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个赶来照顾生意的学生家长
渐渐地，沈幽兰感动起来。{哈十八 ha18cc}
每天中午，或者是傍晚放学，小店窗口前的“爪子”下买东西的人就拥挤起来。他们大多是些中学生，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开始都有些扭捏，有的放喉管里喊一声“师娘”，有的不喊，只是重重地说声“嗯”，就买一瓶酱油啊，一斤食盐啊，或是几本簿本，一枝元珠笔芯……偶有哪个学生买货还剩余几毛钱，就有些调皮的男生撺掇起来，逼着要他或是她买糖果，买了，男生们就在“爪子”下争抢，追打，嬉闹。沈幽兰见了，担心他们会失手伤着人，就半真半假地嗔怪着说：“别闹了，闹长了就会‘老猫洗脸’的！”学生们听她的话，就不打闹了，就将买的几个糖果平均分着吃，就又趴回到窗口的柜台上，向沈幽兰要水喝，聊天，把从供销社、“知青店”得来的一些消息，诸如他们最近又进了哪些新鲜货，他们店里商品的价格，以及他们如何克扣顾客的秤，惹得顾客在店堂里吵闹……统统讨好般地说给沈幽兰听。
“师娘，大家都说你好。说你为支持于老师工作，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才来开店的，是吗？”
“师娘，你开店，我们会支持你的！”
“……”
沈幽兰每每听到这些，就觉得这些可爱的学生，虽然年纪不大，但都能善解人意，说的话句句都是暖人心窝，很是感激。
一个早读时间，沈幽兰正在店里忙着做生意，就见一位中年女人风风火火赶来，远远就喊道：“这是于老师家开的店吗？我要买盐！你们小家伙滚开些，让我先买！”
这时候来买学习用品的学生也特别多，笔呀本呀，都急等着买了去上课。中年妇女可不管这些，她从中间插上，把窗口前的学生挤得纷纷闪向两边。
这女人圆脸短发，身材魁梧，穿一身泛白的蓝黑褂裤，往柜台中央一站，整个店堂里的光线陡然暗淡下几分。她把手中的篾丝饭箩往柜台上一掼，“吭”地声响，喊道：“唉，人呢？”
“你大姐要买什么呢？”沈幽兰急忙迎上，热情地问。
“买盐！半斤！”
沈幽兰的动作多快呀，但没等她转过身来，那女人又嚷：“快些称，我回去还有事呢！”
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
沈幽兰奇怪了，就问：“你大姐是哪个村的？乡下不是也有代销店，既是家里这么忙，跑这么多路来买这点盐，何苦呢？”
那女人说：“没法子呀，两个儿老子喊的，不来不行！你是于师娘吧？我那大儿子就在于老师班上，还是班长呢，大名叫明光华，小名叫黑卵子……”
“哦，哦……”明光华这学生，沈幽兰认识。那是个大头大脑的学生，为着班上的事，他常到家里来找于老师。沈幽兰就说：“你儿子是个好学生，于老师常夸奖他呢！”
那女人高兴了，又说：“我还有个小儿子叫明跃华，念初一，再过两年也要进高中了！到这里来买盐，就是他俩吵着要我来的！他俩说于师娘开了店，非要我来照顾你的生意。说出来丑死人的，我们这大腿伸出来还没有人家汗毛粗，一年到头能买几个钱的东西？儿老子非要我来，有什么办法呢！”
从那以后，明光华的母亲就经常到沈幽兰店里来，半斤盐一瓶油的，风风火火来，急急忙忙走。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再来买东西，就不趴在窗口外的柜台上，就到店堂里了……
交往多了，自然就又有了新的想法。“老妹子，你人真好，不光是年轻漂亮，说话又好听，又暖人心。要是不嫌弃的话，我真想和你结成干姊妹呢！”一天，那女人坐在店堂里，把买好的东西放在—边，同沈幽兰聊着心里话。
这个提议来得太突然，沈幽兰不能不放心里很好地想了一阵。说到姊妹，沈幽兰伤心极了，在她的上头还有个比她大得多的姐姐，但就在那个一天只配给四两稻谷或是二十八粒黄豆的岁月里，姐姐为了保住这个妹妹的性命，自己宁肯每天吃着蓼根树皮观音土……而把那可怜的几粒白米和黄豆省给了她，她这条小命虽然保住了，但姐姐却永远地走了，再也见不到那个疼她爱她的姐姐了！还有那个可爱的弟弟吉利，就在父母双亡的第二年，也溺水走了！现在光华妈要同她结为干姊妹……“多一个亲戚就多一个落脚处，也是件好事呢！”沈幽兰这样想，就满口答应，就还真的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老姐姐”！
“老姐姐”高兴极了，下次再来，就不仅是买油盐，还经常带些黄豆黄瓜白菜萝卜之类的送给这位新结识的“妹子”。
时间长了，沈幽兰对“老姐姐”的家庭情况更清楚了。还在光华的弟弟跃华刚刚出世的时候，“老姐姐”的男人就在一场大病中暴死了。光华还有个姐姐，叫英子，一个母亲带着三个孩子，一直苦撑苦熬地过日子。这一年，英子已二十二岁了，还没有讲婆家。
“英子说，家里没劳力，她不能离开家，她要是离开了，两个弟弟就念不成书了！她要在家帮我种田、养猪，积攒钱给两个弟弟念书，等弟弟都考上大学了，她才去讲婆家。”一次，老姐姐对沈幽兰说。
沈幽兰为英子的大义所感动，就说：“是啊，我们这样大山里的人，要想有出息，就得好好念书，考上大学。光华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又有你们母女的支持，他弟兄俩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沈幽兰尽量说些鼓励的话。她知道，老姐姐所以能苦撑苦熬，仍让两个儿子上学，主要是一种信念的支撑，她作为一个“妹子”，作为一个教师的家属，没有任何理由不支持老姐姐母女这种大义的行为。
“唉，我那儿子不争气，这次高二分班，分到文科班上去了。他们说，那是个什么‘文科班’啦，纯是个‘甩’班，学习成绩不好的都分到那个班上。听说分班后，这个‘甩班’有好几个学生跑出去当和尚了，惹得家长老师都去找，听华子说，于老师也去了。是吗？妹子。”
沈幽兰心里震了一下。她知道这次文科班的情况，但她不能如实地说，见老姐姐追问，就说：“老姐姐，哪有什么‘甩’班？这次分班，一个叫文科，一个叫理科，都是按学生的长处分的。学生跑出去，更是没有的事，就是几个怕念书的赖在家里不上学，老师去家访了，哪能叫出去找呢。”
老姐姐信了，脸上就露出一些笑容，说：“那就好了。妹子，我听说现在为了考大学，街上的学生除了白天在学校听老师讲课，晚上还要请老师在家里‘吃小灶’。我们乡下哪有那个条件单独请老师呀！妹子，我的儿子也就跟是你的儿子一样，他的念书全靠于老师，不不不，应该喊妹夫了，全靠妹夫给我多多关照嘞！”
沈幽兰忙说：“老姐姐话说远了。别说我们是姊妹，就是对任何一个学生，于老师也会认真负责去教育他们的。”
老姐姐说：“这事我知道，你和妹夫都是心肠好。妹子，我妹夫要是回来了，你代我问问，光华学习到底怎样？能不能考上大学？我是睁眼瞎，只能干着急。这件事，妹子一定要代我问到！”
沈幽兰说：“姐姐这就放心好了，我会问的。”沈幽兰是乡下人，知道乡下孩子念书的苦处，那次她真心实意答应了老姐姐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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