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了多长时间，罗素的亲戚就来到了公安局。而这个时候的罗素已经在公安局洗干净了脸，洗干净了小手。除了他衣衫上的血迹还提醒着众人他是一个杀人案的凶手之外，从任何一点来看，这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男孩而已。
看到了自己的亲戚，罗素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小姨妈。”
那是一个年纪只有二十来岁的姑娘，她签了字，一脸迷茫的拉着罗素离开了。
在罗素还没有形成的三观中，他或许认为这件事情对他完全没有影响，是啊，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可实际上，就如李纹龙，就如向天和一样，生命早在暗中为他们标记好了价格牌，一辈子烙印在人生中了。
“唉。”闫知著看着离开的罗素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要他一辈子才能够明白。”
“不说这些了。”闫知著坐在了椅子上，对我们说道：“当年强~奸罗丹的那五个，想不到最后还是全死了。”
我忽然想到了前天早上去找向天和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正高兴的吃着火锅。
“这个世界上可有太多看不明白的事情了。”我说道。
众人一阵沉默。
“我要出去一趟。”我对着闫知著说道。
“你父亲的案子？”闫知著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
“让温雅和你一块去。”闫知著看着我说道。
温雅开车，我们驱车前往榆州市养老院。
“你脖子好点了么？”温雅将车停在了养老院的停车场，和我一起往养老院大门走去。
“好多了。”我摸着自己的脖子。
说着，温雅又给我在脖子上贴了一张贴纸，这次可不是一只老虎了，而是一个动漫里的卡通人物。
“这贴纸有什么说道？”我问道。
“没什么说道。”温雅俏皮的一笑：“就是那天泡泡糖里的贴纸是老虎，今天的是这个人物而已喽……”
“您好，我们两个人来看望朱飞。”来到了大厅，我对着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说道。
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她想了半天说道：“哦，朱飞啊，那个胖胖的大爷是吧？我知道，你们是他的亲戚么？他住在这里得有四五年了，从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今天你们一说是他，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和温雅走进了养老院的活动室里面，推开了门，就看到活动室里满是老头子老太太，活动室里的空间很大，有站在一起跳交际舞的，有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散步的，有下象棋的，有打扑克的，好不热闹。
工作人员一边带着我们往里走，一边喊道：“朱飞朱大爷，有人来看你了。”
说话间，一个坐在轮椅上，默默对着窗外不知道看什么的老大爷扭过了头来，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们，我也在观察着他。档案上显示，他今年只有五十五岁，但是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的人，他肥硕的身子挤在轮椅上，脸上已经有了不少老年斑。
“谁啊？”他左看右看，似乎还是个近视眼。
“那你们聊，我去忙了。”工作人员说道。
道谢之后，我和温雅走向了这个看起来憨态可掬的胖大爷身旁，而或许谁也不知道，三十五年前，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爷，在录像厅里杀死了一个人。而看起来，工作人员并不知道他的档案，也不知道他的经历。
“谁啊？”朱飞看着我们，似乎想要认出我们来。
“别看了朱大爷。”我对着朱飞说道：“你不认识我们，我想问问你当年在监狱的事情。”
“当年？”朱飞有些激动：“事情都过去三十五年了，我出狱都二十年了，你们还问这个做什么。当年在法庭上，我该说的都说了，在监狱里也表现良好，要不然我怎么能出来的这么快，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注意观察着这个人的神态，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二十年后杀死我父亲的凶手不可能知道我现在的样貌，也自然不知道我来的目的，也就很难伪装出来。
我看向了温雅，不知道温雅是否能从这个人的语气和动作上看出些什么来。
“你知道宿瑞强这个人么？”我盯着朱飞的眼睛。
“谁啊？”朱飞说道：“我在这里呆了四五年了，除了养老院里的那几个，其余的人名我都忘了，你给个提示。”
朱飞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我也没有说破：“和你是狱友，我是他儿子，他记得你在监狱里没少照顾他，听说了你在养老院，让我来看看你。”
“狱友？”朱飞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有点记不住了，不过当年在监狱里，我可是标兵，经常带着大家劳动。当年的监狱可不比现在规范，那时候里面的确还是有狱霸的存在，我照顾的人不少，可能你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朱飞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骄傲和自豪挡都挡不住。
“你们那里面没有死刑犯吧？”我看着朱飞说道。
似乎是好久没和人说起这件事情，朱飞倒也愿意说：“没有，死刑犯都不关在榆州市监狱里，我们那里都是重刑犯。”
“我父亲也说过，经常有人在监狱里欺负他，那些人就没打算学好，等出去之后，恐怕又得犯罪。”我顺着朱飞的话说道：“那些狱霸都有谁啊？”
朱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思索了片刻说道：“呦，让我马上说出几个名字来，我还真有点忘了，过去太长时间了，我简单说几个啊，王强春算是一个，他十八岁就进了监狱了，好像是关了整整二十年，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在了，他打架惯了，每天不欺负别人心里就不舒服。”
“你看啊，王强春算一个，这个荆忘笙也算一个。他好像和王强春认识，应该是一块进去的，他虽然比王强春大，但是没王强春那么厉害。这东西，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有个叫做贾庭筠的。”
朱飞拍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对，贾庭筠，这个贾庭筠啊不一般，当年是个大学生，好像是设计杀死了自己的老婆，他虽然不拉帮结派，但是整个人阴沉的不行，总爱背后算计别人，让别人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我们有句话说宁惹王强春，不惹贾庭筠。”
温雅已经拿出了本子来，在本子上记着这几个人的名字。
“还有么？”我继续问道。
“还有？”朱飞想了想：“倒是还有几个，有个叫做张发财的，一股子很劲，把自己的命不当命，好像不是杀人罪进来的，本来几年就出去了，但是在监狱里不知道忍，但凡有个矛盾就敢动手，脾气特冲，这家伙是个敢杀人的主。”
“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我突然忘了，对，叫做吴勇良，这个人和狱警的关系不错，经常靠着狱警压人，也是到处欺负别人，爱占小便宜。”
“剩下的，剩下的就算我一个。”朱飞说道：“三十五年前，好多制度都不完善，你要是不拉帮结派，别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我是本地人，那几个我不知道是不是本地人，再加上我为人讲义气，大家也都愿意跟我，你父亲肯定也是愿意跟我，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还让你来看我的。”
说着，朱飞笑了起来。
档案上显示，朱飞当年是个混社会的，为了给被欺负的小弟出气，他提着一把刀找到了那人，当场将其砍死，最后落了个无期徒刑。而资料上显示，那个时候的朱飞已经有一个一岁大的孩子了。
为了给小弟出气，朱飞在监狱里呆了十五年。
“朱大爷。”我继续说道：“我父亲让我找了你很久，你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朱飞的笑容消失了：“进去十五年啊，出来什么都不懂了，社会发展的太快了，我进去的那个时候连bb机都没有，出来后别人都用手机了。我兄弟也散了，老婆孩子也找不到了，还能做什么，做苦力，卖力气，拼死拼活干了十七八年，攒下了十来万，都交给这个养老院喽。”
朱飞推了推轮椅，又看向了窗外：“二十多年了，没有当年的人认我，我来养老院也五年了，你们还是第一个看我的。这人啊，就不能犯罪，年轻的时候因为什么兄弟义气，白白搭进去十几年，在监狱里我也照顾了不少人，最后还不是就你们来看我？”
“人就不能犯罪。”朱飞说道：“犯了罪这人生就全毁了。”
说着，朱飞又拍着自己的大肚子：“毁喽。”
我对着朱飞说道：“我回去把这件事情和我父亲说一说，终于找到你了。”
“好。”朱飞有些高兴说道：“代我给你父亲问好，看他的样子过的应该不错，儿子都这么大了，女朋友也这么漂亮。好好工作，好好做人，千万别走我和你父亲的路，人啊，平平淡淡的不容易，哪经得起大风大雨的折腾。”
“好。”看着朱飞开心的样子，我也没好意思说破：“我父亲一定很开心。”
直到我们离开了活动室，我回头看去，朱飞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我们，看到我扭过了头来，他还笑着冲我摆了摆手。
“都记下来了？”我看着温雅说道。
“记下来了。”温雅说道。
“回去和档案对一下，我们就可以确定找下一个人了。”我对着温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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