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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客人即外人

萧千翎道,“那些人应该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暗卫,看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定非出自寻常人家。”

说着朝后面偏了下头,“你认识什么高门大户吗?”

井甘更是摇头,她认识来头最大的就是范进举,不,或许应该说是来历神秘的萧千翎。

此外就只有一些普通商户,根本不可能豢养得起暗卫。

井甘和范进举都陷入了沉思,猜测着黑衣人的身份。

萧千翎瞧两人半天不说话,一脸深沉的模样,哎呀了一声打破沉闷的气氛。

“不管如何他们救了井甘,就不是敌人。先别想了,刚从狼窝逃出来,回家舒舒服服睡一觉,婶子这几天担心坏了,见你平安回来肯定高兴得很。”

井甘也想家了,她看着平静从容,其实也虚得很。

直到现在精神松懈下来,脑子突然有些恍惚,感觉被掳这两天就像做了场噩梦一样。

梦醒,心还有些发颤。

“我家里没什么事吧?”

萧千翎拖长声音嗯了一会,还是没有把阿兰失踪一夜的事情告诉她。

反正人都平安回来了,没必要让她再担心。

“都好好的,不过你家来了几个亲戚,是你爹的弟弟,在你家住下了。”

井甘闻言眉心当即皱起,“他们还有脸来?”

孙小娟和吴青枣吵架的时候萧千翎就在旁边,也知道了些内情,解释道,“婶子本来都送客了,是你爹把人留下的。”

井甘哼笑了一声,她就知道,孙小娟又不是圣母大傻子,把厌烦的人留在眼皮子底下添堵。

井长富以为把兄弟侄儿留家里,就有人给他撑腰,重立威信?

做梦去吧!

范进举还要和千户所的士兵汇合,没有和井甘一道回城,而是让萧千翎和县衙的衙役将井甘送回家。

马儿踏着悠悠的步子停在井家门前,萧千翎勒住缰绳,回头问井甘。

“你确定没事,真的不先去医馆瞧瞧?”

“就是被马颠了一阵,身体有些酸软,不用看大夫。”

“行吧,今儿我守着你,你要不舒服我再给你请大夫。”

萧千翎边说着边下了马,双手扶着井甘的腰正要把她抱下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穿破耳洞,接着便有一个小黑球冲到了马前。

“井小姐!”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头微仰着望着马上的人,明亮的眼睛里噙着喜极而泣的水雾。

“井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谢谢你关心。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刘刚娃用袖子抹了把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没事就好。我有些睡不着,在巷子里走走,文松这几天没去学堂,我也听不进去课。”

井甘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心里暖暖的,朝他扬了下头,“帮我敲门吧。”

“欸。”

刘刚娃脆声应下,立刻上前敲门,边敲边欢喜地大喊,“快开门,井小姐回来了……”

井甘平安归来,井家自是一阵欢欣雀跃。

井和抱着她呜呜哭了许久,弟弟妹妹们也围着她一个劲地关心。

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苦?

井甘都打起精神一一回答,安大家的心。

井大贵带着媳妇和两个儿子也想关心一下井甘,却被孙小娟拦在了门外,说人多吵着井甘休息,不让他们打搅。

吴青枣自觉没脸,咧咧两句,“谁稀罕瞧她似地。”

然后甩脸就走了。

香巧做了一大碗香喷喷的打卤面,井甘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很快困意袭来。

孙小娟看女儿满脸的疲色,心疼不已,将人都赶回自己屋里去了,独自留下守着井甘,像是生怕她又突然不见一般,一整夜眼睛都不眨一下。

萧千翎也带着县衙的几个衙役守在院子里,以免还有状爷手下的漏网之鱼铤而走险。

井家的灯亮了一夜!

井甘这一觉格外的舒坦,感觉是这辈子睡过最香的一觉,一直到第二天快午饭时间才悠悠醒来。

孙小娟今天没去甜品铺子,在灶房做好吃的准备给井甘好好补一下,就当压压惊。

家里人走路时全都轻手轻脚,就怕打扰她休息。

井甘刚叫一声径儿,房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径儿或者孙小娟,而是吴青枣。

吴青枣一脸笑容地走过来,眉眼明媚,声音脆脆亮亮的,整个人充满活力,怪不得那么招男人喜欢。

“小甘醒了,饿了吧,你娘正给你做好吃的呢。哎哟,这次可真是吃了大苦了,可不得好好补补,看看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大圈了。

昨晚听到你平安回来,你小叔和我高兴坏了,我们本来想来看看你的,你娘说你太累了要休息,我们也就没来打扰,现在看你红光满面的,我就也放心了。”

吴青枣亲昵地捏了下井甘的脸,动作自然地便将她上半身抱了起来,准备帮她穿衣起床。

井甘神清淡淡地道,“不麻烦婶娘了,让径儿来吧。”

“哎呀你这孩子,跟婶娘客气什么。以后大家住在一起不兴这么生分的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想个吃什么绣个什么,直接和婶娘说,婶娘最擅长这些。

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婶娘就喜欢聪明的孩子,没有不应的。”

吴青枣边热络地和井甘拉近关系,边不动声色的拍马屁。

她不是蠢得,相反很精明,明白现在大哥家里井甘才是实际的当家,家里的钱全是她赚得。

小姑娘最好糊弄,只要好话哄着,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讨好了井甘就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到时再让阿牛阿仓到甜品铺子干活。

只要掌握了甜品铺子,以后阿牛阿仓成亲、生孩子,还怕没钱吗?

越想吴青枣越有斗志,看井甘的眼神像看金子一样,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小姑娘哄好。

“你阿牛哥昨晚还说要去郊外给你打几只野兔子回来给你养着玩,说女孩子最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能让人开心些。他就怕你经过这事心情郁结。”

吴青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井甘烦躁地抽回被拉着往袖子里套的手臂,抬眼与吴青枣对视。

“还是让径儿来。”

“一下就穿好了,哪儿还用麻烦外人。”

“径儿不是外人。”

井甘一字一句说的平淡又坚决。

“马上就要开饭了,你是客人,去坐着就好,我很快就来。”

吴青枣完全把自己当作这个家的人,明里暗里暗示他们是一家人,井甘一句话就把她归为‘客人’位置。

客人即是外人。

吴青枣讨了个没趣,白讨好那么久。

笑容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没有垮下来,干巴巴地道,“行吧,姑娘大了,知道不好意思了。我去给你叫人。”

放下手里的衣服便出去,藏在袖中的手指都捏得泛白。

径儿进屋伺候井甘起床,刚收拾好,孙小娟轻快的叫声就从灶屋里传来,“小甘吃饭了,有你喜欢的红烧肉,快点!”

井甘应了一声,被径儿推着出了屋。

堂屋里,全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气氛并不如想象中的轻松。

井甘看了一圈桌上的人,井文松、井长青、孙娇娇三人都不在,应该都去私塾上课了。

井甘被掳那几天他们都没去私塾,井甘现在平安回来,自然又要乖乖去读书。

“千翎呢?”

井甘瞧眼院子里坐的那桌衙役,问了一声。

孙小娟将最后一个大菜红豆烧猪蹄端上桌,双手捏着耳朵缓解指尖的灼烫,回答道,“天一亮她就回县衙去了,把几个衙役留在这保护你。”

井甘点点头,她其实觉得没必要这么风声鹤唳。

状爷昨夜大败,即便侥幸死里逃生也是想着怎么逃命,没空来搭理她了。

她昨夜虽没亲眼见到山坡那边的情况,但隐约还是听见了些。

状爷那伙人丢盔弃甲,被千户所的士兵杀得屁滚尿流,状爷不敢硬拼只能逃。

若非她当时被马颠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就能听到他最后到底逃没逃掉。

“那阿兰呢,他怎么也不在?”

“阿兰啊……他一大早跟文松他们一起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出门了……”

阿兰从没单独出过门,她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回来,不陪她,怎么突然出门去了?

井甘狐疑地蹙起秀眉,没注意到孙小娟眼中的闪烁。

孙小娟生怕她追问,连忙招呼着道,“吃饭吧吃饭,等会菜都要凉了。林木陪着他一起的,你不用担心,先吃饭,你朝饭都没吃。”

孙小娟不停地往井甘碗里夹肉,又是猪蹄、又是红烧肉、还有萝卜山药老鸭汤。

吴青枣瞧着一大桌子的荤菜,眼睛嫉妒得发红。

孙小娟一家果然发财了,一桌菜全是大鱼大肉,以前在南山村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吃上一顿肉,现在真是大变样。

再想到自家现在的处境,一对比,心里不由更不平衡了。

以前是她家生活更好,孙小娟一家只能干巴巴看着,现在却是自己瞧着孙小娟家里大鱼大肉,真是好大的讽刺。

要是做生意的钱没亏,要是他们家那十几二十亩地没卖,她也不会落魄到非赖着孙小娟家的地步。

心里越想越不甘心。

她不能被比下去,尤其是孙小娟。

“瞧见你小叔在也不知道打招呼,真是越来越不知尊敬长辈!”

井长富板着脸斥了井甘一声。

井甘没看他,目光却也落在了井大贵身上,乖巧地笑了笑道,“自去年冬天小叔一家突然离开南山村就再也没见过,走之前也没打个招呼,害我们念叨了许久。

小叔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想必是听说了我被掳的事急急赶回来的,让你们担心了。既然来了就安心玩几天,也尝尝我们甜品铺子新出的蛋糕。

大哥重做的车子应该也快做好了,走的时候让林木驾车送你们,又快又舒坦。”

井甘一开口果然不负众望,井大贵一家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哪里是因为井甘回来的,分明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灰溜溜跑回来的。

井大贵本就是个实在人,此时已经羞愧得涨红了脸,井甘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羞愤不已,在侄儿面前抬不起头,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井长富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井甘明知故问摆明了故意让人难堪。

人是他留下来的,那些话自然也是说给他听得,分毫没给他这个当爹的一点脸面。

“你胡说什么,谁说你小叔他们要走了,他们以后就住家里,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和你小叔是一个娘胎出生的亲兄弟,都是井家人。”

井甘方才还柔和的脸庞瞬间沉冷下来,哼了一声,“你和小叔还真是兄弟情深……”

饱含深意的语调,便是痴傻的井和都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善,缓缓咽下嘴里的红烧肉。

亲生女儿生死一线回来,没有温情关切,担忧憔悴,只关心这点家宅纠纷谋算。

或许在他心里,根本不希望这个处处违逆他的女儿回来吧。

“小叔一家能不能留下来,这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才一年不到,小叔家做过什么大家都忘了?”

井甘一句话,直接将今日紧张的气氛拔到了顶点。

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冷嘲,平淡理智到几近冷漠,眼睑微垂着小口吃着饭菜。

面对吴青枣一脸委屈难堪的啜泣模样,显得镇定自若,不慌不忙。

井长富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死死瞪着井甘半天说不出话。

吴青枣期期艾艾地边哭边自我反省着错误,不该不打招呼卖掉大伯哥家的地,不该莽撞地卖了家中祖田去做生意。

但她做的这些都是想改善家里的生活,一心为了井家等等。

她用眼泪博取同情和谅解,想用一泡眼泪柔化事情的严重性,将这些事彻底揭过。

这是她的聪明之处,她也达成了很好的效果。

井长富和井大贵在她的眼泪攻势下都有些心软了,井大贵的二儿子井仓还用一种愤愤的眼神看着井甘,像是在责怪她的咄咄逼人。

孙小娟气得头顶都要燃起来了,猛拍桌子,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吴青枣开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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