个抢运伤员走的共产党!
那应该是现在最有希望的机会!
这些红军伤员,不可能知道多少洎江地下党情况---”
阚参谋在屋里下令。
“这赤党,死了,也就算了,反正早晚都得挨枪子儿!
老子看,这里的什么病人,十个要枪毙十个!
你们把这几个,”他指指大夫护士,“都给老子捆回司令部去查!”
众士兵齐声答应。
隔壁手术室有人大叫。
刚才,七奎看着大夫给工农红军伤员止了血,开始缝合伤口。
红军副师长也不出声,目光盯着天花板。
七奎顺着他的眼光,抬头看看,发现红军伤兵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只苍蝇。
七奎不知道,红军副师长的眼睛余光瞄着佘老板藏身的通风口里面。
泥瓦匠出身的副师长看不见木匠兄弟,可他知道,木匠兄弟就在上面里面!
七奎见大夫动作麻利,红军伤兵不动,心下稍安。
七奎见这红军脸上有道伤疤,想到他死了的翟风来大哥脸上也有这么一道伤。他想起,“--翟大哥说过,红军赤党中了邪气,他们原本也是普通老百姓---不知这红军伤兵,原来是种田的呢?还是做工的?”
七奎虽然结巴,一时觉着发闷,也想找句话说。
侦辑队的人,习惯审人,七奎也改不了习惯。
“你,你怎么当,当了,红,红红军的?”
红军伤兵看看七奎,鼻子里哼了一声。
“老子本来是手艺人。你听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吗?
老子就换了一行,干革命了!
老子有个兄弟,也是手艺人。
等老子死了,告诉老子的兄弟,”红军伤员目光扫扫七奎,“不是让你——老木大夫,有机会,告诉我的兄弟!这年头,做手艺也是受尽欺负,干脆拿枪,跟反动的什么狗屁政府干到底算了!”
七奎吃惊。
“你,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硬?”
七奎的嘴巴,突然顺溜了。
红军伤兵笑笑。
“刚才,你问老子怎么当了红军的是吧?
说了你也不懂。
老子干共产党,是为了天下劳苦大众!
算起来,他妈的,本来也有你一份。
不过现在,你的命已经卖了给反动派,你这一份,没了!
你是白的,老子是红的。本来,见了面要杀一场!
可惜今天老子就是有心,也杀不成了!”
七奎惊得一退。
红军伤兵笑着继续说。
“老子打仗杀人,也算杀够本了!
赚了不少。
赚得多,最后亏一点,不算什么!
大夫,跟老子的兄弟说,这世界,仗,有得打,报老子的仇,也不急在一时啊!”
大夫一边继续缝合伤口,一边点头答应:“是,不急,不急。”
七奎朝大夫瞪瞪眼睛。
大夫吓得手一哆嗦。
红军伤兵生气,骂起来。
“你个狗日的反动派狗腿子,吓唬老百姓,算哪一门的本事?
我说,你小子,不可能长命百岁吧!
老子先走,去那个世界,你也早点过去,你和我,拉
开架式,干一场!
咳,老子要是没这伤,你,还有那个什么参谋,你们队长,科长,都他妈的不是老子对手!
唔,也就是刚才你们那个科长阴毒一些,老子要是有枪在手,刚才就给他一枪了!
哎,小子,看你也是个穷人出身,来来,给老子来一枪了账!”
七奎脸涨红。
“你,你,你想,想死,没,没,没这么,容,容易。”
他又结巴了。
他觉得不便多言,走开两步。
泥瓦匠出身的红军副师长又使劲扭脸向大夫。
“你,给我这里来一刀!”他扬扬脖子。
大夫惊退一步:“我们只救人,哪里能够杀人?”
副师长笑道:“老子就是杀人的,今天求别人杀我,还他妈的挺难。也罢也罢,我最后再杀一回人!”
泥瓦匠出身的中国工农红军副师长突然抬手,“扑扑”两声!
鲜血,从副师长的颈部喷射而出!
谁都没料到,这红军伤兵刚才趁乱,竟然偷偷地从器械盘子里摸了一把手术刀藏在手边!
----刚才,姜贵在灯光下,看到从手术室病房几处有血迹点点成串,断断续续出了后门,便急追出去!
合围的国民革命军见是姜大队长,赶紧让开路。
姜贵和几个人低着头,用手电光照着,走得很快。
拐一个弯,血迹不见。
姜贵蹲下,手电筒光照射下,他看见有新鲜的车轮印。
他偏头听听,隐隐听到远处的汽车声。
“小虎,叫队伍过来!”
姜贵急令,他自己脚下已经启动,几秒钟之后就已经跑得两耳生风!
侦辑队的好几个人都已经跟了上来,也跑得飞快。
姜贵心想,“妈的,两条腿,还是跑不过汽车轮子!
侦辑队的摩托车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他正想着,身后有发动机的声响。
随即侦辑队的一辆摩托车和他并行在小街上。
侦辑队副队长韩四喜在车斗里转身向他:“队长!”
姜贵手一挥:“快追!”
他想,“车若停下,就多给了共产党时间。”
韩四喜毫不迟疑,叫道:“快追!”
车子如风驰远。
姜贵喘着气,跑慢了些。
忽地一下,警备司令部的一辆摩托车也冲了过去。
紧接着,国民革命军士兵们呼呼啦啦地跑了上来,王参谋长居然也气咻咻地跑过来了。
“姜队长,怎么赤匪有车?”
“是,我们的摩托追上去了。”
王参谋长一抬手,朝天就是两枪!
军人和便衣们都惊看着王参谋长。王参谋长持枪在手,另一手挥动。
“快追!”
路灯光下,王参谋长手套雪白。众人又跑起来。军人们很快就跑成一致步伐。
侦辑队的人们看见自己的队长也一挥手,就也跟着跑出去,先是乱乱的,很快他们也和军人们的步伐一致。
大街上,轰轰地响着大群武装人员的跑步声。
姜贵又听见后面有车声,回头看,架了机枪的国民革命军卡车追了上来。
众人闪开。
王参谋长手一指,车子不停冲了过去。
姜贵心道:“王参谋长两声枪响,调动车子过来,显然是早就定好了的。到底是上过他妈的战场的。老子也得给侦辑队的摩托定这么个规矩,关键时刻好用。”
这时候,远远的前面,有枪声传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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