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晴雨酒吧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酒吧里面依旧很热闹，似乎在这个小小的酒吧里面，此刻才是生活的开始。而在晴雨酒吧外面的这条晴雨路上，除了昏暗的老式路灯之外，没有一辆车驶过，没有一个行人路过。
我和温雅站在路上，吐死鬼去后面的空地上开车。
晴雨路很长，我和温雅站在路边，扭头望着凤凰路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远处的路灯已经晕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圈，基本上已经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了。
而房安琪和这个叫做天玟的姑娘，正是从这条晴雨路离开，走向了黑暗中，从此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就在这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的街道上，一个恶魔早已在黑暗中埋伏好，觊觎着每一个从酒吧出来的年轻女孩。
“你说附近出了命案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被瞒住的，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但是为什么晴雨路酒吧里还有这么多女孩子，他们不害怕么？”我看着温雅说道：“作为一个女孩子，更作为一个心理学专家，你知道原因么？”
温雅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才对我说道：“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觉得它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又或者说，有时候寂寞和空虚要比死亡带给人的惊恐要直观和严重的多。”
吐死鬼已经将车开到了我们两个面前，上车之后，我对温雅说道：“对于大部分的人类来说，死亡不应该是十分恐怖的事情么？”
温雅忽然笑了笑，对我说道：“宿罪，你知道什么叫做捡尸么？”
听着温雅的这个词，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吐死鬼却是开口说道：“就是一些男性会在酒吧门口等待，专找那些烂醉如泥的女性，趁其意识模糊，带到酒店等地发生关系。”
温雅点了点头：“但是你们想过没有，除了一部分女孩子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会在酒吧中喝的烂醉如泥，醉倒在酒吧门外这种情况，难道没有其余的可能性了么？”
“什么可能性？”吐死鬼对此很是好奇。
温雅解释道：“还有一种可能性，她们已经预料到了各种可能出现的结果，可她们还是那样做了。当然只需要遇到一个坏人，她们其中一些人就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相比于死亡这种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概率，她们可能更害怕每天晚上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伴的寂寞感。”
“你们觉得是死亡可怕呢？还是空虚可怕呢？”温雅看着车窗外，询问我们。
我和吐死鬼都没有说话，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温雅的这个问题。我也扭头看向了车窗外，随着驶出了晴雨路，主干道上的汽车逐渐多了起来，偶尔也能看到匆匆走在路上的路人，至于两侧的商铺，不少二十四小时营业，即便是已经关了门的商铺，墙上的霓虹灯招牌也依旧闪亮。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森林中，每天我们都会遇到大量的陌生人，各种各样的高科技将我们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手机里也装着各种用来社交交友的软件，凶手可以堂而皇之的假装富二代将那些女孩子约出来。
想要认识别人已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可不知道怎么，我却觉得这个城市越来越陌生，和所有人之间，都有着一种无法摆脱的疏离感。或者，这种疏离感就是温雅口中的那些女孩子的孤独。
这样说，孤独可正是一把杀人的刀。
后半程我们几个人也没有在说话，吐死鬼很快将车开到了公安局。
此刻已经接近凌晨三点钟了。
吐死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他眼睛发红，眼睛下的黑眼圈也都冒了出来，看样子是真的困了。从昨天凌晨到现在为止，我们几乎都没闭过眼睛。
当我们几个来到了法医实验室的时候，安画微正一个人在实验室里摆弄着瓶瓶罐罐，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回来了？”见到我们，安画微手下的动作不停，只是微微抬头问道。
我点了点头：“你这里什么情况？详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安画微淡淡说道：“尸体的情况在现场的时候我已经说了很多了，这次回来解剖的结果呢，发现了尸体的血液里有一定浓度的七氟醚。从七氟醚在人体血液中残留的时间，以及七氟醚在血液中逐渐递减的规律来推算，她吸入七氟醚的时间应该在十一点钟附近。”
“十一点钟？”听着安画微的话，我们三个不由异口同声问道。
“没错。”安画微说道：“误差最多十分钟。”
“但问题是，天玟也是十一点钟才离开的。”温雅说道：“我可是看过监控的人。”
“我没有在尸体上发现任何的针孔，也就是说，七氟醚并不是通过注射进入她的体内的，既然她之前在酒吧，那么极有可能是通过口服进去的。七氟醚这种东西有种特点，它无色透明，有芳香味道却不会刺激人的食道。”
“从血液中的含量来看，三十分钟起效。”安画微将一个瓶子里的液体倒入了另一个瓶子中。
“误差十分钟左右，三十分钟左右发作。而在这个时间范围之内，天玟足以走到凤凰路去。”我捏着自己的鼻子：“凶手把这个时间把控的刚刚好，好到正好可以下手杀人。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安画微问道。
我看了看安画微：“七氟醚麻醉时间一般多长时间。”
“从这个含量来看，持续时间大概只有两个半小时左右。”安画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瓶子，对我说道：“但问题是，这名被害者死前喝了大量的鸡尾酒，而酒精也是麻痹一个人神经的好东西，两者混合起来，如果不是遭遇了强烈的痛感，她一觉可以到天亮。”
“到天亮？”我问道。
安画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只是简单的性侵犯，她可能压根不会醒来是么？”我继续追问道。
“是。”安画微回答。
“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我靠在桌子上：“如果仅仅是为了性，他完全没有必要杀人。凶手绝不是先奸后杀那么简单，可惜，第一具尸体我们迟迟没有找到，第二具尸体又太快被我们找到。他到底对那些女孩做了什么？”
几人同时摇了摇头。
“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突破点。”我说道。
安画微皱起了眉头，扬了扬手上的证物袋，开口说道：“这个粉末也查清楚了，一种特殊的铅白颜料，同时，加入了一种松节油。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化验这种东西。这种东西由于有强烈的毒性，因此早就被现在的颜料淘汰了。”
顿了顿，安画微又说道：“不过我不是画家，对于颜料不熟悉，不知道三十年前这是不是常用的壁画颜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种特殊的颜料具有强挥发性，而当这些颜料挥发的时候，便会变成小颗粒的粉末飘荡在空气中。”
“如果人吸了这些颜料，很可能会导致中毒。久而久之，中毒者很可能会出现精神恍惚，神经错乱的情况。这些粉末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壁画。”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准确的来说，是壁画的眼睛。”
“壁画？凤凰路鬼楼的那个壁画？”安画微拿了几个杯子：“喝点咖啡么？”
“好。”我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壁画，没有眼睛的壁画。”
徐一曼走到了咖啡机的面前：“也就是说，时辰用了这种颜料画了壁画的眼睛，但是在三十年的时间里，这些颜料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挥发消失不见了。这种颜料的毒性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褪，现在的毒性已经已经没有了。”
“也就是说，最开始的那几年毒性最强是么？”我问安画微。
“是。”安画微递给了我一杯咖啡。
我轻轻吹了吹咖啡中的泡沫，想着这件浪漫而又诡异的事情。时辰能够画出这么逼真的壁画，应该对颜料是很有研究的。怎么可能其他部位保存的那么完整，偏偏眼睛部位用一种容易挥发的颜料，这很有可能是有意而为之。
我们三个人喝着咖啡，看着玻璃外面迷离的黑夜。
温雅用手肘碰了碰我，又指了指在实验室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的吐死鬼。只见此刻吐死鬼正靠着墙壁，闭着双眼，嘴唇微张，嘴角已经挂着一串口水了。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像一个玩累了的小孩。
“这都能睡着。”温雅笑着说道。
“他太累了。”我一口气将杯子中的咖啡喝光：“你们两个回去休息一下吧，把他叫醒，让他回房间里睡一觉。我推测闫队长半个小时之后就会通知你们下班了，那栋楼藏着太多的秘密，我想闫队长可能会在那里呆一整天了。”
“那你呢？”温雅问道。
我皱了皱眉头：“我要去一个地方，做一件事情。”
“我送你？”温雅说道。
“不用。”我回答：“我要和她去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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